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界歇了兩日,辰夜拖家帶小的直奔荒蠻而去了。
荒蠻位於人間的極南之所,因此即使騰雲架霧的往過趕,也少不了要耗費一些時日。
縱觀辰夜同行的這幾位,小寶基本上沒什麼作用,碰上妖邪他只要不幫著人家反打自家人辰夜就謝天謝地了,但是沒辦法,總得帶著,誰讓小寶叫自己一聲師傅,而且又是天帝親封的、辰夜的準上司呢!東飲有點道行,但是就是性子不著邊際,整日神神叨叨,智商永遠不在線上,貪財好色哪一樣都佔了,又極少下界,總的來說也是個極不靠譜的主。另一個,言鬱,辰夜跟他交往不甚深,總覺得是個寒冰似的人兒,怎麼樣都捂不熱,有時候找話聊人家偏偏還不一定接茬,實在尷尬的很!
這四性格各異的人湊上一湊,就這樣順理成章組成了前往荒蠻的任務小隊,肩負著艱鉅的任務就這樣上道了,也不知天帝究竟是怎麼想的?
緊趕慢趕飛了有一整日,辰夜掐指一算,荒蠻已經近在咫尺了。
荒蠻除了是覆惡的封印之所,也是各色妖孽的聚集之所,很是危險,未免打草驚蛇,仙法是萬萬不能用的,不僅不能用,還得盡力掩飾自己身上的仙氣,以免附近的妖邪有所察覺,從而羣起而攻之。所以這次的探訪,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暗訪,一絲一毫都容不得含糊。
於是,四人降下雲頭,落在了距離荒蠻最近的一座小鎮中,想在此稍作休整,再準備正式進入荒蠻。
這座小鎮名喚煥雲鎮,是一座極淳樸的小鎮,因爲地處偏遠,中原的戰亂絲毫沒有波及到此處,同樣的,中原的繁華輝煌與此地也同樣不沾邊,它保持著原始村落原有的古樸,處在邊陲和荒蠻的交界,有著它自己的別樣的神秘色澤。不知是不是因爲要下雨,整座小鎮籠罩在一層陰沉沉的霧靄之下,讓人說不出的壓抑。
小寶拽著辰夜的衣角望著眼前的這座小鎮,喃喃道:“唔,和獨山有點像,但又不太像……”
辰夜道:“哪裡不像?”
小寶道:“待在獨山,感覺很自在、安寧……但是這裡,讓人覺得害怕……”
辰夜不安的心裡登時一個咯噔,面上卻道:“你說你到哪裡不害怕?”
東飲搖著他那把破摺扇,笑嘻嘻道:“這裡地處特殊,君未天君有警戒心是好事。”他懶洋洋伸個懶腰:“我卻覺得只要不在雲頭上漫無目的的趕路,哪裡都是仙境!”
辰夜冷哼一聲:“你倒是看得開!”
東飲道:“在天界整日忙著推演算卦,我仙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去到過一個遠離世俗的邊陲小鎮,過一段烹茶喝酒的恬淡生活……”東飲拍了拍辰夜的肩膀:“所以我最羨慕的就是你們人間司的仙君,整日可以下界辦事……”
辰夜一句“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下界就是無所事事的玩樂”還未噴出,身邊就有一道冷冽的聲音搶先一步對東飲道:“仙生最大的遺憾?你是要死了嗎?”
這句比自己狠上十倍的話從言鬱嘴裡說出,讓辰夜都不禁有些膽寒,同時,心裡還有些暗爽,他看看冷若冰霜的言鬱,又看看將扇子搖的愈加急促的東飲,暗暗笑起來。
東飲似已被言鬱打擊慣了,面上倒還過得去,梗著脖子強行轉移話題:“天色不早了,趕緊進鎮子找個地方歇腳吧。”
整個鎮子一眼望得到頭,並不算大,鎮子中的人也是極少的,按照房子的數量,即使每戶按三四人來算,那麼人數也大約是不過百的。
街上的行人也是寥寥無幾,許是太久沒有見過外地人,辰夜目之所及,都是瞪著一雙大眼目光炯炯打量著辰夜一行四人的鎮民。
在如此熾熱的目光下,饒是臉厚如東飲,都生生嚥下了“他們是被本仙君的英俊震撼到了”的言辭,不住晃著扇子問辰夜:“現在什麼情況?我們是不是暴露了?”
辰夜算是一行中見過最多世面的人,故作深沉道:“窮鄉僻壤的邊陲小鎮,好不容易來了遠方的客人,不看你看誰?”
東飲覺得有理,點了頭收了摺扇,露出一副善良無害的討喜笑容,略斯文的對著周圍人拱了拱手。言鬱皺著眉頭不言語,臉上的戒備卻分毫未減。本就不善人世的小寶有些怕,拽著辰夜的袖子不鬆手。
辰夜嘆了口氣,拖著戰戰兢兢的猴兒走到了最近的一位老者面前,那老婦似已到了耄耋之年,滿臉的褶子,身子佝僂著,兩隻手顫巍巍不知在擺弄些什麼,看見辰夜和小寶走近,擡起頭來,眼睛卻亮的分明,她拿起手中的菸草:“兩位,吃煙嗎?上好的菸草!”
辰夜略客氣的擺了擺手:“我們這裡沒有吃煙的!怕是用不到……”
老婦的手還是不甘心的舉著……
辰夜道:“……那個……婆婆,我們剛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天色將晚,想跟您打聽一下,這裡可有客棧之類的居所?”
老婦似是沒有聽到,一味舉著菸草道:“公子,買菸吧!”
辰夜拗不過,訕訕掏出自己拮據的錢袋,數出幾枚銅錢:“那就……買上一些,您看這些夠嗎?”
老婦一聽這話咧開了嘴,卻不接那銅錢,拿出一桿菸斗:“公子喜歡的話就吃上兩口吧!老身這就給您點著!”
辰夜擺著手,被老婦逼著退了兩步:“不不不!我不著急吃……”小寶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卻本能的拉著辰夜往後退……東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觀望著……
驀地,一聲咳嗽打斷了這場尷尬的交涉。發聲的是一位老嫗,住著一桿鳳頭柺杖,慢悠悠走過來:“吃煙婦,客人不吃,你也不要強人所難了!”
老婦垂下持煙的手,狠狠看了衆人一眼,氣急敗壞的蹣跚走了。
辰夜哭笑不得:“這婆婆……脾氣還挺大!”
老嫗道:“你不吃她的煙,到手的東西沒了,她怎能不生氣?”
辰夜道:“不要錢,偏要人吃煙,這是何道理?”
老嫗道:“說來複雜,這就是這裡的道理!”老嫗瞇著眼將四人輪流打量了一番:“聽聞四位尋一處居所?老身剛巧開了一處客棧,如不嫌棄,四位不如來小店看看?”
辰夜這纔看清老嫗的眼睛蒙著一層霧濛濛的渾濁,乍看起來有些發綠,讓老嫗看起來無端多了一份陰森……
辰夜還未答話,東飲便一步上前:“好說,當然不嫌棄,勞煩帶路了。”
老嫗笑笑:“諸位隨我來。”
東飲樂呵呵跟上了,小寶依舊抓著辰夜的衣角亦趨亦步。言鬱一言不發跟上東飲,眉頭皺的死沉,在和辰夜擦肩而過時,彼此對視一眼……
辰夜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同自己一樣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