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文娟的交談中,我才知道,李凱去世時她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只是她當時都沒發現,辦完李凱的喪事,她抱著骨灰回了廣達市。
一天她突然暈倒,因爲住在跟李凱的小家裡,屋裡連個人都沒有,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推遲許久的大姨媽來了,便準備出去買衛生棉,卻又覺得自己頭暈的厲害,不得已去了醫院檢查,哪裡料到自己竟然懷孕了,只是胎兒不穩,有流產的徵兆。
她只好住院治療,卻又不敢把自己懷孕的事告訴家人,期間沒有一個人去醫院照顧她,而她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李揚,又總聯繫不上李揚。只得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一切,喜悅和憂慮以及濃濃的悲涼將她包圍,她時而開心時而悲傷,情緒起伏特別大,身邊卻沒一個可以談心的人。
後來胎兒總算穩定下來,她的肚子卻顯懷了,沒辦法,爲了把李凱的遺腹子生下來,她果斷輟學,好的是李凱之前給她存了一筆錢,夠她生產。
只是她懷孕的事瞞不過父母,臨盆前兩個月,她的父母終於知道她輟學以及懷孕的消息,衝到李凱家裡把她揪了出來,暴力地帶她去醫院做引產,她父母覺得她還年輕,不能爲了一個死人葬送自己一生,必須把肚子裡的禍害打掉。
而她只想爲李凱留下一絲血脈,不管將來過得如何艱難,都要把孩子生下來。
爲此她跟父母鬧了許久,甚至以死相逼,最後歇斯底里地斷絕了關係。
去年8月初她順利生下女兒念君,從產檢到生產再到月子,只是她一個人,沒有愛人相陪,沒有家人呵護,甚至連個好覺都沒睡過。
即使這樣她沒有半句怨言,還感激李凱,生前把掙得錢都存入她的戶頭,不至於把她娘倆餓死。
她不過二十一歲,卻以頑強的姿態呵護了李凱的孩子,她的勇氣令我敬佩。
我對她說:“好在我們再次相遇,從今以後念君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都會幫你撫養。”
李揚抱著五個月大的小侄女激動萬分,眼角微微溼潤,哽咽道:“這孩子長得真像李凱,太像李凱了。”
說著,竟然激動地給周文娟跪了下來,驚得周文娟站起身來攙扶他,“大哥你別這樣,爲李凱延續血脈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偉大的事。”
我卻明白李揚爲何下跪,他既感動又自責,感動周文娟不顧家人反對,爲了死去的弟弟生下遺腹子。同時又覺得他沒有照顧好周文娟母女感到愧疚。
在我們爲周文娟跟孩子到來而開心時,張元青終於回來了,不曉得他今天做了什麼,在他進門那一剎,我從他臉上看到了疲憊和沮喪,只是他迅速收斂自己的情緒,看到我們後露出一絲平靜的笑容。
他接過李揚懷裡的孩子看了又看,肉呼呼的寶寶揮著胖胖的小手在他懷裡好奇地瞪大了眼。
他應該是初次抱嬰兒,手法卻很正確,不但如此還歡脫地逗孩子開心。
不多會兒孩子不知爲何哭了起來,周文娟趕緊接過孩子,無奈笑道:“她拉臭臭了。”
說著動作嫺熟地把孩子放在沙發上,從揹包裡拿出溼巾,幫孩子擦拭乾淨,又把尿不溼給孩子換上,做完這些,她找了個角落坐下,給孩子餵奶。
張元青從頭看到尾,滿眼期待。
我跟他打趣,“人家餵奶的時候你不至於也盯著吧。”
他在我耳邊低嘆一句,輕聲道:“若那個孩子不流掉,應該比念君還大一些。”
那個跟我們沒有緣分的寶寶,始終是張元青心頭的一根刺。而何大夫說我不易受孕,我看說真的,那次跟他行房後,沒過多久我便來了大姨媽,果真沒有懷孕。
“彆著急,會有的。你把這些糟心事處理了,我們出去放鬆一下,順帶懷個寶寶。”我在他耳邊低聲安慰,心中卻有點擔憂,我到底能不能繼續懷孕啊。
好在穆源把何大夫開得藥方帶回來了,我還是按照藥方繼續抓藥吃吧,把自己的身子調理好。
“你們把我帶回來,不至於一直這樣忽視我吧,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朋友啊。”阮唐見我們都不理她,便站起身來自己找話說。
“帶你回來自然有事求你,你彆著急。”李揚安撫她一句,走到張元青身邊低聲道:“你現在是混不到豹哥身邊了,但阮唐可以,我回來前已經跟她商量好了,叫她藉著迴文淵路看望豹哥之際,打探一下虛實。”
我刻意看了阮唐一眼,一年多沒見,她還是老樣子,畫著精緻的妝容,穿著時尚又不失俏皮,是個明豔動人的女人。但是,我對她抱有憎惡之感,帶有偏見,覺得她只是個爲了名和利存活的女人,怕她見風使帆。
李揚卻說:“如今,除了她暫時沒人近的了豹哥的身。”
張元青沉思片刻,朝阮唐走去,對她道:“既然你回來了,不妨多發揮點作用,你去探望豹哥時,告訴裴家或者秦家,我回來了!”
“你是……要我做……雙面間諜?”阮唐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比我的反應速度快多了,她若不點明我還不清楚張元青到底何意。
“阮唐,你幫了我很多,我對你感激不盡,雖然這一兩年咱們鬧了些不愉快,但我們依舊是盟友,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也需要我的照顧。你自然知道,豹哥隨時都有踹了你的可能,只有我會一直跟你結盟。七年前你幫我,不就是衝著結盟來的嗎。”面對老盟友阮唐張元青很直爽,沒有跟她彎彎繞。
阮唐思考片刻,衡量過利弊後,對張元青道:“好,我答應你。”
張元青跟李揚又給阮唐交代了些細節,然後派人把阮唐送去了文淵路。
阮唐離開後,張元青對我說:“這幾天先叫周文娟住在你這,我那邊不安全,沒辦法接她們過去。”
“元青,我不想麻煩你們,我打算在容市置辦一處房產,把周文娟跟念君接過去住。並且……”李揚笑瞇瞇地看了我們一眼,緩緩從兜裡摸出兩個小紅本,開心說道:“我跟鍾鈴鐺領證了!”
“真的?”我被突來的喜悅驚到了,立即從他手裡接過小紅本,翻開一看,的確是兩人的結婚證。
我激動地捧著蓋著鋼印的小紅本,看著李揚跟鍾鈴鐺照的合影,傻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們的速度雖然快,卻走得穩。說實話,我有點羨慕呢。
鍾鈴鐺站在李揚身邊做出小鳥依人狀,嬌羞說道:“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他說……他想有個家。”
張元青掃了一眼小紅本,眸光微動,露出欣喜的光,感慨道:“還是你速度快啊。”
“對不起,我還沒滿二十歲,暫時領不了,你等不及了就先跟別人領吧。”我擡起頭跟他打趣,卻被他狠狠吻住了脣,“除了你,我還能娶誰呢?”
夜裡,我跟張元青折騰許久,他爲了保險起見帶了小雨傘,說現在時刻危急,我不適合懷孕。
我知道他怕再次意外,他經不住我再次流產了。
第二天,張元青跟李揚出去忙了,我跟鍾鈴鐺一起幫周文娟帶孩子,一年多沒見周文娟彷彿變了一個人,成熟穩重不少,之前那個愛看十八禁動漫、喜歡沒心沒肺大笑、總是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不見了,她現在滿心都是自己的女兒,孩子一個微小表情,她就知道寶寶是拉了還是尿了或者是餓了。
女子本弱,爲母則強。
晚上張元青回來了,說李揚看好了房子,是一套裝好的現房,三室兩廳,明天去辦理手續。
我問他錢夠不夠用,陸星河給我了一張可預支五十萬的信用卡,我可以幫他們墊付一些。
張元青笑道:“我今天徹底把煌晁跟海晟接管,以後這兩家的賬本全部交給我。你放心,我不缺錢。”
“是不是說明,你高調地向整個容市宣告,你回來了?”我有點擔心他現在的處境,他的露面給了秦家跟裴家攻擊的機會。
“怕什麼,難不成我要躲他們一輩子?”張元青不以爲然,繼而情緒略顯低落,“自從坐實豹哥生病這個消息,我突然想通了,現在的行動不再以取得豹哥財產爲目的,我想把豹哥救出來,不管將來醫不醫的好他,最起碼給他一個安穩的晚年。他欠顧家的,我來還。”
“元青……”我心疼地將他摟在懷裡,他這具軀體到底要承載多少負擔和麻煩,我無法自私到勸他放棄豹哥,卻能料到是什麼樣的危險在前方等他,他在外打拼流血流汗,我在家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裴家、秦家這兩股兇悍的勢力如今扭在一起,不曉得張元青是否應付的了。
男人打拼時,女人不該成爲他的負擔,我忍住所有擔憂和害怕,低聲道:“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只希望你,在外拼搏時,多想一想自己的安危,我不希望你受傷。”
翌日大清早,我們正坐在一起吃早飯,阮唐的電話打了進來,她叫元青出去見面,說秦家人雖然信了她的話,卻依舊防備她,她只能偷偷跟張元青見面。但是她特地叮囑,讓張元青帶著李揚一道出現。
這個女人又想整些什麼幺蛾子出來?我不放心,跟張元青他們一起去跟阮唐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