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見到蘇姬，讓瀟汐感到意外！“蘇姬！我從沒有想過害你，你卻在我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念愛現在在哪，我想我的兒子！”瀟汐情緒有些激動。

在她的人生裡，也恨過很多人，比如舒鬱，比如凌菲雨。但最後，她還是釋懷了，因爲她知道，執著於這些仇恨，不能讓她有絲毫的快感，而放下，卻讓整個人輕鬆的多。可是每每想到蘇姬，都是一場帶著血腥的噩夢。因爲她的生活裡，支撐她走下去的一直是念愛，從一開始就是！曾經，她可以放下她深愛的沈梓霖，帶著念愛一個人遠走他鄉；曾經，她可以承受著失去霍然的痛苦，帶著念愛相依爲命。而在沒有念愛的十年裡，她的生活，真心是黯淡的。

“我知道你恨我，就像對菲雨，我已經不再奢求你們原諒！”蘇姬似乎並沒有把瀟汐的咆哮放在眼裡，她坦然而平靜的望著瀟汐，人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是死亡臨近，蘇姬的神情是和善溫暖的。

“對！恨你，就像當初恨舒鬱一樣，恨到永遠不想再見到你們！也一併的遺憾，爲什麼當初饒了你！”瀟汐冰冷的說，從她開始報復每一個她痛恨的人的時候，她真的沒有想過要放過她們。可是姜正浩終究改變了她。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當初爲什麼鬼使神差的帶走念愛，讓自己這麼多年，都沒有機會見菲雨一面。”蘇姬的臉上有幾分悔意。她覺得自己失去的也一樣的多，對於蘇姬，生命裡再也見不到凌菲雨，就是對她對殘忍的處決。而這處決，是她自己給的。

“哼——”瀟汐冷笑，蘇姬做的，顯然是損人不利己的勾當。不僅讓自己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凌菲雨，也讓瀟汐整整失去了十多年做爲母親的資格。蘇姬不值得被同情，至少此刻，她不能被原諒。

“瀟汐姐，我帶念愛回來了！”蘇姬說著跪在了地上。這懺悔是遲到的，天下人都知道，當你已經殺了一個人，然後你對著他的屍體說對不起，是多麼可笑的事。除非時間可以倒著轉回去，讓念愛一分鐘都沒有離開瀟汐！

“蘇姬，你能知道，一個母親親眼目睹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消失，一消失就是十年的感覺嗎？我爲你的那個孩子心疼過。我承認菲雨的冷酷和無情。讓本可以看見陽光的生命，在一片黑暗中完結。可是那一切和念愛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你卻生生把他帶進了我們的恩怨裡。”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蘇姬，瀟汐有片刻的心軟，也或者是當聽到蘇姬說帶念愛回來的時候，她看到了希望，人大多在看到希望的時候，會是最善良的時候，因爲上天眷顧她，她也會眷顧別人。

蘇姬的眼前閃過了這些年裡念愛一直陪伴的情景，孩子和瀟汐一樣的善良，蘇姬承認，瀟汐是善良的，只是在她身上的不公，她實在加罪不到瀟汐以外的人身上。

“瀟汐姐，我羨慕你，羨慕有念愛，羨慕你被菲雨記在心裡，羨慕你和霍然至死不渝的愛情。你的幸福太多了，我看的都眼花繚亂。”蘇姬抽泣起來，她臉色蒼白的難看。

“這些話，十年前，你就同我說過了。”瀟汐別過臉。

陽光是明媚的，似乎看不出一丁點的悲傷，瀟汐喜歡這樣畫布一樣的藍，從小，她就喜歡坐在外婆家的院子裡，仰頭看乾淨的天空，尤其更喜歡縷縷薄雲飄過，那個時候，她覺得，在天的一角，寄存了她心底美好的故事，雖然，那時她還並不知道，那故事是什麼。藍天是她放空想象的地方，所以她喜歡放風箏，霍然是第一個陪她放風箏的人，那個時候，她以爲，他們共同抓住的風箏線，是獨屬於他們兩個的美好夢想！

今天，天氣美好的讓她不捨得讓時間繼續走下去，如果可以定格，如果可以奢侈的讓時間停駐兩次，那麼一次是她和霍然在一起的那一刻，一次，是在今天，她和自己兒子重逢的一刻！

“媽！”念愛的聲音，在空氣裡快速的傳遞著，這個聲音，是瀟汐這十年裡，聽到最美妙的音符。

念愛！他！終於回來了！

瀟汐不敢回頭，她擔心這只是一場十年裡不變的夢，等天亮了，這個聲音會隨著星星一起的逝去。

“媽——”念愛掩飾不住激動，他還記得自己剛剛被蘇姬帶走的時候，他幾天幾夜不睡覺的哭，爲的就是要見到自己的媽媽。

瀟汐知道，不論是不是夢，她都要回頭，因爲至少，她能看一眼她日思夜想的兒子。

念愛長成了大人的模樣，比自己都高出一頭。雖然，他看上去和沈梓霖越來越像，但在瀟汐的記憶裡，這個孩子是屬於霍然的，他永遠叫霍念愛！

“念愛……”她喃喃的喊出聲。十年，這個名字她不知道默喊了多少次！

“媽！”念愛朝著她的懷裡奔來，在母親面前，孩子永遠是個孩子！

在這洋溢著深深感動的一刻，瀟汐竟沒有哭，眼睛裡只放射了久違了喜悅。她怎能不開心，或許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找到自己兒子，和讓霍然復生的事更讓她開心的了。她想，上天還是願意眷顧她的。

凌菲雨目視著姜正浩微笑，這團圓的一刻是溫馨的。他們以一個擁抱作爲彼此十多年未見的見面禮。

“謝謝你，把她照顧的這麼好！”凌菲雨說。

“我用盡力氣照顧我最心愛的女人，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我感到幸福的！”這樣的愛，是讓人無言以對的嫉妒。

“我只是來看看她！”爲了不讓姜正浩誤解，凌菲雨解釋著。

“她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會一個人獨佔，你依然有權利愛她！”瀟汐，她是自由的！

凌菲雨笑了笑，“我很想她！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了！”

“可能是孩子一直牽絆著她，才讓她又醒過來。”想起瀟汐昏迷的那段時間，姜正浩還會隱隱的後怕。

所有人，把蘇姬遺忘了，似乎她隱形已經不在他們的視力範圍，蘇姬看到了凌菲雨眼睛裡掩飾不住的幸福和期待，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瀟汐。在念愛奔進瀟汐懷裡的那刻，蘇姬哭了，那是衆多感動裡，最讓她感到刺心的。

凌菲雨說，當我又看到她，依然那麼美麗的站在我面前，我知道，這個女人，徹底掠走了我的一生。再久的時間都不能讓我忘記！這一生的烙印，我註定要帶進棺材裡。

時間和新歡，都無力改變他的癡情，不管他曾經多麼的讓人憎惡過，對愛情而言，他是完美無缺的。就算他負了全世界，至少他永遠對得起一個人！

面對瀟汐，他卻把自己放在嘴邊十年的對不起嚥了下去，他明白，這個女人從來不需要對不起。

“我很好！”瀟汐淚眼婆娑的看著蒼老了很多的凌菲雨，他的英氣在時間的催促下，變得頹唐了。

“我知道！”全世界，不是隻有他凌菲雨一個人願意給這個女人幸福的生活。

“霍然不會願意讓我恨你一輩子！”提起霍然，瀟汐的神色依舊有些失落。

蘇姬感覺自己再沒有力氣了，她眼前一片昏暗。她倒下的時候，是微笑的。臨死前，看到的團聚，她想，她到另一個世界，也會是圓滿的。

菲雨，再見！若還能再有一個來世，我依然不後悔，這樣撕心裂肺的愛你一次。我不怕再見到你，我不怕你依然不愛我，因爲，我愛你，足以。

“蘇姬！”瀟汐擔心的喊道。

“瀟汐姐，再沒有機會了。”蘇姬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

“瀟汐姐”她一直是這樣稱呼瀟汐的，但最後的這一次，是當真把她看做了姐姐。

醫院裡，瀟汐靠著冰冷的牆壁，那種冷是鑽心的。姜正浩愛惜的把她攬在懷裡，“我在這等結果，你回去休息。”

瀟汐搖搖頭，她的心裡七上八下的，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醫生從急救室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說：“家屬準備吧！她已經是晚期，沒有治癒可能了，生命能維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瀟汐感覺自己寸步難行，她想進去看蘇姬一眼，可她的步子根本不受自己支配，呆呆站在那，一步也挪不動。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離開了？”她不可置信的晃動著姜正浩的肩膀。

“瀟汐，你冷靜點！”姜正浩緊緊抱住她，這個女人永遠是這樣的脆弱，經不起生活給她帶來的絲毫打擊。她是熱情的，對任何人的那份心都是熱情的。在此之前，她還說她恨蘇姬，可是現在，她卻是在爲蘇姬的離開而悲傷和不捨。

“您是瀟汐女士？”醫生問。

“嗯！”

“死者在最後，讓我轉達您，對不起！”

蘇姬，她不需要帶著懺悔離開這個世界，如果瀟汐知道這一切，她不會說她還恨著。

瀟汐目光呆滯的望著窗外，靜藍的天空。此刻的天邊有一種空靈的想象。或許一個靈魂正朝著那個方向飛過。

凌菲雨猛吸了幾口煙，這是他表達悲傷的方式，那個女人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變涼，直至沒有了溫度。她離開時的表情是有遺憾的，她沒有得到一生摯愛的男人給她最後的寬恕。

“菲雨，去看一眼蘇姬吧！她犯下所有的錯，都是因爲愛你！”瀟汐走到凌菲雨的身邊，勸說道。

瀟汐說，我害怕了這樣殘忍的生離死別，我總是在這樣的淒涼之下，送走你們。離開是一個瞬間，惦念卻是一輩子。我本不想在生命裡，死死的記住你們，可是，偏偏你們的存在，總是那麼刻骨銘心。

這一次，凌菲雨沒有拒絕，畢竟蘇姬是這一生陪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她從自己最美的十八歲開始，就全部託付給了他。

他不是一個冷漠的沒有人情味的冷血，他還記得蘇姬十八歲同他回去，被他侮辱後，苦澀的面容，他也還記得，自己曾經對那個姑娘有片刻的溫情，他曾問過自己，有沒有那麼一分鐘，他是想娶她爲妻的，答案是，有過！而僅僅是有過！但這也足也可以證明，他愛過，哪怕很短暫。他不會忘記，蘇姬是這輩子唯一有過他孩子的女人，只是他很無情的沒有讓那個屬於他的孩子出世。凌菲雨心知肚明，裡面煞白的牀上躺著的那個已經不會再呼吸的女人，是這輩子獨一無二的深愛著她的女人。他想要承認，不管過去她怎樣的欺騙了自己，怎樣的傷害了瀟汐，但在這一刻，他在爲她的死，隱隱的心疼。

“爺們！我就是愛你，怎麼辦？”蘇姬孩子一樣的聲音在凌菲雨的耳邊響起，那個時候他也才二十幾歲。

“菲雨，我想嫁給你！”再放蕩不羈的女人，在內心的深處，也會有最柔弱的一寸淨土，是留給她一生愛著的男人的。也許這樣的女人，自己更看重愛情，因爲在別人眼裡，她們從沒有愛情。可是愛情的分享權是平等的，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有資格擁有。她無數次的想嫁給他，只是被他無數次的拒絕了。就像他無數次想娶瀟汐，也同樣被拒絕了一樣，在這一點上，凌菲雨和蘇姬是一樣的，她們都在固執的爲得不到的東西徒勞。或許，這才叫真正的愛情！

“菲雨，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我會帶著他離開你，決不再打擾你！”想到蘇姬曾經的懇求，凌菲雨的神情黯然了，他的臉上似乎寫出了後悔的字樣，如果他對她可以不那麼絕情，如果他沒有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也許很多事都不會成現在的樣子。

凌菲雨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病房，屋子是陣陣的森冷，潮溼的空氣似乎快要凍結起水珠。蘇姬安靜的躺著，她永遠不會再吵鬧，也不會再糾纏。她少有這樣的安靜，讓凌菲雨不適應了，“蘇姬，起來說說話！”凌菲雨低沉的說。關於下輩子的承諾，凌菲雨不會，他知道沒有下輩子！

他輕輕掀起了蒙在蘇姬身上的白布，她的臉色慘白，此刻的臉才真的是一張沒有任何痕跡的白紙。這一生，他經歷了太多的生離和死別。他最親密的戰友，他最親愛的媽媽，他唯一愛著的女人，這些東西始終是沒邊沒際的糾纏著他。或許，人都在經歷著生離死別，而唯有他的是有些殘忍和冷酷。

“你還會再醒來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話是他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那個躺在那永遠聽不到的人聽的。可是，如果蘇姬能夠醒來呢？醒來，她就會被原諒了嗎？也許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到永遠都不在了，纔會懂，什麼是諒解！

凌菲雨還記得，霍然曾經說過，小雨，試著去忘記仇恨，試著去原諒每一個你覺得根本不可饒恕的人，當你真的原諒的時候，會恍然發現，釋懷是在解脫自己。

凌菲雨過於的執著於恨，不然，他怎麼會對出賣了他的那支隊伍那麼仇視，不然，他怎麼會誤入歧途，致霍然於死。在他的生命裡，恨比愛還要重要。

而蘇姬的死，似乎讓凌菲雨明白了什麼，有些恨可以隨著死亡而消逝，那麼終究還是可以被忘記的，既然如此，又何必，永遠與恨糾葛。

凌菲雨對著冰冷的蘇姬說，蘇姬，我會記得，我曾愛過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