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索倫的話語,凌展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息自頂心透入,轉瞬間傳遍全身,帶來一種舒泰祥和之感,而後更有無數的信息涌入他腦海之中,似乎是各種知識、經驗和修煉的法門。
但他根本無心留意信息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因爲此刻他正驚訝的看到,眼前索倫的身體居然正逐漸化作一顆顆黑色與銀色交織的光點,一一向空氣中散去!
那消散的速度甚快,最先消失的是索倫的雙腳,而後這種怪異的變化不斷向上蔓延,依次是雙腿、腰腹、胸膛,當他的身體只剩下雙臂、肩膀與頭顱的時候,索倫忽然朝他咧嘴一笑,笑容祥和自然。而後他的左手也自指尖開始,漸漸化作光點消散,直至左肩也消失後,這種變化終於蔓延到他的頭顱。
凌展震驚的看著他的半邊臉膛漸漸消失,而後是剩下的另一半。
此時索倫僅剩的一顆眼睛已不再是那漆黑一片內含銀星的樣子,反而變作了一顆正常的、眼白之中包裹黑色瞳仁的眼睛,那眼中放出安寧、愉悅的光芒,彷彿在告訴凌展,他只是要到另一個美好的世界去了,那裡不會再有神界與人界的爭鬥,不會再有數千年苦苦的等待,不再需要修煉,一切都是和諧美好的。
凌展受到他的目光感染,不知不覺中眼眶已然溼潤了。
終於,索倫的頭顱與脖頸也一併消散了,只剩下一條按在凌展頭頂的手臂,這條手臂卻不再化作光點散去,而是整個化作一條光一般的手臂,緩緩飛離他頂心,然後調轉方向落向他的右臂。
那光臂如同虛幻,整個包裹住了凌展的右臂,而後光臂一點點縮小,最後變作了與凌展的手臂一般大小,綻放出最後一絲光芒後,就此消失不見。
一種悲傷的情緒涌上凌展心頭,他怔怔的望著前方,目光穿過索倫消失的地方,穿過無數的山林草木,投向無盡的遠處,心頭一陣茫然。
那不知究竟是個怎樣存在的聖主,爲什麼創造出這個人界之後,偏偏又要創造一個神界來壓制人類修士的發展?爲什麼不能抹去人類的一部分智慧,然後讓他們安然的過完一生?爲什麼天神一族要揹負那樣沉重的使命,殺戮人類的同時也犧牲了無數本族同胞的性命?爲什麼不能兩界聯手去共同對抗那個聖主,讓天下所有的生靈都能夠自在的修煉,獲得悠久的生命?
他心中疑問連連,不知不覺的站起身來,朝著一個方向漫無目的地走去。其實索倫在封住他行動的時候,力量已經衰弱的厲害,只能趁他沒有防備封住他十息的時間,但是凌展當時被他化作光點消散的情形震懾了心神,並未察覺到身體早已能夠行動。此時他心有所思,也無心考慮這等事情,只是一味的邊想邊走。
凌展在這山中亂走,不一日便出了此山,走到一片平原上。他如今修爲漸長,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不飲不食也不覺飢渴疲累,但他走出一陣之後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原來就在這平原之上,正有兩隻軍隊相隔數裡遙遙對峙,數萬士兵衣甲鮮明、刀槍林立、軍容整肅,而他此刻正走到了兩軍中間空出的地帶上。
這兩隻軍隊也不知在此對峙了多久,忽見一個膚色紫黑的怪人闖了進來,而且腳下行走飛快,不一刻便來到空白地帶中間,兩邊的士兵不禁紛紛猜疑起來,不知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貿然闖入戰場有何意圖。不過這兩支軍隊訓練有素,並無一人發出議論之聲,只是數萬道目光一起向凌展望來。
凌展被兩邊數萬道目光看住,只覺渾身如同被剝光了衣服沐浴在烈日下一般,十分的不自在。但他此時不知如何,心底生出一股倔強之意,忽的雙腿一曲,在數萬人的注視下原地坐了下來。他這一動作更是讓兩邊的軍隊摸不著頭腦,各自生出戒備之意來。
僵持了半晌,距離凌展較近的那支軍隊中走出一匹馬來,馬上坐著一個普通士兵打扮的人,手持一桿白蠟桿的長槍,不一刻奔至五十丈外勒繮站定,高聲道:“兀那怪人,你坐在這裡作甚?兩軍交戰之地不是你這等人能來的地方,我家將軍勸你速速離開,莫白白傷了性命。”
凌展看也不看他一眼,保持著側對著他的姿勢,冷哼一聲道:“我就願意坐在這裡,你們要打是你們的事,與我何干?”
那士兵見他如此說,又好言勸慰了一陣,但凌展一句話說過就閉口不言,對他根本不做理會。那人終究是軍隊中人,性子好勇鬥狠,哪受過這等氣,一時間心胸怒氣勃發,也顧不得將軍的叮囑,忽然將馬一縱,提槍直奔凌展而來。不過他心中終究存了一絲善念,胯下馬匹是奔著凌展前面二尺處的方向去的,手中的長槍雖然指著凌展,但他心中想得卻是將凌展驚走即可,不必殺傷人命。
出乎他意料的是,凌展明明聽見他縱馬奔來,身子卻一動不動,對那明晃晃的槍尖更不看上一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眼見馬已奔至近前,那士兵已然止之不及,只好手腕一抖將長槍擡起數寸,想要就此略過凌展頂心,他能於馬匹疾奔之時仍穩穩托住長槍做出這等小巧動作,也是功夫嫺熟之輩了。
就在槍尖剛剛到達凌展頭頂上方的一刻,他忽然右手伸出向上一抓,一把就握住了長槍槍桿,而後輕巧的一抖一提,就將那士兵從馬上提在了空中。
他這一下坐在地上輕巧的接住了帶著馬匹奔馳之力的長槍,還能連人帶槍將對方提起,一身神力讓兩邊的軍隊均吃驚不已,但讓他的更加吃驚的還在後面。
那士兵的馬匹常年經歷軍中訓練,已然甚有靈性,與主人也是相處日久,感情頗深。它見主人被凌展擒住吊在空中,一時護主心切,向前奔出幾十步後兜轉了圈子,再次向回奔來。這一次因無人控繮,全憑它自主意識而爲,因此它奔馳的方向正對著凌展的身體,兩顆碗口大的鐵蹄眼見就要踏在凌展身上。
此時此刻,凌展左拳突出,瞬間穿過駿馬高高擡起的兩條長腿,正正擊在馬的前胸上。只聽那匹馬一聲悲嘶,碩大的身軀如同飄絮一般倒飛出十餘丈外,重重的摔落在地,然後連掙扎也沒掙扎一下,就此倒地斃命。
就算是兩邊的軍隊再如何訓練有素,此時也不禁大譁,能一拳正面格殺奔馳中的馬匹,而且還將其數百斤的身子打得倒飛十餘丈,這等神力唯實太過恐怖!兩邊數萬名軍中的漢子,沒有一人有自信能夠做到。而且明明那匹馬的前腿比凌展的手臂還長,卻被他後發先至擊中前胸,這是怪異之事也是讓很多人打破頭都想不明白。
眼見凌展實力恐怖絕倫,幾乎動搖軍心,兩邊爲首的將領不約而同的向本陣高喝道:“有哪位將軍願出陣格殺此人,職升一等!”
雖然凌展實力強悍,但兩隻軍隊也是猛將無數,自有人在那軍功的誘惑下想要試上一試,況且凌展一無盔甲二無武器,單是力量強大、動作迅速,很多天生大力之人倒也不甚放在心上。
立刻,兩邊便各有一員將領出陣領命,然後紛紛向著凌展縱馬馳來。此時兩將遙遙望見對方,心中自然生出比拼之意來,一個個將胯下駿馬打得飛快,都想先趕到凌展身邊取他性命。
凌展頭雖不轉,但對於兩邊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將右手一抖,連人帶槍將那士兵抖出數丈開外,沉喝一身:“快滾!”
那士兵見他一拳斃奔馬,他離得最近,自己又被對方擒住,已是駭得心膽俱喪,幾次想要鬆脫長槍落地逃命,但又怕逃不出對方的追殺,因此只是緊緊握住長槍,不知如何是好。此時他被一下抖出,只以爲便要就此摔死,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已然頭上腳下穩穩落在地上,好似被人抱住輕輕放下一般,心中不禁又是駭然又是佩服。
他心知遠遠不是凌展的對手,更不敢有什麼拼命的心思,忙抱緊長槍轉身跑開。不過此人心思倒也機靈得很,他並沒有直接奔回本隊,只是橫向的跑出一段距離去,假作是躲避己方將領的馬匹,這樣一來雖然不能保證回去之後不受懲罰,但或可免掉臨陣脫逃的殺頭死罪。他也是一時間被攝住了心神,其實像他這等情況也算不得什麼臨陣脫逃,一來凌展不是敵軍,二來凌展神力是兩軍所見,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士兵能對付得了的,沒有人會歸罪於他。
自那士兵一方出陣的將領終究是佔了距離近的優勢,轉眼間相距凌展已只有二十丈遠近,他手中使的乃是一柄雙刃巨斧,只見此將大吼一聲,雙手一提一落,巨斧帶著一道寒光,直向凌展頭頂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