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廖天明讓打發馬勇過來叫王清華，說在廖天明的辦公室開個小范圍的討論會。王清華嗯了一聲，坐在那里沒有走。馬勇知道王清華的脾氣，只好等著，又替王清華拿了筆記本和水杯。王清華就問：“會議時間很長嗎？”馬勇又把水杯放下了，笑了笑道：“我也不清楚，廖書記沒說什么事。萬市長在那里，我想著是要說萬市長打城管的事兒。”馬勇說著話，眼神表現出一些調侃的意思。
王清華哦了一聲道：“那走吧。”自己把杯子拿在里手里。馬勇的臉上就有些訕訕的表情，出了門，笑了笑道：“王書記，我真的很佩服你！”這句話本來是年輕人之間一句奉承的話，用在王清華身上，也有些不太合適。人家是書記，你只不過是一個秘書，你佩服人家是正常的事情。王清華就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馬勇的話，繼續往前走。馬勇就一直在后面跟著。
進了廖天明的辦公室，萬重山和唐福云已經到了，加上廖天明，三個人，都不說話。廖天明雙手交叉，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玩自己的游龍八卦掌。萬重山黑著臉，好像有人勾引了他的老婆一樣，坐在靠窗戶的沙發上，眼睛一直在窗外打量。唐福云倒是很安寧，翻開筆記本在上面也不知道寫些什么東西。
王清華進來，廖天明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王清華就在萬重山的對面坐了下來。這樣就形成了四邊鼎立的格局，資格人各霸一方。不一會羅天成也來了，廖天明還是笑笑。羅天成就用眼睛的余光在屋里看了一圈，停頓了幾秒鐘的時間，還是坐在了唐福云的旁邊。
馬勇進來給沒有帶杯子的羅天成倒了水。廖天明就對馬勇道：“小馬，你把原秘書長也叫過來吧。”馬勇唉了一聲出去了，不一會原子同就進來了，不敢往沙發上坐，就在王清華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人都到齊了，咱們就開始吧。”廖天明道：“今天咱們開個小范圍的討論會，主要討論一下萬市長……在Y市廣場批評教育不文明執法城管的事情。萬市長，你先把情況給大家說說吧。”
這也是市委常委中形成的規矩，一般都是由廖天明提出議題，萬重山主要發言，然后是王清華、唐福云、羅天成接著一個個來。
萬重山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了一下廖天明，又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了一眼，唯獨沒有看原子同，道：“今天這個會，是我提議廖天明同志要開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還是我上次說的，要加強紀律作風整頓。我們的城管執法太不文明了，以至于狐假虎威、橫行街市，搞的老百姓民憤很大。我在廣場打了人，替老百姓出了氣，老百姓也喊了好。可是我們下面的一些干部就開始說風涼話。說我萬重山是土匪行為。我想問問說這些話的干部，難道那些不文明執法的城管的行為就不該打嗎？你們這是在為替誰說話？你們是在為誰工作？你們還是不是人民的公仆？”
萬重山義正言辭，說著在大家的臉上看了一圈，接著道：“本來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深究了。我也知道，我們的城管隊伍良莠不齊，出現執法不文明的行為也屬于正常，只要教育教育，他們能改過自新也就算了。想不到在我們的干部隊伍中卻出了問題。既然出了問題，就一定要解決。我提議：第一，在全市范圍內開展一次紀律作風整頓，并以此為契機，凈化我們的干部隊伍，對于一些任職不合格的干部，該清理出干部隊伍的一定不能心慈手軟。第二，對城管委這一塊進行一次徹底的整頓，對那天在廣場不文明執法的城管要嚴肅處理，該拘留的拘留，該法辦的法辦。絕不容情。我就說這些，大家提意見吧。”
萬重山說完就把臉轉向窗外，臉色虎的老黑，也不知道是在欣賞窗外的風景，還是在想什么事情，或者是在等待大家的意見。
接下來該是王清華發言了。然而對于這樣的事情，說的輕了似乎是自己不響應萬重山的提議，說的重了，就有些巴結萬重山的意思了，兩頭都不好做人，就沉默了一會，不輕不重道：“我原則上同意萬市長的兩條提議。我覺得要整頓干部隊伍，僅靠過一段時間搞一次紀律作風整頓，成效恐怕不會很大，治標不治本。紀律作風整頓過去了，干部的思想又開始渙散了。市委是不是能專門制定一個干部工作作風標準之類的規定，讓全市的干部進行一次學習，以后吸納進來新干部后，我們也先讓他們學習這個規定。這樣循序漸進，是不是能進一步提高我們的素質。”
王清華的話表面上同意了萬重山的提議，實際上對萬重山的想法并不以為然。萬重山所謂要搞紀律作風整頓的目的是什么，明白了就是“維權”——維護自己的權力。這跟新來一個領導，就要搞一次紀律作風整頓，其實是一回事兒，目的還是要看看下面的人聽話不聽話，究竟有哪些人不聽話。不過大多紀律作風整頓的目的也都在于此。大家都不傻，誰會真的去得罪下面的人。把下面的人得罪完了，以后的工作就不要搞了。你下個命令，下面的人給你來個陽奉陰違，雖然執行了，卻出不了效果，還不如不執行，你想搞個什么政績，那就等于是天方夜譚了。弄不好還要在上面給你捅婁子。你就更沒有辦法招架了。
接下來該是唐福云發言了。唐福云是分管政法工作，也不愿意提出什么過分的想法，道：“我同意重山同志的提議。下去后，我盡快通知檢察院方面介入對城管委不文明執法行為的調查。清華同志剛才講的很好，對于干部的紀律作風問題，我們不能用搞運動的方式來解決，最好還是能有一個長效機制。我看我就說這些吧。”唐福云說完，轉臉看了一下羅天成。
羅天成是紀委書記，是最有發言權的，也有無法推卸的責任，他不能像王清華和唐福云一樣，輕描淡寫的敷衍幾句就算完事。如果這樣的話，不僅萬重山對他有意見，廖天明也會對他產生不滿。
事實上羅天成也一直在為發言做準備工作，萬重山開始講的時候，他就一直做筆記，直到唐福云把話說完，他才把手中的筆放下來，點了一支煙道：“廖書記、萬市長，在這件事情上，我這個紀委書記有責任，是我們紀委的平時工作沒有做到位，是我的工作失職，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才會在我們的干部隊伍中形成這種不良風氣。請各位領導批評我吧。”說著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大家的批評。
不過誰都明白，羅天成這么說，也不過是擺擺姿態罷了，誰會沒事干去批評他呢。就連廖天明在內，輕易也不愿意去批評一個紀委書記。現在跟過去已經不一樣了，不是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年代了，批評別人就等于在給自己樹政敵，誰會傻的沒事干，批評別人呢。要是真的看你不順眼，也不會在會場批評你，在下面給你下個絆子，讓你難受著，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何苦在場面上撕破臉皮呢。
羅天成沉默了一會接著道：“目前在我市，的確存在一些干部，紀律作風松散，身在其位不謀其政，喜歡造謠生事。正如萬市長所言，如果不搞依稀紀律作風整頓，我們黨員的干部的形象就會受到影響，我們的工作就會受到牽絆，我們改革發展的大計就會受到影響。當然了，在市委的正確領導下，出現當前如此團結和諧的局面，也來之不易。紀委方面之所以一直沒有在這方面加大力度，就是害怕一搞紀律作風整頓，就會出問題，就會影響到當下的社會、經濟等方面的建設和發展。今天廖書記和萬市長提出來了，我才發現，紀委的做法是有錢考慮的。我們只考慮了事務的一個方面，卻忽略了它的另一個方面。因此，今后紀委一定加大干部紀律作風的整頓力度，從紀委開始，轉變作風，對一些目無法紀的干部決不姑息。另外，我覺得王書記剛才說的非常好，對于干部的紀律作風整頓，不能刮大風，刮過去了，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要有一個治本的方法。我就說這些吧。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請各位領導批評指正。”
羅天成說著把筆記本合了起來，端坐在那里，根本也不是接受批評的架勢。
羅天成說完了，廖天明就把目光轉向了原子同，道：“子同，你也說說你的看法吧。”
秘書長作為市委領導的重要參謀，要表現的很有點子，可是也不能太過于表現自己了，要順著領導的意思說，不能領導說一套，自己說一套，但也不能跟應聲蟲一樣，領導說什么，自己就說什么，那樣就顯得沒有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