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十多日的考察與連夜探討,水道疏通圖終於大致繪製出來,孟昀將圖紙快馬加鞭送回京都,皇帝劉曜過目之後拍手叫好,立馬便批了下來,連同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召回孟昀的意旨。
渝州的重建工作進(jìn)行得有條不紊,水道疏通圖大致也繪製出來了,水路疏通非一日之功,但目前最緊要的是將洪水給引出去,將水退下來,至於等水退下去水道的分流挖渠便不是孟昀的事了,所以他來渝州的使命可以說已經(jīng)完成了,剩下的水利工程監(jiān)督與災(zāi)民的安置問題也可以交與他人來做。
孟昀來將這個消息告訴秦九兒的時候,她正和一羣孩子在玩蹴鞠,一羣孩子追著跑著笑得十分開心,這些孩子都是與親人走散或者父母雙亡的孤兒,在經(jīng)歷了這般慘痛的悲劇之後,這些孩子還能綻放出這樣的笑容,實屬不易。
看著這些孩子天真的笑容,感覺彷彿所有苦難都不曾發(fā)生,讓人不忍打擾。
孟昀就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嘴角不禁淺淺勾起,容色溫柔。
秦九兒看到孟昀來了,一邊跑著一邊衝他拋了個媚眼,又繼續(xù)跟孩子們打成一團(tuán)。
在一羣七八歲的孩子裡邊兒,身高明顯高出很多的秦九兒在他們中間卻是一點也不突兀,她本就長得小,生於將門讓她出身便帶了三分英氣,卻是還有七分的孩子氣,不管是她平時的小任性也罷,還是她笑起來時白皙的臉頰上兩個深深的梨渦,都十足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但很多時候,她還是很懂事的,比如在渝州的這些日子,她從未給他添過亂,反倒是將這些孩子照顧得很好。
“今天我們就玩到這裡好不好,明天我們再繼續(xù)玩兒。”
不知不覺,孟昀竟就站在那裡看了她們半個時辰有餘。
孩子都散了之後,秦九兒這才朝孟昀走了過來,一邊用袖子擦著汗一邊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孟昀伸手理了理她跑散的髮髻,並不急著告訴她要回京的消息,卻是說,“我還以爲(wèi)你不會習(xí)慣在渝州的生活。”
“怎麼會?”秦九兒擡起頭來看著他笑道,“跟孩子們在一起挺開心的。”
她將手背在身後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兒道,“其實我以前挺討厭小孩兒的,覺得他們鬧得慌,不過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們也挺可愛的。我以後也要多生幾個孩子!”
說到這裡她忽的意識到現(xiàn)在她婚未定人未嫁說這些好像太早了些,她有些尷尬地斜眼偷偷瞄了孟昀一眼,擡起手撓了撓頭,臉便紅了。
孟昀看著她笑了笑,眼底有溫柔目光。
“我們要回去了。”
“回去?”秦九兒轉(zhuǎn)過頭來疑惑地看著他,“回哪兒去?京都?”
“嗯。”
“這就要回去了啊,什麼時候走?我還答應(yīng)孩子們明天陪他們踢蹴鞠呢。”
孟昀笑笑道,“不急,明天走後天走都可以。”
秦九兒深吸了口氣,擡起頭來看著天,“沒想到這麼快,來渝州我還什麼地方都沒去過,就要回去了。”
孟昀擡眉笑道,“那你還想去哪兒?”
“至少也應(yīng)該去看看這裡的山啊水啊什麼的啊,好吧,雖然山山水水哪兒都一樣。”秦九兒有些沮喪地道。
孟昀看著她一臉苦喪的樣子,眼底卻是隱了笑意。
半晌,他拉過她的手腕,“我?guī)闳€地方。”
“啊?”
秦九兒有些猝不及防,卻是任由著他拉著自己往前走,被他牽著走在他身後,她看著他牽著她的手,不禁咬脣抿嘴竊喜地笑了起來。
他們大約走了有半個時辰,孟昀忽然停了下來。
秦九兒還以爲(wèi)到了,伸出腦袋去四處瞅了瞅,“到了嗎?”
但她瞅了半天,也沒瞅到啥特別的景象,她轉(zhuǎn)過頭來疑惑地望著孟昀,“這兒啥都沒有啊。”
孟昀淡淡地笑了笑,“快到了。”
他走過來繞到她身後,秦九兒正欲轉(zhuǎn)過頭去問他到底要去哪兒,一雙修長瑩白的手卻伸到她眼前矇住了她的的眼睛,耳邊傳來他清朗好聽的聲音,“閉上眼,我?guī)闳ァ!?
秦九兒忽的緊張起來,手指不自覺的勾在了一起,心臟不停地怦怦直跳,就那麼一會兒她已經(jīng)在心底問了一萬個他這是要幹嘛!他這是要幹嘛!!他這是要幹嘛!!!
“小心腳下,”孟昀捂著她的眼睛帶著她緩緩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後,孟昀停了下來,緩緩鬆開了遮住她眼睛的手 ,“到了。”
秦九兒有些緊張地緩緩睜開了眼,只是一眼,她便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得瞳孔無限放大。
在她眼前,是綿延不盡的紫色藍(lán)花楹覆蓋了整個山間綿延的小路,大片大片的紫色繁花綴滿枝椏,繁若織錦,花色氤氳,彷彿紫色的雲(yún)霧繚繞著山谷。
無數(shù)瀑布從兩旁的山間飛瀉而下,陽光從紫色的花瓣之間一縷一縷映下來,落在樹下的石子上,恍若隔世一般,時光在這裡都悄然靜止,微風(fēng)拂過,有飛鳥長鳴。
過了好久好久,秦九兒才從這美景中緩過神來,轉(zhuǎn)過頭來一臉不敢置信的問孟昀,“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孟昀笑笑負(fù)手答道,“這幾日我們都在四處考察水路狀況,偶然發(fā)現(xiàn)的這裡。”
秦九兒高興地蹦到一棵藍(lán)花楹下,一面伸手去接著從樹上緩緩落下的花瓣,一面問孟昀,“你說這裡會不會是哪位謫仙的住處?”
“或許。”
秦九兒聽他這般回答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孟昀,“你當(dāng)真相信鬼神之說?”
孟昀垂眸笑笑,“倒不是相信鬼神之說,只是確實是鬼斧神工。”
他走過來給秦九兒指了指周圍的這些瀑布,“看到這些瀑布了嗎?”
秦九兒點了點頭。
“我們觀察過其中好幾處瀑布周圍的巖石,發(fā)現(xiàn)這些瀑布幾乎都是近期才形成的,也就是說這是近期的強降雨使山間的河道溢滿所造成的,但很奇怪的是,此處是低谷,就三河郡的受災(zāi)情況來看,這裡早該被淹了纔對,除非此處兩旁是深淵,但最奇怪的便是這裡,這林子兩旁並不是深淵,而是兩條並不算寬的河,我們用竹竿插探過,這兩條河的坡度都不陡,以這個寬度來看,即便這兩條河從河岸到瀑布下一直呈斜線延伸也深不到哪裡去,而且這裡地勢平坦,但那些瀑布流下的水在兩旁河道的流速卻是其他河道流速的三倍有餘。”
他如此一說,秦九兒才注意到這片花林的兩旁都有一條說寬不寬說窄不窄的河流,那河流中的河水看起來確實便要比一般的河水流的快,有一種與瀑布上流下的水同速的感覺,但一個是從天上垂直落下來,一個是平著流,就這樣竟能差不過同速,那確實只能用神奇二字形容了。
“那看來,此處說不定還真住了神仙呢!”秦九兒忽的眼睛一亮,“那你說我要是在這裡許個願望,神仙能不能聽到?”
還沒等孟昀回答她,她已經(jīng)立馬在胸前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默許起願來。
那時恰好有風(fēng)颳過,她靜靜站在樹下,風(fēng)揚起了她的長髮,紛飛的紫色花瓣在她身後形成一副極美的畫。
她輕閉著眼,細(xì)密的長睫垂下來,像一雙棲息的蝶。
他站在不遠(yuǎn)處就那樣靜靜看著她,目光裡是毫不掩藏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