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大街不久, 阿嵐就拉著我的衣服東看看西瞧瞧:“小臨,你沒事吧?”
柳夢萊一掌拍開他的手,不爽說道:“你摸什么摸!”然后自己則不自覺地將爪子伸過來抓來抓去。
見狀, 阿嵐一把揪起柳夢萊的手臂?!傲鴫羧R, 你不要太過分!”
隨后, 兩人大眼瞪小眼, 居然趁我不注意動起了手, 我剛要去阻止他們倆,不料原本大大處于上風的柳夢萊忽然一個收手,任阿嵐狠狠擊了一拳。
然后, 他捂著受傷流血的唇角朝我靠來,然后大哭, 豆大的眼淚滴在我脖子上:“好疼……小臨兒, 我好疼啊……”
阿嵐一臉不知所措, 呆呆看著我,說:“我不知道他會收手……”
你們覺得在大街上表演很好玩么?
用余光瞥見周圍越聚越多的人, 我拉著阿嵐,連著正抱著我哭的柳夢萊一起拽回了柔春院。
“你們兩個……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處呢?”我所。
替柳夢萊抹了抹眼淚,誰知這人哭得更兇了,死抓著我就是不放手,他哭道:“人家才不要跟這野人相處呢!”
本來就不高興的阿嵐, 現在臉色更加難看, 眼睛朝柳夢萊一蹬, 撇嘴:“我死也不會跟這個惡心的男人相處!”
“你才惡心!”柳夢萊跳起來喊道。
“你惡心!”阿嵐不甘示弱。
“你惡心!”
“你!”
“你!”
“你!”
……
你們有完沒完。
我頭疼地走到里屋, 任那兩人在大門口吵。
麗紅則在一邊掩嘴輕笑, 俏麗的身影映在窗前,她說:“雖然老板與阿嵐經常吵架, 可是他們一聽你被帶走就雙雙跑去找你呢?!?
我回頭,望著麗紅,再回望那兩個爭得面紅耳赤的人,忍不住嘴角上翹。
是啊,他們去找我了呢。
“難得看到老板那么著急的神情,現在想想還真想再看幾次,”麗紅面色不改地說,“要不你再失蹤幾次吧?”
麗紅,我不得不承認,最強大的人是你。
“能被人喜歡的感覺真好,”說著說著,麗紅的眼里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見我望她,笑笑而過,“沒什么啦,你要珍惜啊,老板娘?!?
還想說什么,只見麗紅欠身下去了。
至回廊,柔春院的伙夫張大頭不小心迎面撞到她,麗紅差點兒被撞倒,張大頭扶起她,而麗紅卻用力罵道:“你這個蠢人怎么這么不長腦子?走路也不會看人的么?還是你的眼睛瞎了殘了?!”
張大頭抓抓頭,憨憨地說道:“麗紅,對不起,我下次注意就是了,你別生氣?!?
張大頭,顧名思義,因為他頭很大,所以大家叫他大頭。他的原名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能燒得一手好菜,為人也憨厚老實,心地善良,可是由于貌丑,家境又貧寒,直到他老娘去世也沒能讓他娶上媳婦。
“下次?還有下次?!”麗紅狠狠地罵道,“還有下次你就給我滾!”
我從來沒有見過麗紅這么生氣的模樣……不就是撞倒一下了么。
旁邊的姑娘和小倌們在一旁竊竊私語。
“看,麗紅姐又找大頭的茬了!”
“是啊……麗紅姐平常對人挺好的,就是對大頭好兇。”
“唉……難道是因為大頭人丑么?”
“可麗紅姐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
“誰知道呢,估計麗紅姐心情不好的時候都讓大頭碰見吧?”
“大頭也都任由麗紅姐罵……他太老實了?!?
聽著私語,再盯著麗紅氣得發紅的臉,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麗紅的臉……是被氣紅的么?
起身離開的時候,由我那個角度竟看到麗紅的嘴角有些上彎。
我輕輕地笑了出來。
原來,麗紅你也是一個不誠實的人。
靠近身后爭吵的兩人,我把手伸過去,大力分開兩人:“我現在要去休息,你們要吵就換個地方,不要擋著我。”
兩人干張嘴,已經啞的說不出話來。
柳夢萊一把抓住我,嘴巴不斷說著什么,可就是沒聲……可怕的是,阿嵐居然聽得懂,他張口動了幾下,立即將我搶了過去。
然后兩人同時看著我,動著一樣的嘴型。
看得我真是滿頭大汗。
“……你們在說什么啊?”
……
有時候,你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周圍圍繞著迷蒙的霧氣,我踏著一地殘花,發現自己竟然走在皇宮的花園中,于是搖頭輕嘆,我在做夢。
朦朧的霧氣隱約出一條彎彎窄窄的石板路,沿著石板路上去,那里有一棵樹。
是一株海棠。
樹上的花已經慢慢零落了,飄灑著星點的花瓣,紅得像朱砂般。我覺得很熟悉,卻想不起來什么在時候見過。
樹下坐著一個人。
霧太濃,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微微看見他消瘦的身影。
我慢慢走進,想看清楚他的臉。
他靜靜地望著海棠,然后回頭,喚道:“臨兒?!?
止住腳步,我想逃。
可又想想,畢竟這只是個夢,我逃了他這么久,始終沒有給他一個解釋。所以,怪不得大家都說我自私。
我穩住狂跳不已的心,捏了捏已經變得冰涼的手,顫聲喊道:“清?!?
周圍的霧慢慢散去,我看見清溫和的笑容,就如同他與我第一次見面時,抱著被人欺凌的我的樣子。他儒雅地沖我笑道:“臨兒,今年的海棠都要謝了,讓我替你畫一幅畫,可好?”
“清……畫就不必了吧……”我有些哽咽。
其實,他本是如此溫和的人,為何會變……為何會因為我而變得那么令人生畏?
“結果你還是不愿讓我畫……”清落寞地笑了笑,摸著他手中的宣紙,上面已經畫好一株海棠,清寂得很。
忽然想起那副掛在溫家堡墻上的海棠,再模模糊糊的回憶起,很多年前,在那個傾盆大雨夜后零落了一地花的御花園,清曾經問我愿不愿意讓他為我畫幅畫。那天我很傷心,因為聽說哥哥在外征戰受了傷。所以,我拒絕了清。
那天,他以一種極為寂寞的眼神望著我,然后裝作沒事地笑了笑。
我以為自己做的很多,結果卻總是在不經意中傷害別人。
我不愛他,卻讓他愛上我。
現在,仿佛時光倒流般,讓我又站在清的面前。
如果可以讓你開心的話,我愿意用盡一切方法贖罪。
“沒關系,我就在這里,你畫吧?!蔽艺f。
清的眼里隱現的喜悅慢慢爬上眉梢,他執筆蘸墨,仿佛期待了很久似的。
“清……”望著作畫的他,我問,“你恨我么?”
似乎是聽不到,清沒有回答,依然是專心作畫。
我真傻,居然在自己的夢里問這樣的問題。
可是我依然止不住,繼續問道:“清……遇見我是你的不幸嗎?我想是的,不然你也不用就這樣死去,不然我也不會做了這么多錯事……現在安揚恨我,方凈玉恨我……就連溫柔也恨我……我真的錯了么?”
清將筆輕放,走到我面前,說:“臨兒,畫好了?!?
“我真的錯了么?”我再一次問。
清舉起畫,笑著問道:“好看么?”
我意識到在我夢里,清永遠不能給我答案。
于是我扭頭就走,但沒走多遠,就聽到背后傳來像被風吹來一樣充滿寂寞的聲音:“臨兒,在我心里,你從來沒有錯過?!?
尋著聲音立即回頭,卻發現身后只剩一株完全凋零的海棠樹。
……
“小臨,吃飯了!”門口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一看窗外,已是夕陽西下,片片燒云。
原本只想中午小憩的我,想不到竟睡了這么久……
“小臨,你在嗎?”阿嵐依舊在喊我。
“在,”我回道,“等等我就下去,你們先吃吧!”
“恩……那你快點!”阿嵐喊道,隨后就先下去了。
我剛想站起來,卻發現手掌中竟然拿著那塊石頭。我記得它明明是放在我的衣襟中的,怎么會拿出來呢?還真是奇怪。
瞥見外面的夕陽,我的心情卻變得十分沉重,已經很久沒有夢到清。而不知怎么回事,這次的夢仿佛身臨其境,好像真的看到他一樣。
記得上次,我也是做了一個極為真實的夢,不過那是在我受傷的時候。
隨著天漸黑,直到看不見落日的那一刻,我忽然發現手中的那塊石頭散發的光芒竟然參雜著點點紅色,與藍色混在一起,成了偏紫色。
“難道說,是你讓我做的夢?”我無端自問,隨后將石頭又放在衣襟中。
是也好,不是也罷……有夢總比沒有好。
打開門,剛往樓下走去,就看到柳夢萊和阿嵐兩人趴在桌上,桌上酒瓶錯落,剛剛應該在斗酒吧?
我正準備走過去,卻發現情況不對。
為什么不止他們兩人,大家都睡倒了?
難道真是這么烈的酒,還是……
抬頭,看著緩緩走進柔春院的一干人等,手持刀劍的白蘭溪跟在帶頭的安揚伸手,笑得陰險。而安揚面無表情地看過來。
白蘭溪抬手,十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沖來進來:“束手就擒吧!”
“我知道。”我緩緩走下樓,問道,“他們怎么了?”
安揚接話:“他們只是中了迷藥,并無大礙?!?
并無大礙么。
安心許多。
“廢話這么多做什么!統統給我抓起來!”白蘭溪喊道。
“慢著!”我喝道,“他們只是一群無辜的人,你們要抓我可以,但是不要連累他們……拜托你們了。”
“喲喲喲,”白蘭溪上前用力扇了我一巴掌,嘲笑道,“想不到你也會‘拜托’我們,你殺人時那囂張的氣焰到哪里去了?”
只覺得被打的臉上一陣陣火辣的疼痛,可我還是繼續懇求道:“請你們不要連累無辜……”
“你也會憐憫么?你也知道什么叫連累無辜?”白蘭溪怒火沖天,恨不能直接舉劍將我殺掉。
順勢,安揚攔住他,隨即冷冷地看過來,命令道:“把他們一起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