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窮盡目力，都沒有找到一張空著的桌位。其實，我內心早有了打算。

“媽，那邊有張桌子，還可以加兩個人，你先過去坐，我去找凳子來。”我站在母親身側，指著劉彤彤的方向說，“就那兒。”

“嗯。”母親應道。說完，她便朝著那一張桌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此處人多眼雜，大家彼此素無往來，拼桌吃飯也是情理之中。也是湊巧，劉彤彤所在的那張桌子正好沒有滿員，想必這也是上天的安排了。

我只找了一張塑料凳子，便提著走了過去。母親和往常一樣，不大與陌生人交談，她的扣扣等級倒是比我高了很多。

劉彤彤也認出了我來，她抬頭看了看我，沒有說話。

要是彼此之間認識的兩個同學都沒有交談，那么，兩位監護人也是沒什么可交談的。于是乎，我沖著劉彤彤笑了笑，說：“嘿，是你呀！”

料想，即便劉彤彤對我有天大的情緒，她也斷然是不會當著兩家人的面發作出來的。她終于抬起頭來，還給我一個笑臉，說：“同學好！”

這下子，兩位家長也就有的聊了。率先開口的是母親，她說：“你們是同學啊？”

“是，阿姨！”劉彤彤應道。

母親坐在固有的凳子上，對面想必是劉彤彤的監護人兼母親了。她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再將眼光落向母親的臉龐，才說：“你家孩子啊？”

“嗯，”母親道，“剛開完家長會，可給教訓慘了。”

“男孩子么，調皮些也好！”劉母沖著我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天明，阿姨叫我小明好了。”我笑著說。

在未來的丈母娘面前，自然要表現地乖巧聽話一些了。一樁婚姻當中，丈母娘的意見直接決定了這一樁婚姻的成敗與否，我尚沒傻到去跟丈母娘結下什么梁子來。

要是可以，今天這頓飯我都想自己下廚了，哪怕自己不會做飯。大家之所以選在這樣擁堵不堪的地方吃飯，原因無他，只是為了方便，按照劉家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實力，這座城市還沒有他們去不了的地方，只不過為了盡早地吃完飯，也好給自己的孩子留一些空余的時間去看書。

做監護人的，大多都是這個想法。

“好懂事的孩子！”劉母夸贊我道。

第一次見面，丈母娘就說我懂事，看來，我跟劉彤彤是有很大的希望的，只不過，劉彤彤這個小女子好像不大中意我，除了剛才看了我一眼，便再次將自己的腦袋垂下。

母親有來有往，也該問一下人家孩子的名字，并且夸贊一下，她說：“你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劉彤彤抬起頭來，看著母親的臉，笑說：“我叫劉彤彤，阿姨。”

這下，母親不但要夸，還會大夸特夸，她連忙說：“咦？這個名字——我想起來了，在光榮榜上有，是不是你？”

“嗯！”劉彤彤道。

同樣榜上有名，別人家的孩子就是比自家

的好的。母親笑呵呵地說：“這小女孩，不但長得俊，成績也好。”

有來有往，又該劉母恭維一下了。這樣的套路實在沒什么新意可言，我是為了讓未來的親家盡早地認識一下，要是能留下彼此的聯系方式，再要是逢年過節還能有走動，那么，這樁婚事想必是沒什么問題了。

劉母對我印象也極好，還夸我懂事，這樣的標準已經很不低了。可如此云淡風輕，不痛不癢的恭維，對兩家人的感情是沒有任何一點的裨益的。

還得我親自出馬聯絡一下感情了。我給劉母的杯子里填了一杯新水，笑說：“阿姨，彤彤同學成績很好的，您不用操心了，我母親還因此剛教訓完我，要不是碰見彤彤同學，我還在挨罵呢！”

母親向我使一個眼色，示意我不要說話了。而劉母聽到我一口一個彤彤，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發現她好像不大喜歡搭理我一樣，這才說：“你和彤彤是怎么認識的？”

看來我應該稱呼劉彤彤為同學，不應該像她的家人一樣稱呼她為彤彤，想必劉母已經想到，劉彤彤跟我的關系是不一般的。本是為了讓兩家人聯絡一下感情，結果適得其反，還讓劉母錯以為我是要拱了她的寶貝女兒。

雖然真的已經給拱了，還是她的女兒自己找上門來的。要是讓劉母給知道了，保不準會掀桌子，并且會手撕了我，以泄她心頭的怒火。

“我們初中就認識了。”我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來，笑瞇瞇地說。母親可沒劉母想得那么多，她兒子能拱了人家的女兒，想必母親都該高興地睡不著覺的。

劉母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發現她的女兒與往常不大一樣，她將目光再次落回母親的面上，說：“哎呀，聽說現在的孩子都戀愛了，你說——怎么回事嘛！”

她雖然在跟母親交談，卻是在跟自己的女兒說話。母親也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忙說：“可不是么，老師說他發現好幾個同學都在談戀愛了。”

我的計劃泡湯了。原意是讓兩家人好好地聯絡一下感情的，想不到峰回路轉，這兩家人居然談論起了早戀的事情來，還是指桑罵槐的那種。

明著，是在說別的個別的案例，暗著，卻是在跟我們兩個同學在告誡我們該怎么去做。

年輕人的事情，老一輩的人是不會理解的。我在這里可以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會去早戀，但是，只要出了這扇門，讓我不要看到這兩個人，我想，我會第一時間沖上去跟劉彤彤卿卿我我了任何形式的勸誡都是沒有一點作用的。世道必進，后勝于今，封建時代的人都有這樣的覺悟，在接收著黨的超前教育的我們，怎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祖國的百年大計我們都能理解，連早戀這么點屁事都想不明白么？

存在的不見得合理，但是存在的，它必定是需要的，沒必要去扼殺我們的戀愛。性都解放了，戀愛還要偷偷摸摸地搞么？

成長在上世紀的父輩，和成長在今世紀的我們，除了想法不同，連著思維都落后了好幾十年。還以古訓來壓著我們的解

放，這是對這個時代的沖擊。

我很想站出來頂撞了。

這家飯館人滿為患，上菜速度極慢。兩位未來的親家卻是聊得很投機，從國家大事聊到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從自己的孩子聊到了別人的孩子。

劉彤彤自始至終很少抬起頭來，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既然兩位親家聊得這么歡快，我跟劉彤彤也該說一些什么才好。

因了剛才我連著叫了兩個彤彤讓劉母不高興的緣故，故而，我換了一套策略。看來這樁婚姻會有很大的波折，劉母雖然夸我懂事，但好像真的只是一種客套和寒暄，對我的好感反而下降了很多。

“同學，你成績蠻好，有時間幫我補習一下好了。”當著雙方父母的面子，我不好說其他的話了，但是我這話同樣會引起劉母的警覺——她可不愿我跟她的寶貝女兒走得太緊。

劉彤彤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她母親又看了看我，我母親又看著劉母，眼睛就這樣忽閃不定地游走著。我好像說錯什么話了，但只要劉彤彤說話得當，我的這個錯誤是可以補救的，要是言有不當，怕是今天得坐實我們兩人有什么關系的事情來了。

“好啊，有時間了給你補課，來我家好了。”劉彤彤說道。

她這話的確無懈可擊——首先是讓劉母放下了心來，我母親也會覺得欣慰。劉彤彤的家我算是去過兩次了，有一次見到了劉母，最近一次因為天色的緣故，我沒能去做客。

想必劉母更年期也到了，她已經不記得有我這樣一個同學去過她的家里了吧！

白菜被豬給拱了也是正常。這是大陸，白菜便宜地不成樣子，要是換在韓國，白菜的價格興許會漲價很多，再說，我這樣優秀的豬也不多見，劉母的女兒雖然優秀，但是，我始終覺得我還是配的上這朵校花的。

飯菜終于上齊，我卻是沒有一點的胃口的，剛才說是吃飯，但我也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最近我好像也來了姨夫一樣，老是精神恍惚的樣子，沒有食欲，吃西瓜都會鬧肚子。看來不只是女孩子有姨媽，男孩子也有姨夫的。我沾不得一點涼的東西。

兩家人的初次會面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劉母對我對我母親的好感僅僅是之于劉彤彤同我是同學的關系，這讓我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我還想著讓兩個母親逢年過節能走動一下，這樣，我也好借著倆家人走動的機會跟劉彤彤順便再聯絡一下感情。

終歸是沒能如我所愿，與我想象中的結果差了很多。這還是其次，主要是劉母對我的好感也僅僅停留在懂事這兩個詞上面，后面諸多的交談中，劉母提到最多的，還是關于早戀的話題，好像我會把她女兒給怎么了一樣。

我母親卻沒劉母想得那么多，她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連著對我的批評和教育也放松了不少。之于與劉彤彤的婚事，看來是任重而道遠了，今天這次倉促的、沒來得及籌備的兩家人的會面，沒有得到絲毫的進展。

再接再厲好了，現在戀愛自由，你劉母對我沒有好感，你的女兒對我有感覺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