另一處,鍾粹宮中,亭臺樓閣,美輪美奐。院落中,玲瓏安坐在石桌旁,手握一杯溫?zé)岬那宀?。她的對面,尹涵雪一身豔麗百蝶裙,比園中精緻還要美上三分。
“夜半深更,麗妃不在自己宮中,到玲瓏這裡所爲(wèi)何事?”玲瓏不慌不忙的開口問道。
尹涵雪一笑,甚是不以爲(wèi)意。“長夜漫漫,孤枕難眠,正巧與華妃妹妹做個伴,打發(fā)寂寞而已?!?
“玲瓏有些累了,麗妃姐姐若是無事,玲瓏想休息了。”玲瓏難掩落寞的神色,顯然有送客之意。尹涵雪卻無甚在意,溫潤含笑,淺飲著杯中清茶。
“華妃妹妹確定,你還能安然入睡?”涵雪嘲諷一笑,語調(diào)輕慢?!百F妃之位遠在你我之上,又賜了‘瑤’爲(wèi)封號。入主未央宮。剛?cè)胍?,皇上便迫不及待的趕了過去?!?
瑤爲(wèi)美玉,皇帝的心思不言而喻,便是要將沈天瑤奉若珍寶的。長夜未央,她是無限榮*,這後宮中的其他女人,只怕是孤枕難眠了。
“瑤貴妃美貌傾城,自然是你我所不能及的。”玲瓏不鹹不淡的回了句,她著實沒有心思在應(yīng)付她。
尹涵雪也不打算再與她繞彎子,所幸直奔主題?!氨緦m恨她,你也不必否認,我知道你與我是一般的心思。如今,我有法子除掉她這眼中釘,只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玲瓏不語,隱在石桌下的手交疊在胸口,十指糾纏,掌心侵出冷汗。她承認,尹涵雪的話的確打動了她。可蝕心蠱一事風(fēng)波未平,她不敢再任性而爲(wèi)。
“麗妃姐姐弄錯了,瑤貴妃對玲瓏有救命之恩,玲瓏絕不會害她性命,麗妃若無它事,請回吧?!痹捳f的這份兒上,已沒有任何餘地。玲瓏起身,拂袖而去。卻聽得身後傳來尹涵雪嘲弄對語調(diào)。
“你若無心害她,又怎會有?!?
玲瓏身體一顫,復(fù)而停住腳步,震驚的看著她。尹涵雪著實安分了好一陣,本以爲(wèi)她是心境冷漠了,原來,表面的平靜,不過是等待著一場厚積薄發(fā)。
尹涵雪一笑,依舊隨意。“你不必問我如何知道,你只需瞭解,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玲瓏冷哼,甚是驕傲。尹涵雪,她不過是尹涵幽的替代品而已,又有何資格與她相提並論?!胞愬热恢獣晕g心蠱之事,便該清楚,皇上爲(wèi)救我性命,而將沈天瑤拱手相讓。我與皇上之間十幾年的感情,無人可代?!?
尹涵雪失笑,似乎聽到了十分可笑的笑話?!氨緦m只知道,沈天瑤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無人可及。夜夜歡*,若他日懷有龍嗣,六宮之中,便無人可與之相較。你覺得到那時,皇上心中還會有你我的位置嗎?”
玲瓏僵硬在原地,沉默無語。尹涵雪所說,何嘗不是她擔(dān)憂之事。她跟隨楚琰十餘年,他的愛早已成爲(wèi)她的全部,若失了這份*愛,她生不如死。
“不知麗妃姐姐有何妙計?”她顫動著雙脣詢問。
尹涵雪一笑,似乎早已預(yù)料她會答應(yīng)。起身來到她身側(cè),附耳呢喃了幾句。
“這……”玲瓏微蹙眉,這計劃看似天衣無縫,若有一處環(huán)節(jié)出錯,便是滿盤皆輸。何況,沈天瑤在榮親王府究竟發(fā)生過什麼,沒有人知道。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一般,尹涵雪一聲冷笑道,“楚皓對沈天瑤垂簾已久,她在榮親王府呆了十日有餘,你真相信他們之間還有清白可言?”
玲瓏默然。的確是她顧慮太多,楚皓費盡心思的目的不過是得到沈天瑤。肥肉已被放在眼前,難道楚皓還會發(fā)乎情止乎禮不成!
尹涵雪笑著牽過她的手,好似無聲的安慰?!艾F(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日時機成熟,我自會通知你?!?
玲瓏如被蠱惑一般,竟真的點了頭。
……
一連月餘,玲瓏坐立難安。其間,楚琰只來過兩三次,也只是與她一同用膳,並不在鍾粹宮過夜。這更堅定了她與尹涵雪聯(lián)手的決心。
惴惴不安中,尹涵幽總算派人送了消息,玲瓏看過信,便十分小心的放在火燭上,紙片瞬間化爲(wèi)灰燼。紅梅立於她身側(cè),眉心微微蹙起,淡聲道:“娘娘真的決定了嗎?”
玲瓏微嘆一聲,語氣雖淡,卻很是堅定。“紅梅,你在宮中多年,後宮女人是如何的活法,你該最清楚纔是,即便我不去害人,終究也會有人來害我。倒不如先發(fā)制人?!?
“娘娘,可皇上待您終究是不同的。此番若成自然是好,一旦東窗事發(fā)……”
“本宮自然知曉?!绷岘囈恍?,透著幾分冷意?!安皇沁€有尹涵雪嗎!即便敗了,本宮也會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jìng)。你說的對,皇上待我終究是不同的,他會信我。”話落,她雲(yún)袖衣服,悄然走了出去。
入夜,未央宮中。
玲瓏還是第一次邁入這裡,水榭樓臺,大片的玉蘭花散發(fā)著幽香,稱不上奢華,卻是沈天瑤的調(diào)調(diào),如此,足已見楚琰對她的用心。
“奴婢參見華妃娘娘?!毖聭z星兩名侍女俯身施禮,雖稱不上多恭敬,卻是禮數(shù)得宜。“我家娘娘還在午睡,煩勞華妃娘娘在此稍後。”
玲瓏一笑,淡淡道,“無礙,別擾了貴妃清夢纔是。”
邀月再次俯身,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而去。透過半敞的門扉,清晰可見屋內(nèi)一室明媚。這椒房之*竟由東宮搬到了未央宮中!說不嫉妒,呵,連她自己都不信。
屋內(nèi)軟榻之上,天瑤安靜沉睡,萬物復(fù)甦的春,如此溫和的天氣,她身下卻依舊鋪著厚重的白虎皮。臉色微微蒼白,肌膚如嬰兒般柔嫩,纖長的睫毛在白希的肌膚上投下一片暗影。沈天瑤的這張臉,從她嫁入東宮的那刻開始,玲瓏便知道,她會是自己最強勁的敵人。
她侯在外殿,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天瑤便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依舊白衣白裙,墨發(fā)披肩,無一絲多餘的點綴。見到她,不生疏,但也不熱絡(luò),只平淡問了句,“華妃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賜教?”
“主子。”玲瓏起身,恭敬一拜,脣角笑意不變。
天瑤面色無任何波動,目光淡淡掃落在玲瓏身上?!叭A妃前來不會只爲(wèi)換我一聲‘主子’吧。天瑤承受不起,你請回吧?!?
玲瓏精緻的臉上略顯尷尬,但很快恢復(fù)了含笑的神情?!奥犅劵噬弦挂顾拊谖囱雽m中,玲瓏不過是來碰碰運氣。見他一眼,得以紓解多日思念。”
天瑤一笑,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又命侍女奉茶。玲瓏話中究竟幾分真意,她並不在乎。她們本就不熟,她所熟識的紫衣,本就是一個虛幻的泡影。
“華妃娘娘怕是弄錯了,皇上並不常來?!彼謇涞恼f道。
侍女邀月站在一旁,眸色不由淡了幾分,脣片微動,卻終究將話嚥了下去。新帝登基,朝堂之事越發(fā)忙碌,幾乎每日都在御書房忙到深夜。他回到未央宮之時,天瑤已經(jīng)睡下,他上朝之時,她還未曾醒來,便這樣生生的錯過了。
後宮之中,人人都知瑤貴妃集萬千*愛於一生,而唯一一無所知的人,便是沈天瑤自己。
“是嗎?大概是本宮的宮人弄錯了吧。”玲瓏倒是不甚在意。正巧,侍女憐星奉上一杯溫?zé)岬母飕幈粡娦匈M了武功,身子一直不曾恢復(fù),這名貴補藥燉制的羹湯,也一直不曾斷過。
“給本宮吧?!绷岘嚳煲徊狡鹕恚舆^憐星遞來的羹湯,白希的指尖握住瓷勺,輕柔的攪動了幾下。然後,才遞到天瑤面前。
“謝謝?!碧飕幍瓚?yīng)了一聲,從她手中接過,目光迷離,落在手中羹湯之上,卻沒有要喝下的意思。玲瓏握著絲帕的指尖微微蜷起,面上卻不動聲色,脣角依舊掛著笑靨。
“娘娘,羹湯涼了便不好喝了?!睉z星出聲提醒道。
天瑤微斂了眸光,隨隨挑動了下脣角,壓低的頭極好的掩飾了那一抹嘲諷。她握住瓷勺,喝了幾口,便放下了瓷盅。
玲瓏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此刻,方鬆了一口氣,柔聲開口。“主子早些休息,玲瓏先行告退?!痹捖?,她便轉(zhuǎn)身而去,邁著優(yōu)雅的蓮步,而身後,傳來天瑤淡淡的聲音。
她說,“真希望,這世上有過紫衣?!?
玲瓏腳步微頓,背對著她,嘲諷一笑?!百F妃娘娘榮*後宮,身邊並不缺人侍奉?!?
天瑤亦是一聲苦笑,“我一直將她當(dāng)做親人,只是,她從不曾懂得……”
話音未落,天瑤只覺睏意襲來,眼見逐漸模糊,黑暗,昏厥前最後的記憶,是憐星失措的驚呼與玲瓏鎮(zhèn)定的喊著,“快傳御醫(yī)?!?
再次醒來之時,依舊是深夜,紅燭過半,依舊是深夜。屋內(nèi)的氣氛死一般的沉寂,楚琰靜默的坐在榻邊,表情悲喜莫辯。玲瓏立於他身側(cè),低頭不語。當(dāng)值的御醫(yī)跪在*前,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
“我怎麼了?”她撐起身體,淡聲問道。
楚琰冷笑一聲,對御醫(yī)道,“耳朵聾了嗎?貴妃娘娘在問你話?!?
“回,回稟娘娘,您已有月餘的身孕。”御醫(yī)顫抖的回道,他著實摸不著頭腦,景康帝初登大寶,此時貴妃懷有龍嗣,當(dāng)是大喜。可皇帝的臉色顯然沒有半分喜意。
天瑤眸中不過一閃而過錯愕的神色,很快,便恢復(fù)了一貫的淡漠。原來,玲瓏再玩這等把戲,月餘的身孕,按時間算來,那時她正被困在榮親王府。
多麼可笑,前幾日,剛有過月事,何來月餘的身孕。
“御醫(yī)說你有了月餘的身孕,瑤兒,你呢?你又如何說?”楚琰沉聲問道,俊顏又冰冷了幾分,他最不願見到的,便是她如此平靜而不屑一顧的樣子。
片刻的沉默,氣氛幾乎冷到極點。
“天瑤無話可說?!彼L睫微顫,輕吐了一句。
楚琰臉色瞬間冷到冰點,手掌緊握住她纖細的玉腕,恨不得捏碎她一般。開口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魔鬼?!皝砣耍瑢⑦@廢物拖出去斬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御醫(yī)匍匐在地,不住的磕頭,然後,被侍衛(wèi)強行拖了出去。
“楚琰,你怎麼可以如此妄送人命,你這個暴君!”天瑤惱火,一雙明眸,狠狠瞪著他。
楚琰邪冷一笑,修長的指尖用力捏住她下巴。“沒錯,朕就是暴君,你又能奈我何?現(xiàn)在想和朕說了嗎?可惜,太晚了?!?
天瑤怒極,胸口急劇起伏,眸中蒙上一層水霧。
“都給朕滾出去。”楚琰一聲怒吼後,屋內(nèi)侍女宮人踉蹌著,幾乎是逃了出去。玲瓏面色蒼白了幾分,緊抿著雙脣,似有不甘,但還是十分識趣的退了出去。若明知沈天瑤有了其他男人的孩子,楚琰依舊可以愛她,接受她,那麼,她輸?shù)眯母是轭姟?
衆(zhòng)人離開後,屋內(nèi)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毫無預(yù)兆,楚琰撲上來,翻身將她死死壓在身下,伴隨著綿薄碎裂之聲,天瑤身上的紗衣被她撕得粉碎。
她在他身下冰冷的笑,並無絲毫反抗,清澈的眸子,深深凝望著他,卻寒的駭人?!盎噬想y道沒聽到御醫(yī)所說嗎?我懷裡別的男人的孩子,皇上都不覺得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