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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夜深,本應住在軍營的皇帝循著夜色回了白州。他進了沈寧的屋子,奴婢們要開口請安被他無聲制止,她們立刻會意跪下磕了個頭。

“娘娘可是睡下了?”他低聲問道。

“回陛下,娘娘早已安歇了。”

他點了點頭,“娘娘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身子可好?精神可好?”他雖時時掌握著沈寧動向,可每回回來依舊有此一問。

“娘娘今日依舊躺在榻上休養,不曾下來走動;晌午時娘娘請了老神醫來,卻打發張夫人與奴婢們都出外室,故而不知娘娘與老神醫說了什么。隨后娘娘便睡下了,晚膳時奴婢們請娘娘起床用膳,娘娘只喝了一點兒粥,張夫人怕娘娘肚餓,勸了一回,娘娘便發了脾氣。須臾娘娘消了氣,又與張夫人賠了不是。”這奴婢說得巨細靡遺,也是東聿衡的交待,否則借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這么著稟告圣上。

東聿衡聽了卻十分難受。沈寧雖對他使性子,卻從不曾打罵下人,連洪公公也說從未見過這般寬宏的主兒。如今她發了脾氣又賠不是,便知非她本意所愿。如今不能控制,最痛苦怕是她自個兒。且她怒氣發了一半又憋回去,豈不更是郁結積胸,不宜康復?并且他聽她自救回來,從未哭過一聲……

他眉頭緊皺,擺擺手揮退了他們,獨自一人緩步進了內室。揭開床帷,他透過微弱燭光看向夢中也不安穩的沈寧。他輕坐床沿,伸手抹去她額上的冷汗,拇指輕撫過她微蹙的眉心。

她滿身瘡傷……東聿衡懷著復雜情結就那么坐著凝視她許久,直至發覺她額上又出了虛汗,夢中似是受了驚嚇,他忙握了她的手,低聲輕哄,“沒事兒,朕在這里,沒事兒。”

他不停地低聲輕哄,夢中的沈寧才似得到了安撫,再次平緩睡去。

東聿衡換了衣裳,輕輕地側躺下來,他惟恐碰了她,小心翼翼地睡在床側,在昏黃的燭光中凝視著她的睡容久久,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

隔日,白州最出名的戲班子被叫進了府衙內院,他們戰戰兢兢地隨著引路的奴才穿過層層把守的水榭曲徑,來到一處幽靜院落。

打梆鼓的偷瞄這里頭外頭大小奴婢侍衛少說也有五六十號人,院內居然鴉雀無聲,他咳聲嗽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知這里頭究竟是哪個貴人……

一管事的走來對班主說道:“咱們主子睡下了,你們且準備好嘍,等主子睡醒就好開場。”

班主點頭哈腰地領命,正吆喝大伙做準備,又被管事的喝止,“輕點聲兒,你以為這是什么地兒由得你大呼小叫!”

班主嚇了一跳,連忙點頭應是,卻又在心里頭犯迷糊。他們來府衙里給老爺夫人們唱戲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怎地從前沒這么多規矩,今日卻有這么大作派?難不成是知州老爺招待哪方的貴人?他這么一想,先是嘆了口氣,萬一不是個好脾氣的,又或是見過大世面的,難保他們這一場沒好果子吃。可一轉念,萬一唱得好了,今個兒的賞賜怕也不少。于是他一番思量,一一告誡弟子要仔細唱戲,萬不可出甚差池。

這頭戲班在緊張準備,這廂沈寧卻在屋里睡得昏昏沉沉。兩個時辰過去,她才緩緩轉醒。張夫人連忙領著奴婢們為她穿衣洗臉,將她扶到榻上坐下。沈寧這會已經忘了早些張夫人說有戲班過來的事兒,坐在那兒不聲不響。

張夫人又不敢多嘴,正值為難之際,瀲艷端著一碗燕窩雪蓮粥走了進來。她這回也跟著東聿衡而來,卻是今日清晨才隨大軍抵達白州,一到便遵從皇帝旨意服侍于沈寧。她微笑著走進屋內,說道:“娘娘,奴婢給您端了粥來,您睡了這么久可是餓了?”

“……我不吃。”

“可是娘娘,陛下交待了一定得伺候您用完一碗才行哩。”瀲艷有些為難地走上前來。

“我不吃。”一提皇帝沈寧就冒火,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再說一遍。

張夫人已是明白沈寧這些時日陰睛不定的脾性,忙說道:“瀲艷姑娘,娘娘既不餓,那便放一放,待娘娘聽了戲回來再用也不遲。”

沈寧這才記起這事兒。一早聽張夫人說的時候,她本不想聽,可又覺得或許能轉移注意疏導疏導,便勉強自己同意了。“他們來了么?”

“來了不多會,已準備好了在外頭候娘娘的旨哪!”張夫人避重就輕。

沈寧豈知他們已枯等了許久,點點頭道:“那就出去罷。”

瀲艷見狀也沒辦法,吩咐左右為沈寧加了衣裳,扶著她出去了。

枯坐著的班主聽得管事的匆匆而來叫他們上臺子,忙像打了雞血似的叫弟子速速整裝,還不忘再提醒一遍要扎扎實實唱好戲。

沈寧在戲臺對面的高閣里坐下,叫了屋子頭的人一同坐下聽戲。

戲班早就被提點要求唱些喜慶的段子,打鼓老正敲了皮鑼,沈寧卻立刻頭痛起來。而后熱鬧的大鑼嗩吶一出聲,她就難受得按緊了額側。她不愿掃興,忍了一忍,卻脫口而出:“別敲了!”

張夫人時時注意著沈寧動向,聽她這么一說連忙叫人去喝止戲班,自己上前問道:“娘娘,可是段子不合您的心意?”

沈寧深吸兩口氣,才道:“太吵了……你讓他們別敲敲打打,唱兩出安靜點兒的。”

她這話也是奇怪,唱戲哪有不敲鑼打鼓的?幸而這張夫人也是個機靈的,“那妾身叫他們清唱兩出可好?”

沈寧聞言點點頭。

“娘娘可要選段子?”

“你選就成了。”

瀲艷在旁不由側目,這娘娘怎地變得這般古怪?

張夫人立即交待下去,惶惶不安的班主就像得了大赦,連忙叫弟子按上頭點的段子清唱。

旦生首先拘謹地唱了兩句,戲班弟子全都注意著上頭那神秘貴人的動靜,班主甚而連大氣不也敢出。

沈寧靠在椅上聽著聽著,又覺唱聲尖銳讓她難受,她想忍著聽完這一曲,可腦中疼痛愈發激烈,她猛地一掃身側小幾,為她準備的參茶頓時在地上碎成一片。

“娘娘?”屋內眾人皆是一驚。

手臂隱隱作痛,沈寧比他們更加震驚害怕。她的教養、她的風度都哪里去了!她只覺羞愧不堪,騰地站起來道:“我有些不舒服,多給他們些賞賜,就說勞他們白跑一趟。”說罷便轉身匆匆忙忙離去。

后頭的人急忙跟了上去,瀲艷不由壓低了聲音問張夫人,“夫人,娘娘這究竟是怎么了?”

“妾身也無從得知,怕是娘娘傷口疼痛,故而心中煩悶。”

瀲艷眉頭微蹙,這睿妃娘娘分明詐死逃走,如今又重新出新在圣上面前,本就可疑,怎地還好大脾氣?

沈寧回到屋里,獨自一人呆坐了許久,又突地讓人請豐寶嵐來。

瀲艷且不論她與莊妃的兄長是如何認識,單就豐寶嵐是外臣,她一個內妃怎能擅自召見?“娘娘,這于禮不合,還是等陛下回來……”

“叫你請就去請!”沈寧不耐地喝道。

瀲艷被猛地一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是乾坤宮的女官,是皇帝陛下的親信婢女,后宮嬪妃中哪個不讓她三分薄面?就連陛下也極少對她呼來喝去,這睿妃娘娘好大的架子!

張夫人連忙打圓場,“娘娘玉體要緊,妾身這就派人去請。”這些時日她可是日日驚奇皇帝對睿妃的縱容和包容,她可不愿得罪了她。即便于禮不合,陛下責怪下來,她也只推到睿妃身上去便是。

沈寧喊了之后便后悔了,她“嘖”了一聲,偏過頭不再多說,她怕再多說幾句,自己會變得更加討人嫌。

豐寶嵐并未跟東聿衡去軍中,因此很快被人請到了沈寧院中。

“勞煩你們先退下,我有要事與豐公子相商。”

這回無人敢駁,眾人躬身退下。

豐寶嵐偶爾聽說了沈寧現狀,抬起頭來親眼見她已瘦成了皮包骨,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情緒,“睿妃娘娘。”

“寶爺,請坐。”沈寧抬了抬手。

“臣不敢當。”豐寶嵐謝坐。

等豐寶嵐坐下,沈寧真心實意地道:“寶爺幫我眾多,甚而救了我兩次性命,我還不曾好好與寶爺道謝。”

“這是臣分內的事。”

“寶爺,你的恩情我銘記在心,倘若有朝一日真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娘娘嚴重了。”

二人不久之前還歡脫荒唐互相試探,如今正而八經反而都不太適應。沈寧清清嗓子,適巧豐寶嵐也咳了一咳。

兩人對視一笑。

“不瞞寶爺,我今日請你來,是有其他事情。”

“娘娘請講。”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沈寧頓一頓,然后道,“那回因大皇子之事被打斷,我還沒來得及問,寶爺去我前夫的墓前做甚?”

“娘娘誤會了,微臣去李家墓山并非他事,而是因陛下派人各地尋龍脈欲建皇陵,相師在長州探得一塊風水寶地,卻又算得李家墓山同一條運脈,因此臣便帶人去查實一番。”

沈寧勾了勾唇,卻是緩緩道:“殺雞,焉用牛刀?”

“娘娘過譽,”豐寶嵐輕咳一聲,“臣也是順道把事兒辦了。”

沈寧沉默片刻,“我這些天腦子不好使,想多了就頭疼,我也不知寶爺說得是真是假,只是有句話我先說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絕對不要找李子祺與李家的麻煩,否則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善罷甘休。”

豐寶嵐頭回將一婦人的威脅之辭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忍住頭皮發麻,他干笑兩聲,“娘娘何出此言,臣再不濟,也不會找了一商人家尋事兒。”

沈寧點頭笑了笑,“這便好了。”

豐寶嵐依舊干笑,端起身邊的茶杯喝了一口。

“話說回來,寶爺右胸上似有一顆紅痣?”

豐寶嵐頓時失儀地將茶水噴了出去。

這是哪門子的話說回來!

東聿衡在晚膳時分回了府衙,聽得瀲艷一五一十地稟明戲班發生之事,背著手沉沉嘆了口氣,片刻才道:“明日叫曲班子來唱兩出小曲兒,或是彈箏或是撥琵琶,問娘娘有甚喜好。”

“是……”瀲艷頓了頓,后又道,“陛下,娘娘今日還叫了豐公子到屋子來。”

“娘娘有什么事兒?”東聿衡的眉頭頓時緊皺。

“這……奴婢不知,娘娘叫奴婢們都退了出來,只與豐公子二人在房中。”

思及二人獨處一室的畫面,皇帝極不愉悅,他遷怒道:“娘娘不拘小節,你也不知提醒娘娘于禮不合?”

瀲艷頗為委屈,“奴婢自是多了嘴,但娘娘頓時發怒斥責奴婢,奴婢再不敢多說。”

“她連你也罵了?”聞言眉頭皺得更深,繼而他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罷了,你忍著些,睿妃這些時日脾性不佳,你多加勸慰,事事順著她,不可再令她郁結攻心。”

瀲艷看著皇帝眼里有化不開的愛護與寵溺,一時五味陳雜。她深愛皇帝,卻從未嫉妒過他的妃子。除了皇后,她是陪伴在皇帝身邊最久的女人,但她自認便皇后娘娘,也不能如她這般與陛下日日朝夕相處。陛下為睿妃的死而傷神,她不覺難過,反而認為她的陛下是如此情深意重。然而他這句話卻讓她頭回忌妒不已。她敏銳地感受到,陛下對于睿妃的親切,與她和后宮妃子都是不同的。

可是在她看來無論是何緣故,睿妃一年前詐死逃離陛下.身邊已是罪無可恕,況且聽說這回她還被克蒙擄去,被人下了春.藥險些失貞……即便沒有失去貞節,怕是被蠻子玩弄是不爭的事實。被救回來還帶了一身的傷痕……這么一個不忠不義不潔的女子,怎能還陪伴陛下.身側?

皇帝不知瀲艷所想,交待道:“把豐寶嵐叫來。”

不多時,豐寶嵐在書房面圣,他自知此時皇帝叫他來所謂何事,自個兒機靈地一五一十地招了,“睿妃娘娘召見臣,一則答謝臣的援救之事,二則卻是詢問臣去李家墓山之事。”

“你做事還是毛毛躁躁。”皇帝不悅,這事兒也能被人發現。

“臣……知錯了。”他也有些冤枉,真真是無巧不成書。豐寶嵐無奈告罪,而后趁機問道,“陛下,既然娘娘安然無恙,是否……撂開了那事兒?”

原來豐寶嵐到李家墓山,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挖取李子祺的骨灰將其以法事鎮魂。此法是為了不讓睿妃與前夫二人陰間相聚,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兒皇帝也惟有交給身在民間的心腹。豐寶嵐接了密旨極不情愿,本想著拖拖拉拉期盼皇帝改變主意,誰知皇帝卻因他的拖延飛鴿傳書將他罵了一通,他才匆匆趕到了長州。

“不必,按朕交待的做。”一提起李子祺,皇帝就想起沈寧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臉色愈發陰沉。沈寧從未對他示愛,更別提現下對他恨之入骨。

“萬一往后睿妃娘娘得知了真相……”

“她如何得知?”東聿衡皺眉反問,然而又道,“那末你是怎么對睿妃解釋?”

豐寶嵐將他的藉口說了,皇帝瞟他一眼,“睿妃信了?”

豐寶嵐硬著頭皮道:“娘娘應是信了罷。”

“哼,睿妃對你倒很是信任。”東聿衡似有不悅,“話說回來……”

豐寶嵐一聽幾乎被唾沫嗆住,怎地又是話說回來!他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睿妃當初是如何接近了你?”豐寶嵐在峑州的所作所為東聿衡十分清楚,這么一個紈绔公子哥,沈寧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獲得了他的注意?

果不其然!“這……”豐寶嵐只覺今日大兇,帝妃二人合計了似地難為他。他怎地就攤上了這事兒?

豐家獨子寶嵐公子恨蒼天讓他這般命苦。

“給朕一五一十招來,不得隱瞞。”皇帝見狀,粗聲粗氣地加了一句。

豐寶嵐無奈,自知逃不過,只得自沈寧假扮書生說起,瞞去她上妓院一事,進賭場踢蹴鞠的事兒他都招了。

“睿妃投壺喝酒賭博蹴鞠?”東聿衡不可思議地重復一遍,見豐寶嵐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他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哼,只差沒進青樓了!”

豐寶嵐有苦難言,皇帝表哥,您這亂七八糟的妃子不僅進了青樓,她還著實調戲了妓.女哇!

這膽大妄為的婦人!東聿衡搖頭,好氣又好笑。

豐寶嵐見狀,適時加了一句,“娘娘投壺十分了得,十投九中哩!”

“哦?”東聿衡劍眉高揚,“她倒是個會玩的。”輕笑兩聲,忽覺自己不該如此,他咳了一咳沉下了臉,“再怎么投得好,睿妃畢竟是個女子,你連這也看不出,委實愈發不長進了!”

豐寶嵐苦了臉,“陛下教訓得是。”

“你自個兒小心些,別真個糊涂遭了罪,否則朕拿什么賠舅舅他的心肝肝肉團團。”

聽得東聿衡又拿他的名字笑話,豐寶嵐更是擰成了苦瓜臉。

皇帝勾了勾唇,“你也得早些誕下男嗣穩了舅舅的心,你可知他今年就已呈了三道奏折讓朕管教于你。”

這像是他那為孫子發狂的爹爹做出來的事兒。豐寶嵐的厚臉皮也有些尷尬了,“欸,陛下您也不是不知豐家……嘿嘿……”

“朕看也不盡然,舅舅奏折里說,你雖有一妻五妾,卻成日流連青樓,難得進自家后院的門。”

豐寶嵐傻笑。

東聿衡卻別有深意看向他,“清嵐,你……是無意,還是故意?”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豐寶嵐的臉色沉寂了下來。

極少有人知曉往事。在他年少之時,曾與大他兩歲的貼身婢女私定終生,他為她許下了一生一世白頭不離的山盟海誓,甚至無知地告訴母親,他要娶她做惟一的妻子,可當他興高采烈地自長陽回到峑州,她卻已被母親亂棍打死。與她交好的侍女哭著對他說,她死得很凄慘,臨死還喚著他。

他憤怒癲狂,最終心傷成荒蕪。

“事隔多年,你還沒忘了那女子?”

豐寶嵐勉強笑了笑,“臣連她長什么樣兒都忘了……”聲音慢慢地低沉下去。

東聿衡盯著他沉默片刻,“……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況且人死不能復生,你也應衡量衡量。”

“微臣明白了。”

翌日晌午,沈寧聽瀲艷說又有曲班過來為她消遣,她皺眉搖了搖頭,不愿再去。

瀲艷為難地出去了一會,隔了片刻又回來了,極力說曲班里頭有個吹簫的吹得十分好,請她無論如何也聽上一聽,并且說只讓那戲子在屋子里隔屏奏曲,她若不喜歡只把那人趕出去便是。

沈寧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同意了。

瀲艷立即讓人移了一張隔屏過來,沈寧只坐在榻上倚在窗外看著外頭風景,眼中無波無瀾。

不多時瀲艷說那人來了坐在外邊,沈寧淡淡應了一聲,瀲艷便輕輕領著奴婢退下去了。

那吹簫的不知里頭是何人物,也不說話,只試了試簫聲,便徐徐吹奏起來。

他吹的是悠揚的碧澗流泉曲,簫聲輕柔婉轉,悠悠清靜,讓人如置田園山澗,仿佛林間有小鳥輕鳴,微風輕撫。

沈寧聽著聽著,難得地感到一絲平靜。

一曲即罷,屏障外頭沒有出聲,沈寧輕緩的聲音帶了點沙啞,“你的簫聲很溫柔,”好似知道她的心病在極力撫慰她一般,“我很喜歡,謝謝。”

外頭沒有聲音,好似只有淡淡一聲輕呼。

不久那人又吹奏了一曲憶春朝。沈寧靜靜地聽著,緩緩陷入了睡眠。

自那以后,每日晌午那吹簫的就會到她的屋里來吹奏兩曲。沈寧倒也并不拒絕,反而每回是安靜地聽著。只有一日她覺簫聲敷衍,頓時怒火沖了上來,厲聲讓那人離開。

吹簫者沉默了片刻,才低啞地道:“請夫人息怒。”

沈寧又冷靜過來,羞愧地道:“是我對不住。”

“不,是在下的錯,方才是在下走了神,還請夫人莫要怪罪。”與輕柔簫聲不同,這男子的聲間粗啞得如同吞了炭般。

沈寧沮喪道:“你走罷。”

隔了一會才隱隱聽到一聲輕嘆,外頭窸窸窣窣地離去。

只是翌日那人又來了,依舊為沈寧吹簫,沈寧也沒多說什么。

隔幾日,皇帝調集的西路軍如期而至。大軍在邊境會師,皇弟慎親王與誠親王、諸內大臣、中路西路各將領隨軍從征,東聿衡與各參與軍務者再三商議,決定突襲克蒙要塞魯怙,事成兵分兩路,一路往西截堵那加援軍,一路往東與黃陵大軍成包圍之勢圍剿努兒瓴。

大軍意欲明日一早出征,東聿衡在大帳中休憩片刻,卻在猶豫是否將沈寧帶在身邊。她大病未愈,郁癥未除,怕是受不了行軍途中顛簸艱苦,但思及她又將不在身邊,心頭總是不安。

身為一國之君,他自幼見慣奇珍異寶,向來不覺御寶閣里件件價值.連.城的寶物有何珍貴,不過手中玩物罷了。然而他失而復得這婦人,每日卻惶惶不安,想把她鎖在深宅大院等他歸來卻怕她悶著;想把她帶在身邊寸步不離又怕她累著,她每日胖了瘦了喜了怒了他都要看個仔細,再夜也要見她一面才覺安心。

他終于明白了守財奴的心思。如今的他也成了吝嗇的主人,一心要將懷中寶貝藏在只有他看得到的地方,誰也不許覬覦。

還是帶她去罷。東聿衡沉沉一嘆,正欲吩咐萬福準備一駕備軟榻的馬車供沈寧乘坐,卻聽得外頭傳來一傳令兵略帶喘息的聲音,“啟稟陛下,白州急報!”

皇帝眉頭一跳,“宣。”

萬福將人引入帳中,傳令兵叩了頭,旋即焦急地對皇帝道:“陛下,睿妃娘娘失蹤了!”

東聿衡騰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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