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阿嵐指著我,以及我身上的溫柔,震驚不已。
“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溫柔起身說道,然后他望了一眼身下的早已滯住的我,“是不是,我的王爺。”
“王爺?什么王爺?”阿嵐著急的問,他盯著我,清澈的眸子內藏著驚訝與受傷。
溫柔冷笑道:“他就是尚臨,還不快來見過我們的王爺。”
溫柔帶著嘲笑意味的眼神狠狠刺痛了我,使得我更加不敢面對從剛才就一直不敢看的阿嵐。
“尚臨……”阿嵐的聲音有些顫抖,他跑到我的身邊,抓住我的手問,“你真的是尚臨么……是那個殺死太子用自己身體換來一切的尚臨么……小臨……”
我一直不敢看他。
“沒錯,”溫柔接過話,“就是他,就是這個人,他用這雙沾滿血腥的手改變了一切,他心安理得的恩將仇報,親手殺了這么多人……”溫柔這番話似乎是說給我聽的,每個字都如此刺耳難耐。
阿嵐執著地問我:“回答我……小臨。”
溫柔。
你怎么可以笑得如此輕松。
阿嵐的聲音逐漸變得急躁,他的手也越攥越緊:“回答我……”
我緊抿著嘴,輕輕的點了點頭。
見狀,阿嵐突然放開我的手,像被硬生擊打一棒似的,猛地跑了出去。而看著阿嵐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般憋得疼痛。
我該怎樣回答?
感到自己手里的溫度漸漸消失,我暗自嘲笑自己,到頭來我仍然是什么都得不到。
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是夢。
以為自己得到新生,結果只是在夢中得到了那一絲溫暖,醒來后我什么都沒有。
想忘記自己,卻又忍不住去同情自己。
在這個世上不斷尋求安慰,很久以前我就明白,得到后再失去的感覺比什么都沒有更痛苦,仿佛被人狠狠刮開稍稍愈合的傷口。
可是誰會拒絕幸福的敲門聲。縱使敲門的是偽裝成幸福的魔鬼,自己也忍不住為了那點點溫暖敞開大門。
握著我的下巴,溫柔在我耳邊殘忍地說道:“孟嵐從小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樣齷齪的人,你以為自己算什么?”
算什么。
我的心里已經一片灰燼,為什么還要把我心中唯一剩下的燭火吹滅?
抬起頭,我透過溫柔不屑的眼神,看著一片氤氳。
溫柔沒有理我,徑直離開了房間。
我側過臉,看著門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該想什么。身上的疼痛我可以忘卻,就像往常一般,我可以忘卻,可是心很痛。
有誰會在我悲傷的時候停在身邊,借個肩膀讓我靠靠?
被人欺辱的時候,我都不曾哭,那是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來安慰我。但是,我的心里其實一直在呼喚,一直在呼喚能有個人能在我受傷無助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給我一兩句安心的話,甚至,待在我身邊就好。
可我的心中隱約感覺到,不會有人來了。
已經再不會有人對我伸出那只手。
我真的誰也不恨,包括你,溫柔。
惆悵一生,也不過寥寥幾十年。愛過,便錯過。
有時候我想,也許等等,一切都會過去。可是真的等到一切都過去,芳華已老,只剩滿目滄桑。
不知為何,來到一座院落前,恍然。這是阿嵐的小院。
我站立許久,不敢推門。
忽然,門被推開,有人從里屋出來,門中人看見我,先是一驚,然后他緩步走了出來,依然冷冷地說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抿嘴,我望著里面,卻看不到阿嵐的影子。
“二少主剛剛下山去了。”方凈玉說。
下山?
不是要等我一起走的么。
憋了很久沒有流的淚此刻終于簌簌而下。
方凈玉見狀,不禁問道:“怎么了?”
搖頭,我小聲地說:“對不起,麻煩你了。”
對不起,真的。
除了對不起,我說不出什么話。
對不起你,對不起阿嵐,也對不起溫柔……找不到其它的話語,除了一句抱歉。我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因為我知道我會難過,低頭,卻再也止不住腳步,轉身就跑。
阿嵐,原來你真的拋下我。
遠離或許更好,因為一旦靠近了,竟然會這么失落。
在我夢里的自己,總是看著別人的背影,然后自顧哭泣。
久了,長大了,卻忘記怎么去感動。
摸著自己一天天麻木掉的心,守著一天天過去的日子,看著身邊人來人往,忽然覺得孤單。
尋找到的朋友,總會找到借口遠離你。
當他們難過的時候,總會在一旁安慰的自己卻在寂寞的時候,被人甩在一旁,傻傻的,追逐著他們,追逐著要一個為什么。
現在想想,夢里的自己更加傻。
既然得不到,為何還要強求。
……
不知道該往何處跑,不經意間,路過一個房間,一句話突然清晰傳入我的耳中。
“什么時候對溫家堡下手?”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下手?
我止住腳步。
接著不久,是一個年老的聲音:“明夜子時,我們給他來一個神不知鬼不覺……”
“大人高明!”年輕男子接著說,“這次奉命來探,明日若是能攻下溫家堡,找到王爺……我們究竟是……”
“白大人昨夜傳書讓我們一發現王爺就暗自除掉!”
“可是……人家是王爺。”年輕人有些猶豫。
“哼哼,那個王爺,作惡多端,品行不正,他就是用身體去換來現在的地位的!真是丟盡人臉!還弒兄奪位,像這種禍害早點死才好!”年老的義憤填膺地說道。
“沒錯沒錯……”
我聽得很清楚。
在顯貴的外表下,人們只是表面上恭敬我,其實在他們眼里,我還不如一條狗。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們明夜要對溫家堡下手!
我猶豫了一下,立即悄悄轉身朝原路跑去。
已經,不想再欠的太多。
我并不是想彌補什么,只是如果我知情不報,萬一真的發生什么,我會比他們更看不起自己。
現在唯一想到的人就是溫柔。
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竹林練劍。
行云流水,踏雪飛鶴,白龍灌云,清麗流雅,讓人離不開視線。
他發現了我,冷眼看過來,收起了劍:“你來干什么。”
我想靠近,卻被他嫌惡的退了幾步,便在原地停下,氣喘吁吁地說:“我……我剛剛聽到有人明夜要像溫家堡下手,你們小心一點!”
溫柔冷笑道:“哦?敢問尚臨王爺是從哪里得知的呢?”
我焦急道:“相信我,我剛剛路過一個小屋門前聽到一個老的和一個年輕男人說的!千真萬確!”
他緩緩收劍,臉色有些凝重,他說:“帶我過去。”
點頭,滿頭熱汗地帶他一路來到那個小房間,令人費解的是,敲開門發現里面住的竟然是一男一女,還都是年輕人。
“溫少主找我們夫妻有什么事么?”女子妖嬈的聲音。
里面的年輕男子也笑笑地出來。
“你們……剛剛一直在這里?”溫柔問。
“是啊,”男人說,“我和石英一直在這里啊……方才石英一直跟我說笑來著,怎么,溫少主也想來聽聽?”
聞言,溫柔表情并無太大變化,但眼里凝霜,盡管他沒看我,我仍覺得身后寒氣瑟瑟,他儒雅地說:“不,沒什么事,一場誤會,打擾二位了。”
說罷,溫柔轉身就走。
我回頭看了看那兩個人,他們亦望著我,眼神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直到行至看不到那間小屋的地方,還總覺自己背后被人盯住。
這邊,溫柔臉色馬上就拉下來了,于是我在路上拼命解釋:“剛剛的確是兩個男人在說話,我不會聽錯的!是真的!你別不相信我!”
回瞪著我,溫柔怒道:“王爺,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
“不是……我……”
剛想解釋,但溫柔不給我這機會,大聲喝道:“來人!把這個人給我轟出溫家堡!”
沒來得及回過神,就被沖上來的護衛門七手八腳地扛著,一路走到大門,隨后他們一把將我扔在地上,還沒等我喊疼,“碰”的一聲把大門關了,實在迅速。
溫柔,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可是,我最恨被人冤枉。
繞了遠路,躲到溫家堡附近的高草叢里,我倒要看看明天會發生什么。我不信邪,可我明白自己話語的可信度在溫柔心里要有多低就有多低,但溫柔不知道,我這一生,絕不會欺騙的人,只有他。
待到蒼穹闌珊時,只我一人對著天的靜穆,不斷祈禱。
若是什么都沒發生,那權當我自作多情,耳背不怪人,若是真的……溫柔,我只希望你能夠應付得過來。
如果真的是我的錯,那么我一定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