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執意要給我洗澡,我怕豹哥等急了,叫他趕緊換身衣服出去,再三央求他才退出浴室。
我躺在浴缸發呆,不斷回憶他剛纔跟我生氣的樣子,不明白他哪來那麼大的火氣,難道,他真以爲能跟我走下去?
這麼幼稚的想法,不是他該有的。
他還沒有跟秦小姐見面,說不定見面後就會慢慢愛上人家。
我疲憊地靠在浴缸裡,能陪他的日子,不多了。
一想到將要離開他,我難過的不能自持,捂著臉放縱地痛哭。一開始就知道是個錯誤,我還執迷不悟地深陷下來,的確是件可悲的事。
等我收拾好,坐在臥室的沙發上發呆時,張元青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叫我出去吃飯,說悠然閣送來我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我一點食慾都沒有,又不忍拒絕他的好意,只好順從地跟他出去。
滿以爲豹哥跟秦優臣走了,一出門就對上秦優臣帶著笑意的眼眸,他並不把自己當外人,熱情地朝我招手,“小野草,我們等你出來開飯呢,今天你累著了,多吃點。”
他的話,總叫人,莫名地,想歪。
我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跟著張元青去了飯廳。
秦優臣似乎很喜歡吃糖醋排骨,一連吃了四塊,邊吃邊說:“這廚子手藝不錯,我喜歡。”
“嘿,你自覺點,那道菜專門給野草點的,你少吃點!”張元青小氣地抱怨,操起筷子打秦優臣的手。
這個微小的舉動,無聲地向外人宣告,他倆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好似熟絡的友人,短短半天時間發生了什麼,他倆突然友善起來?
是不是豹哥離開前刻意叮囑過什麼?
他們將來就是一家人,現在熟絡點何嘗不是件喜聞樂見的好事。
“哎,你也喜歡吃糖醋排骨啊,咱們真有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張元青不適合你,你跟我走吧。”秦優臣歡脫的話語打斷我的思緒,我厭惡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問張元青,“他怎麼還在這兒?”
“我不走了!”他搶在張元青之前回答,朝我擠眉弄眼,“豹哥說了,叫我在廣達市玩一段時間,考察一下我未來妹夫,合適的話,等我妹妹回來就辦訂婚宴。”
“好好說話!”張元青啪的一聲放下手裡的筷子,“臣公子,你忘了半個小時前,你借了我五百萬的事了?”
“嘿,我又不是不給你還了,我爸最近不給我零花錢,斷了我的銀行卡,沒收我手下產業的利潤,我能不窮嘛!將來一定加倍還給你,都是一家人,別小氣。”秦優臣擺出一副“我借你錢那是看得起你”的表情。
“那他爲什麼住在這兒?”看秦優臣跟張元青互動正常,我覺得他們倆之間大有文章。
張元青給我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解釋道:“他也被他爸逼婚,藉著考察我的名頭,躲到廣達市來了,秦爺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他只好賴我這裡,混吃混喝。”
“他也被逼婚?”我覺得驚詫,又覺得好笑,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過得跟狗血電視劇似的。
秦優臣立即抱怨,“我可沒張元青那麼幸運,幽若國色天香知書達禮溫柔賢良,張元青看不上我妹是他眼瞎。我爸給我找的女人是帝都一家金融集團老總的女兒,從小生活在美國,張嘴就來英語,長得黑黝黝的,看上去像個野蠻的猩猩,人家還自豪地說,那是健康美。我去!照此說來,農村的大嬸都比她漂亮!”
“所以呢?”哪有這樣損女生的,就他妹妹是美人,其餘的女人都是醜八怪,真是臉厚。
“所以呢,我跟張元青暫時友好合作,他收留我,我幫他穩住我爸,暫時不要逼他跟我妹見面,同時給在我妹面前醜化他,叫我妹那頭鬧騰去。這樣,你們就能在一起了。”秦優臣朝我眨眼,模樣甚是歡快,而我比他還要開心百倍,最起碼他是站在張元青這邊的,他願意幫助我跟張元青。
張元青慢悠悠地瞟了我一眼,繃著嘴委屈地說:“你以後再敢說、離開我、之類的話,我就……”
“就怎麼樣,就繼續當著衆人的面辦她?”秦優臣笑得十分豪放,說起話來更加口無遮攔,“你都不怕把嬌小的野草弄折了。”
一旁沉默吃飯的李揚忍不住咳嗽一聲,癟嘴勸道:“你們年輕人,要節制!”
這話越說越過分了,我擡頭瞪了張元青一眼,今天出醜都怪他。
晚上秦優臣果真住在別墅,他睡在李揚隔壁臥室。
白天的經歷過於兇險,吃完飯我躺在牀上就睡著了,張元青則去隔壁書房辦公,年底的事的確很多。
好的是,這一夜他並沒折騰我。
次日,我穿戴整齊跟他去了煌佳上班,一進辦公室就看到豹哥坐在沙發上翻閱雜誌,那是張元青訂閱的《財經》,果真是兩父子,對同種類型的雜誌感興趣。
見我跟著進來,豹哥極爲不悅地擰緊了眉頭,臉色微微發紅,命令道:“我們談話,你進來做什麼,出去!”
我羞愧和尷尬瞬間填充我的大腦,本能地後退兩步,張元青瞬間抓住我的胳膊,輕笑一聲,對豹哥道:“這裡是我的辦公室,宋平安是我的女人,你沒權力命令她。”
說著,霸道地拽著我進了門,他坐回旋轉皮椅,我溫順地站在一側。
“豹哥在廣達市逗留一夜,的確難得,大清早過來肯定有要事相談,咱們別耗時間了,步入正題吧,兒子趁機向您學習一二。”他的話雖然謙遜,語氣卻極爲傲慢,我發現自從經歷了昨天那檔子事,他對豹哥的態度有了明顯的疏離。
“你出門前沒看新聞嗎?孤狼的作坊被端一事,都上了省級新聞,他成了全國通緝犯,亡命之徒隨時都會報復你,你不擔心嗎?”豹哥將手裡的雜誌重重甩在茶幾上,嚴厲指責,“我給你說過多少次,過去的就過去了,你不要整日想著報仇。現在好了,激怒孤狼夠你喝一壺,而你成功地引起裴家的注意,到時候連老子都保不住你!”
他的話充滿擔憂,他對張元青並沒有冷酷無情,但他是廣達市威名遠播的豹哥,怎麼會害怕遠在深城的裴家人呢?倘若裴家人出手傷害張元青,他難道不會全力保護他嗎?
“你保我?”張元青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我能活到現在是您的功勞了?那麼招惹裴佩是誰的功勞?害死弟弟和母親又是誰的功勞?”
張元青脾氣雖大,卻很少有這種極端失控的情況,因爲憤怒,他的臉都被氣紅了,胸口劇烈起伏。
“張元賀也是我的兒子,我爲了你將他驅逐,並立下約定,只給他百分之三十財產,你還有什麼不滿足?”豹哥氣得站了起來,朝張元青的辦公桌走了兩步,厲聲道:“我活了一把年紀,前半生四處闖蕩,只願有個安穩的晚年,你是不是不想叫我如意?一定要把張元賀逼上死路你才滿意?裴家,你不動他,他一定不會動你!”
人都有私心,他不希望兩個兒子爲了陳年舊怨鬥個你死我活。但是他真的以爲,張元青不動裴家人,裴家就會放過張元青?那麼去年夏季,張元賀逼迫張元青離開的戲碼又是怎麼回事?我冷眼看向豹哥,一切因他而來,他以爲給張元青錢財就能安撫他孤寂痛苦多年的內心嗎?
不知是他想的簡單,還是太缺乏人情味。
張元青大概覺得跟他說不下去了,只是坐在皮椅上冷笑。
他也知道張元青的翅膀硬了,不好控制,遂朝我下手。
“我不知道你看上宋平安什麼,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你跟她沒可能!你一時孤獨找個牀伴,我不反對,男人嘛需要解決生理需求。但是,你若動了真情,我叫你好看!”豹哥狠狠甩著這句話,轉身向門口走去。
張元青忽地站了起來,我以爲他要衝上去跟豹哥打架,慌忙攔住了他,他輕輕推開我,叫住豹哥,“你要怎麼給我好看呢,我迫不及待地想見識一下。”
赤裸裸的挑釁,他的脾氣越發桀驁不馴了。生怕豹哥轉過身給他一耳光,我緊張地站在他身後,不知所措。
豹哥的手覆在門把上,身形微頓,半晌才說:“我叫你跟秦家聯姻,除了尋得秦家的庇護,叫裴家不敢動你外。秦家的勢力大到你不敢想象,將來你勢必會去省城發展,沒有秦家庇護你定舉步維艱。我是爲你好,你不要將你弟弟跟母親的死遷怒在我身上,理性看待我的建議。”
他這話十分中肯,語氣中透著一股無奈,以及淡淡的父愛。
我其實一直明白他的想法,也很贊成他的觀點,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經過昨晚的事,我突然頓悟,只要張元青沒有厭棄我,我將一直留在他身邊,風雨同行,堅韌如絲。
豹哥離開後,張元青抱住愣怔的我,深情地呢喃:“你別離開我,我的世界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