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桐見日色將晚,謝子俊不在廟里,想是老夫人和夫人們也不會再來此。
他慌忙閃身回房帶上房門,暗處的多兒已經(jīng)不再害怕,徑自好奇的鼓弄小太監(jiān)送來的那個烏漆提盒。提盒里滿是瓶瓶罐罐,更有銀針銀勺和一些不知名的器具膏粉。多兒提起一個尖長嘴兒的小銀壺,湊在鼻子邊嗅了嗅好奇地問:“好香,這是香油嗎?吃的嗎?”
沈孤桐面頰騰然一赤,這些都是桂公公折磨孌童所用之物,這是他無盡的羞恥。他忽然記起桂公公要挾他時所說的那些狎昵侮辱的話,心有余悸,更有些膽戰(zhàn)心驚。
“啪”的一巴掌,他忍不住打在多兒的頭頂斥罵:“還不麻利些,仔細被人查到,就讓你入宮去做太監(jiān)去!”
多兒縮個頭應(yīng)個聲,掀開門縫溜了出去。一盞茶的功夫,多兒跑回來低聲稟告:“獨輪車備下了,還有些柴禾做遮掩。公子要搭把手,一道將兩個包裹推出后門去。”
月明星稀,一盞白紙燈。兩道修長的人影推了獨輪車從后山門悄然而出,徑直奔去半山小徑。
撲棱棱一陣響,頭頂昏鴉掠過,嚇得沈孤桐哎呀一聲跌坐地上,多兒更是大呼“娘呀!”手一松,車上兩具尸體險些滾落。就這么提心吊膽的總算來到斷崖,一輪孤月當空照亮山巒。
多兒同沈孤桐奮力一推,連車帶尸體齊齊滾落山崖下,沈孤桐閉目仰頭長吁一口氣,這才略平靜了心。
多兒呆呆地望著山下,反是抽抽噎噎的哭起來,哭得痛心哭得心驚膽寒。
沈孤桐只打量他,也不說話。
他輕輕的立在多兒身旁,忽然對他說,“多兒,你看,那人爬上來了!”
多兒驚得猛然回身去看,沈孤桐順勢一把推去,就聽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山谷,多兒的聲音消失在空寂的山崖下。
面對了黑暗中肅立的群峰,沈孤桐反是縱聲大哭,他抱頭蹲在山崖處哭得痛心疾首,無盡的屈辱,
揮之不去,自幼遭受的冷眼不公,掙扎到今日,他一個男兒竟然遭受了如此奇恥大辱。心里的恨意隨了冰涼的夜風漸漸的升起,咬牙切齒間,他叨念了一個名字“封月容,封月容,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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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花蔭寂寂,月華如水。
流熏坐在窗前,望著那輪圓月,耳邊聽了丹姝低聲回稟:“小姐吩咐的事兒,明珠都依照小姐叮囑的辦妥了。明珠果然是個伶俐的,那雙‘平步青云履’針線以假亂真,看不出半點不妥的。”
流熏一笑,心下明白,今兒一看沈孤桐那眉眼間失魂落魄無比悲慟的樣子,他就知道明珠早已得手,不然不會如此的。
“明珠還說,小姐讓她放出的風聲給大夫人,說小姐要去廟里借給沈公子送糕點之際去勸大公子搬去江府小住的事兒,她也趁伺候梳頭之際有意無意的說給大夫人聽了。”
流熏更是一笑點頭。
“只是明珠說,四夫人今兒去尋大夫人,哭哭鬧鬧的,大夫人還打發(fā)她去二夫人院里幫忙不經(jīng)傳喚不許回來。事后大夫人就派人去尋她娘老子要八字庚帖,明珠害怕,擔心大夫人就此打發(fā)了她……”
流熏拈玩手中一朵扶桑花,淡然一笑道:“讓她盡管放心,不出七日,四老爺一定會迎娶她,納她為妾。只要她肯聽話,依計行事。”
流熏將花瓣一瓣瓣揪扯下,投入水榭外的河水里。月色下,粼粼波光如銀,散亂滿池。
丹姝擔心道:“小姐,四夫人那么厲害,河?xùn)|獅都沒她厲害,簡直是母夜叉,四老爺豈敢納妾呀?若是肯納,早就納了,何必要等四夫人如今身懷有孕時候才納妾呀?”
流熏唇角勾出幾分胸有成竹的笑意吩咐說:“聽說明珠同四夫人房里的丫鬟銀碟是表姐妹,”
“哎呀小姐,銀碟多奸猾呀。一見明珠如今得罪了四夫人,再不似昔日在大太太面前得寵,這些日子對明珠都避而不見了,走個照面
都不打招呼了。生怕被明珠牽累了去。”丹姝氣惱不平道。
流熏更是笑,“這你就不懂了,過幾日,明珠依舊風光,那是她的命。銀碟還會來親近她巴結(jié)她的。如今銀碟不理會她,明珠可以去尋銀碟呀。畢竟是姐妹呢。”
丹姝更是不解,滿眼茫然。
流熏一笑道:“你只需讓明珠如此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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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妝樓,慕容思慧才卸罷妝,丫鬟銀碟就捧了碗羹湯過來說:“大太太吩咐送來給奶奶將補身子的。”
“哦?是誰送來的?”慕容思慧放下簪子悠悠地問,這幾日,她心情不順,倒是封氏自覺理虧一般,反對她百般哄慰。
銀碟怯怯道:“是明珠……本該是寶相送湯來,可是寶相出門時滑了一腳扭了腳腕,就遣了明珠送來,”
見慕容思慧的面頰忽然變冷,銀碟忙機敏地應(yīng)一句:“可是太太,有個事兒,倒是奴婢從明珠口中套出來了,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容思慧見她警覺的四下望望,似是有什么機密之事,銀碟這丫頭平日謹慎聰明,她頗是器重,于是慕容思慧吩咐婆子丫鬟們:“你們都退下吧。”
見眾人退下,銀碟才倒豆般口齒清晰道:“明珠說,今兒大夫人遣個公公去了大慈悲禪寺,后來大小姐和方姑娘去了大慈悲禪寺,好像是去尋離家出走的大公子去了。”
“哦?大公子躲在寺院嗎?”慕容思慧隨口問,似對這話題不感興趣。
銀碟認真道:“大公子在哪里都是不打緊,不過大小姐回府后,就吩咐丹姝把掛在院子里那些驅(qū)鬼的桃木符等器具一應(yīng)的收了,送去讓明珠收回府庫里去。明珠好奇就問為什么,平日大小姐最信神鬼之說了。大小姐卻說,前些時候咱們府里的七公子遇鬼驚瘋,怕不是鬧鬼,是人禍,人在做鬼。”
“是人禍?”慕容思慧手中的簪子當啷墜落,她驚詫地望著銀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