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非常安靜,從入口處涌進來的水,已經全部流光了,平臺兩側泄水的水溝里,也沒有了一點兒聲音。
獅子被鐵網罩著,趴在地上,不吼不鬧,乖順的像一只貓。
鮫人橫臥在水溝里,不掙扎,不跑,完全不在乎水溝里已經沒有多少水。
傲吉看著水修,水修看著我,我盯著洞口。
三個人,兩只獸,一點兒奇怪的聲音都沒有。
在這樣一個水底的平臺里,實在讓我覺得蹊蹺,這里明明有血腥味,但是一點兒鬼氣都沒有。
這樣大的一個湖,千百年里難道沒有一個失足落水的人,沒有一個水鬼在這里嗎?
我不信。
這里很黑,只有我們三個手上的照明棒發出的光亮。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洞里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我心里越來越緊張,這個洞有這樣深嗎?還是說,那里是個迷宮,萬文玉他迷路了?
“水修,咱們也進去吧?”我扯了扯水修的衣袖,焦急的說:“萬一萬文玉他遇到了打不過的妖怪,根本來不及求救就出事了呢?”
“沒事的,丟丟,你不要杞人憂天。僵尸咬不爛刺不穿,萬文玉他不會有事的。”水修低頭看著我,露出非常溫柔的笑容。
但我看著他的雙眼,卻沒有那種,會被溺死在里面的感覺。
“嗯。”我點了點頭,松開他的衣袖,轉身盯著洞口,不再說話。
但是心里卻有種奇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不,不是感覺,是疑惑。
我所認識的水修,從來就不是一個會丟棄自己朋友的人。
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讓萬文玉自己進洞才對,而現在,他不僅讓萬文玉自己進去,甚至阻撓我去幫助萬文玉。
這實在太詭異了。
難道是水修的靈氣被封印后,將他的性格改變了嗎?但是,如果性情大變,剛剛他又為什么讓我離開,他們三個下來呢?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是,我決定試一試。
我走到水修的面前,仰頭仔細看著他的臉,說:“水修,咱們回去以后,到廟里看看吧,也不知道那里現在怎么樣了,師傅他們是不是好好的照顧著。”
水修臉上有錯愕的神色,但很快就點了點頭,對我說:“好。”
他的錯愕太過明顯,我想忽略都不行。
我決定,再試一試。
“水修,你說這個毒藥,會不會害了我?”我把手攤平舉在他面前,讓他看我手心里的瓷瓶,問。
“不會,我相信萬文玉。丟丟,如果一會兒有事,就按他的說法,打開這個瓶子,知道么?”水修握住我的手,讓我把瓶子攥好,非常認真的說:“記住了,用結界護住咱們三個。”
他的手,在我攥緊瓶子后就離開了。
“但是這個毒藥,可能會害死一個族啊,而且,很可能蔓延進瀘沽湖里。可能會害了這周圍住著的人,水修,我不想用。”我說。
“相信萬文玉。”水修看我一眼,又露出的溫柔的笑容,帶著幾份寵溺的語調,說:“丟丟,你不相信他,也該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
水修他做了五百年的水鬼,在秦水灣里受了五百年的苦,都沒有找過一個替死鬼,現在,卻讓我撒毒藥,去害一個族?
這不是水修。
“好,我相信你。”我看著他,笑著點了點頭,又站到了他旁邊,然后把那瓶毒藥,小心的放進我的口袋里。
我不敢表現出來我的懷疑。
一來,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在幻術里,還是有誰在冒充水修。
二來,我根本就不能判斷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更不知道,除了這個水修之外,還有誰是假的。
我能做的,只是把自己身上的結界弄的堅固一些,然后,以心急做借口,站在洞口,離那個水修遠一點兒。
“丟丟!!!這里有怪獸!快跑!!”
洞里傳來萬文玉的喊聲。
假水修看我一眼,說:“丟丟,扔毒藥。”
我假裝聽不到,傻傻的站著,一動不動。
“秦丟丟,快扔毒藥,萬文玉說了有危險!”假水修急了,走到我跟前,卻被結界攔著,不能靠近我。
我仍舊盯著山洞,半步都不挪。
即使一切都是幻術,只是我這個結界是在下水前就有的。而且就憑假水修進不來這一點,我就相信,這里最靠得住的,就是這個結界了。
“秦丟丟!你在做什么!為什么不扔毒藥!”假水修對著我大吼,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嗚嗚,水修,我怕。”我捂著臉,蹲在結界里假哭著。
我不敢現在就翻臉,但我可以用怕的要死,忘了做什么來當借口,看事態的下一步,會怎么發展。
“不要怕,秦丟丟,快,打開結界讓我進去,然后把毒藥扔了,快點。”假水修不再吼叫,他又恢復了溫柔的語調,哄著我。
“嗚嗚,我,我忘了怎么開結界了,嗚嗚嗚。”我才不上當,我們家水修一不會吼我,二不會喊我全名。
這假水修,還不如當初的傲吉的弟弟聰明,而我也不是當初傻兮兮的秦丟丟,想騙我么?呵。
“你自己的結界,你怎么可能不會開!”假水修先是氣急敗壞的喊著,然后突然又變得溫柔,說:“丟丟,不怕,我在,你先冷靜下來。”
我很冷靜的。
我在心里偷笑,卻仍舊蹲在地上,捂著臉假哭。
他跟我喊了這么久,洞里大吼的萬文玉還是沒出來,假的都不能再假了,唉。
也是奇怪,我一直都以為,上次的蟲蠱就是這個少女下的,但是那一次的蠱可以讓我在幻覺里得到傷害,明明就是很高端的法術。
為什么這一次,卻粗糙成了這樣?
“丟丟,你看,你再不用毒藥,萬文玉就死了,你忍心讓他去死嗎?”假水修還在極力說服我。
而我,則在努力啟動我學渣的大腦,猜想現在可能的情況。
不是蠱毒,蠱毒是讓我自己產生幻覺,幻覺里自己熟悉的人,不會有這么大的突變。
也不會是陣法,不然我剛剛加固結界的時候,對方就會察覺,質問或者攻擊我了。
那么,只能是有人在假冒水修。
“水修,我,我為什么要扔這個毒藥啊?”我抬起完全沒有淚痕的臉,看著他,問:“如果我對著你的臉扔,你的臉會變成什么呢?”
“你,你為什么要對著我的臉扔?”假水修一下就站了起來,往后退了很多步,提防的看著我。
“我就問問啊,我不懂啊。你說啊,為什么我要扔這個毒藥,你想毒死誰呢?”我也站起來,一步步逼近他,在自己的手里,用靈氣攢著火球。
“丟丟,你不相信我嗎?”假水修很努力的想給我溫柔的笑容,但他右側的臉頰上,卻突然閃過一塊墨綠色的,好像是鱗片的東西。
鮫人!
我想起來了。
據說,男性的鮫人在遇到敵人的時候,全身都會覆蓋上鱗甲狀的皮,像披上了鎧甲一樣。而且,他們也具有讓人產生幻覺的能力。
哇,他的算盤打的真好啊。
如果我開了結界放他進來,再扔毒藥的話,這個幻境外,真正的水修、傲吉和萬文玉,都會被毒死。
而結界里的我,在保護他不被毒死后,也會被他殺死。
“是不是,打贏了你,我就能離開這個幻境?!”我把手里的火球,往他的腿上扔過去。
噗噗幾聲后,面前的假水修,露出了猙獰的臉。
他渾身披著藍綠色的鱗片,脖子上的腮因為氣憤一張一合,魚尾堅韌有力,撐起他整個身體。
他尖嘯一聲,長著他長著蹼的利爪,向我撲來。
我急忙又攢了個火球,往他的魚尾上砸去。一臉幾個火球,都在碰到他的時候熄滅。
呃,火不是能克水嗎?難道我五行記錯了。
“水修!傲吉!萬文玉!你們在那里,我在這里被鮫人攻擊啊!!”打不過,就找外援,這是我秦丟丟人生最常用的信條。
鮫人已經撲在我結界上,用尖牙利爪撕咬著我的結界。
咯吱吱的聲音,就像是劃在玻璃上一樣,聽的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水修!!”我繼續喊,四周這么空曠,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但我相信,水修聽到我的聲音后,一定會趕來的,而且,如果他也在幻境里,或許我還能喊醒他。
“丟丟!”
一聲驚呼后,一道銀白的影子,從我面前閃過,抓走了鮫人,然后,真正的水修,一臉擔憂的站在了我面前。
“你沒事么?”水修隔著結界看著我,那眼睛里的擔心,看的我心花怒放。
對嘛,這才是我的水修,眼睛里,有無盡纏綿的,我的老公啊。
“我沒事,就是被鮫人給騙了。”我嘿嘿傻笑,撲進他懷里,冰涼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果然還是我老公最好。
“我們也被騙了。”萬文玉手里拽著一個女鮫人,走到我面前,把女鮫人往地上一扔。
他嫌棄的用手帕擦了擦手,才說:“她假裝是你,剛進山洞沒幾步,就被水修識破了。結果我們卻進了迷宮,要不是你大吼,我們恐怕還出不來呢。”
“水修,你怎么發現是假的的?”我仰頭看著水修,我太想知道了,舉動,法術,還是性格呢?
水修親了親我的額頭,說:“因為她不是你,我的丟丟,獨一無二。”
我的臉,轟一下就紅了,羞的不行。
我好想說,他也是我的獨一無二,但是,實在是沒辦法在傲吉和萬文玉的面前,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