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堂開課之後,學(xué)生們都陸陸續(xù)續(xù)地拿了一些禮物做束脩。
有的男同學(xué)家中寬裕些,又不願爲(wèi)送什麼傷神,就直截了當(dāng)?shù)啬昧松⑺殂y子奉上。有的女同學(xué)心思縝密,特地爲(wèi)於莫攀縫製了鞋襪。有的家境一般,就將家中自產(chǎn)的香椿、藕、蔓菁、荸薺等物送上,也有循著常理送些瓜果臘肉的。
不管是什麼禮物,於莫攀都一一收下,表示感謝。
可是,他遲遲沒有看到石語眸帶束脩過來。
他不禁暗想,是忘記了?不會,她冰雪聰明的。況且沈悅自從得了她的相幫之後,兩人有時會同出同入,幾乎是成了朋友。沈悅那天帶了自己縫製的汗巾來,她在一旁是看到的。
那是家裡情況不允許?不大像,看她的衣著打扮都是精緻的上等面料,應(yīng)該是家庭條件相當(dāng)不錯的。
那是什麼原因呢?
於莫攀默默猜想,等醒悟過來,又覺得自己好像是盼著她跟自己打交道,而不是想要她的什麼束脩,心裡不禁汗顏起來。
這天,單雙綰過來蹭飯吃,見到他的屋裡堆了好些東西,不禁豔羨起來。
於莫攀一揮手道:“反正我也用不了這許多,正要送些給你,你倒自己來了,正好,想要什麼儘管拿去。”
單雙綰高興地叫了好幾聲“好大哥”,然後不客氣地挑揀。
過了幾日,她竟投桃報李地拿了一套墨綠色羅衣:“大哥,這個可是我用師父剛支給我的月銀給你置辦的,你現(xiàn)在做了先生了,可不能總穿著一個顏色的衣服,成天黑黑黑的,你不膩歪,學(xué)生們都看累了。”
於莫攀笑道:“行啊,咱們家雙綰也自食其力了。”
單雙綰道:“這個你必須穿,可不能放在一邊。你看我?guī)煾鸽m然是個郎中,那每天穿的都不重樣的,晃死人了。你這每天一個顏色,就跟只有一件衣裳似的,不妥,不妥。”
於莫攀接了衣裳,主動讓她蹭了頓飯。
一天早晨,他來到後院的遊廊旁上下翻飛地舞弄玄鐵刀,第一次穿上了這件墨綠羅衣,劈削刺砍之際,帷帽白紗的石語眸出現(xiàn)在遊廊中。
他一看到這個身影,心中一緊,玄鐵刀幾乎停頓在半空。
於莫攀忙調(diào)息收勢力,站穩(wěn)腳跟。
他看到石語眸的懷中抱著一隻橘色的小貓站在那裡,雖然隔著白紗,他卻清楚地感覺到她在注視著自己。
他長身玉立地看著她,她身形嫋嫋地望向他。
兩人之間彷彿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緩緩地流動。
片刻,石語眸走向他,朱脣輕啓:“第一次見先生穿其他顏色的衣裳,果然好看。”
於莫攀未料到她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心道:如果是第一次,不該是第一次見我舞刀,文武雙全嗎?
不過,石語眸甜甜的嗓音帶來這樣一句話,讓他心裡也熨帖極了。
他的頭腦幾乎是停頓的,只聽自己的聲音道:“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石語眸摸了摸懷裡的小貓,將它雙手捧起送到他面前:“我是特地早起,給先生送束脩來了。”
於莫攀看著眼前這個長得胖胖的小貓,一身橘色的短毛,很可愛。他不自覺地伸手將貓抱了過來:“這是你的束脩?”
石語眸道:“它叫米米,我養(yǎng)了一段時間了,想著先生獨(dú)自在這裡,應(yīng)該有個陪伴,就把它送給先生吧。”
本該奇怪,可是他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奇怪,好像她送的東西就該與別人不同。
於是,那天之後,於莫攀開始不只是穿黑色的衣袍了,清冷的屋子裡也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這一切改變那麼突然,卻有那麼自然。
有時,他會問些關(guān)於米米的習(xí)慣之類的問題,她也會關(guān)心米米在他那裡過得怎麼樣了,好像這一切本來就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