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璨說:“我,我來山上採梅花,這兩日都住在玨哥哥這莊院裡。”
“瑞兒,退下吧!”一聲呼喝,景玨背個手過來,看一眼流薰,又望望景璨悻悻退下的身影,對流薰說:“得罪了。瑞兒他……”
他看了景璨的背影慨嘆說:“瑞兒兒時被人推進宮裡的御渠,他孿生的哥哥溺死,他險些淹死隨波飄出宮廷。虧得他命大,醒來就變得癡癡癲癲的,舉止輕浮詭異。皇上最是寵他,因他這個頑疾,更是寵溺多了些。表妹莫怪。”
流薰不知他爲何對自己講這些,胡話應了聲,聽他嘆息一句:“天潢貴胄又如何?皇族血脈又矜貴在哪裡?世人只知羨慕,多半是隻見賊吃肉,不見賊捱揍,其中的苦楚,無人得知。就像眼前。成者爲王敗者爲寇。”
流薰回府,徑直去拜見老夫人。
滿屋的人看到她頗有些詫異。
封氏的神色中透出些緊張,張張口愕然片刻,才堆出笑驚喜般地上前打量流薰說:“女兒,你可是回來了,可是要急死爲娘了。”
流薰盈盈含笑屈膝一福,被封氏扶起,她打量封氏的眼眸幽幽地說,“女兒也是擔心母親誤以爲女兒身遭不測,莫要一時心急,尋了短見去尋我那生母謝罪去。”
流薰說得認真,封氏一抖,臉色大變,旋即一抹尷尬的笑,連聲道著,“阿彌陀佛!菩薩有靈。”
流薰說,“果然是離地三尺有神靈的。昨日母親和妹妹們離開後,女兒幸遇玨表兄和十二皇子狩獵經(jīng)過,接了女兒下山。雪天路滑,耽擱了些時候。”
流薰一一請安,聽著四嬸嬸慕容思慧在一旁戲言:“焉知不是老祖宗平日誦經(jīng)積福,廟裡遭難,小姐們果然一個個的都回來了。”
只是封氏黯然神傷,悲悲慼慼道:“可惜晴兒,還有喜姨娘,命苦呀!”說罷垂淚黯然。
“怕也是晴兒的福分呢。乞丐鬧事,闖去廟裡,晴兒爲全名節(jié)跳崖自盡,這纔是謝府女
兒的節(jié)烈本色。若說喜姨娘,平日裡千般不好,如今臨危不懼吊死在房裡以全名節(jié),好!好!”老夫人感嘆著。
流薰一驚,原來一夕間發(fā)生這許多事兒。晚晴死了?喜姨娘也死了?依著喜姨娘那性子,貪生怕死,貪圖小利,如何會自己吊死?聽老祖宗這話,似是並不知道喜姨娘母女在廟裡的醜事。如今人死如燈滅,也不好再追究。流薰在一旁無語。
“多花些銀子,好好安葬她們母女就是。”老夫人說。
“這本是她們的福分呢。”慕容思慧附和著。
“薰姐姐,薰姐姐!”毓寧聞訊趕來,人未進屋,繡鞋上小金鈴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她跳去流薰眼前,拉住她的手問長問短,擔憂著,“寧兒就說姐姐福報大,不會有事兒的。她們還偏偏說姐姐或許半途遇難了,說什麼山路上看到姐姐死去的馬伕老崔和金桂……”
流薰故作糊塗地問:“金桂?哪個金桂?”
封氏打量她,眸光訕訕的,似有陰翳。
一旁,慕容思慧已經(jīng)捺不住性子撂下流薰,舊話重提對老夫人說,“母親,好歹勸勸老太爺吧。昨兒媳婦的嫂子入宮給怡貴妃娘娘請安,那萬安宮人來人往的可是氣派。就是這些日六皇子府更是賓客盈門,眼見這幾日就是揭曉儲君人選的正日子了,這豈不是衆(zhòng)望所歸嗎?”
小姑母謝妉兒撇撇嘴,似多有不服之意。
“聽說,江寧織造府更是知趣,一早的依著六皇子的身量,將太子吉服都繡妥了,只等了詔書一下,就獻禮呢。更有禮部,那些大小官員都無心科舉春闈的事兒,一門心思的準備新太子即位的文告呢。”
皇上還沒有封立新太子,這些人早已按耐不住要跟新主子的欣喜了,流薰最見不得這些嘴臉,心想也不知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這些人如何的失望。
慕容思慧娓娓勸說,封氏的眸光卻不時擔憂地望一眼流薰,頗是揣度。
衆(zhòng)人說得正歡,外面簾
子一打,進來一人回稟:“老祖宗,老太爺聽聞薰姐兒從廟裡歸來,傳她去問話呢。”
衆(zhòng)人驚愕的目光望去,見是老太爺房裡的大丫鬟秋彤,她衣著淡雅不卑不亢的說罷,靜立一旁。
老夫人看一眼流薰取笑說,“去吧,你祖父如今閉門誰也不肯見,單單肯召見你,可是你天大的顏面。”
“是呀,朝中一品來求見,老太爺都不肯見呢。”四夫人怏怏道。
流薰告辭出屋,隨了秋彤行了幾步,行過遊廊,見不遠處梅花叢中一陣積雪倏然抖落,她心頭微觸,四下望去,卻不見有風,依約一道身影若隱若現(xiàn)的藏匿進花叢深處。不僅她留意到,秋彤也緩了些步伐。
不等秋彤開口喝問,流薰忽然天真地大聲問:“秋彤姐姐,祖父這麼急的傳流薰去見,該不是爲六皇子選妃的事兒有了眉目,皇上急召了祖父去議親吧?”
她餘光掃一眼梅樹叢,一把拉住了秋彤歡喜地說:“快!咱們速速去問問祖父去!”
不容分說拉住秋彤就跑。
她心裡暗笑,多半是有人處處監(jiān)督她的一舉一動,既然她要看,那索性讓她看個痛快!
養(yǎng)浩軒。
才進庭院就聽到爭執(zhí)聲,四叔父的聲音急切,“父親,爲今之計,這太子是人選……”原來四處都在爲此事糾結。流薰心裡暗笑,若是衆(zhòng)人知道謎底,還會如此憂心忡忡揣測聖意嗎?
進到屋裡,祖父臥在一花梨木榻上半瞇縫了眼養(yǎng)神。
秋彤回稟說:“老太爺,大小姐來了。”
祖父故作不知,問一句:“老二,你怎麼說?”
二叔父謝祖慎眉頭緊皺,爲難的問:“可這,眼下的諸位皇子,只有六皇子才華出衆(zhòng)。難道咱們就隨了那些人一窩蜂似的具名力保嗎?”
“心術不正者,不得爲君!”謝祖恆斬釘截鐵地說。果然是朝廷中堂左相,有幾分剛直不阿的風骨。他心裡早就否了六皇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