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人追求長生大道,大半心思都花費在修煉上面,通常對于出行排場這些東西并不在意,但是凌展在親眼見到冰韻現身的整個過程后,心中還是免不了一陣強烈的震撼。
一頭百鳥之王鳳凰加八只三足金烏拉車,甚至不用去看那戰車之奇妙,便已然突顯出了主人的身份。
這時候根本不需要去感應氣息,更不需要任何的手段試探,便能一瞬間確認冰韻的修為,絕對是合道強者無疑!
不過樊席顯然是見慣了這番場景,神情間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相反還向著當中那只鳳凰招手道:“小家伙,好久不見,想不到你竟然借著這里精純的太陽真火又提高了一階修為,這樣下去只要再過一千年時間,你也能踏入合道境界了。”
“我的修為自有主人提點,用不著你這老家伙操心。”那頭鳳凰此刻開口說話了,語氣和冰韻并無二至,同樣很不給樊席面子,只是其聲音中卻并不包含那足以冰凍元神的力量。
聽他如此應答,樊席也不生氣,只是嘿嘿一笑,掃視了一眼八只金烏,而后對冰韻道:“不錯不錯,這些年你借著冰焰戰車的獨特力量,一直留在太陽內部潛修,雖然沒能研究出血脈延續之法,但這九個家伙的實力卻是突飛猛進,一旦回到大地上去,立刻便能聚集起天下間一切靈獸強者,實現與人類分庭抗禮之勢了。”
“哼,只要你這家伙不總來煩我就好,我才沒有統一天下萬獸的心思,更不想和所有人類修士為敵,人類畢竟是萬物之長,修煉的天賦最高,雖然眼下足以抗衡我和我手下的勢力并不存在,但是一旦受到外力壓迫,便將會涌現出無數驚才絕艷之輩,除非滅盡一切修士和凡人,否則總有我們吃虧的那一天。”
“哦?想不到你對我們人類的評價這么高,我還以為你一直都看不起人類呢。”樊席明顯覺得冰韻會說出這樣的話有些意外。
“我從不小瞧人類,好了,廢話少說,快點拿出你的證據吧。”冰韻仿佛并不想在剛才的問題上糾纏太多。
哪知樊席此時卻搖了搖頭,很干脆的吐出三個:“拿不出。”
“什么?拿不出?你又來耍我!”冰韻聞言頓時柳眉倒豎,滿面怒色,就連那頭拉車的鳳凰也是唳叫一聲,一道帶著強烈怒意的火焰自其口中噴出,直向樊席射來。
面對此景,樊席卻似毫不在意,揮手間滅到足以蒸發金石的烈焰,依舊笑呵呵說道:“我拿不出,不代表沒有證據,只不過這證據卻不在我身上,所以我才會說拿不出的。”
冰韻此刻已然因為憤怒自戰車上站起身來,抬手便要釋放法術,但聽到此言又立刻壓下心頭怒意,一雙鳳目冷冷地盯著樊席,沉默數息后驀然抬手指點著凌展道:“你沒有,難道是在他身上?”
原來她卻將樊席話中的意思理解為,那能夠延續其血脈的事物是凌展所有。
其實也不怪她這樣想,換成是其他人,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也是這種解釋,不過此刻被其一根玉指遙遙指著的凌展卻是知道,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那所謂的東西。
他和樊席結識的時間并不甚久,而且彼此之間也幾乎沒有交流過道法,只是互相感知過對方掌握的天道,其中根本與什么延續鳳凰血脈的事情毫無關聯,所以對于樊席方才的話語,他也是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其中究竟。
不過很快樊席就說出了答案,解除了二人心中的疑惑:“他當然也是沒有的,這件事情最終還要著落在你自己身上。”
“我自己身上?”冰韻聞言依舊是一頭霧水,不過指著凌展的手指卻是收了回去。
“沒錯,”樊席點了點頭,“或者說是著落在你的法寶上。”
他說話間目光微垂,凌展留意到他的神情變化,立刻順著其視線看去,發現最終的目標竟然是那座外裹火焰、內藏玄冰的冰焰戰車。
見冰韻的神色還有些迷惑,樊席只好繼續說道:“你這件鳳凰一族的至寶,在外人看來玄妙異常,竟然能將火焰與寒冰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結合到一起,彼此間并不發生沖突,可說世事之奇無過于此。不過我卻知道,這中間根本就沒有什么特別的,只不過這件寶貝具有將極陰與極陽互相轉換的能力罷了。當然,明白這個表面上的道理也算不了什么,因為真正極致之間轉換的那種狀態其實是很難把握的,而只有把握到這玄妙的一點,才能真正調和你和這家伙的血脈,從而衍生出新的鳳凰族后代來。”
他話中所說的“這家伙”,卻是指的那頭拉車的火焰鳳凰。
此時凌展早已從兩人的交談中得知,那喚作冰韻的女子,其本體卻是一頭冰凰,而聽方才樊席話里的意思,似乎對方和那頭火焰鳳凰還是一對,又或者說是鳳凰一族最后剩下的一對,肩負著延續本族血脈的重任。
而樊席又似乎對冰韻心存愛慕,這種關系看起來簡直古怪至極,可樊席說話的時候卻又像是毫不在意,好像冰韻要和火焰鳳凰進行“血脈融合”并不妨礙他心中的愛慕。
不過此老不在乎,卻不代表冰韻也有這么厚的臉皮,在聽到調和血脈的言語時,她始終冷若冰山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殷紅,低聲啐了一口后,她這才再次神色一整,道:“你說的這些難道我不知道么?只是那極致之間的轉換著實難以把握,就算我掌握冰焰戰車數千年,也不能領會其中精義,更何況你手中空無一物了。”
遭受如此質疑,樊席卻再次哈哈一笑:“空無一物又如何,你太小看人的智慧了。就算我手里沒有冰焰戰車,卻不代表我無法參悟陰陽轉換之道,不然你以為我干嘛躲在月亮里面?真的就只是因為你居住在太陽上,所以我就要跑到與之相對的月亮里面,跟你玩鬧么?”
“這……”冰韻聞言一滯,顯然對于樊席之言非常吃驚,愣怔半晌后才幽幽吐出一口氣,“哎,想不到你這老東西竟然如此癡情,我本以為你是以居住在月亮上來表達對我的感情,以及保持你的自我尊嚴,卻想不到你竟然是想到在哪里參悟陰陽變化,為我解決血脈繁衍的難題,你的這番情義,我著實難以償還啊。”
兩人這番對話,其中涉及陰陽至道,奧妙非常,換成任何的其他修道者,都難以明白其中真意。
但凌展作為現存的第三名合道修士,觀看過三千大道的他,卻是隱約觸摸到了其中的一絲關鍵。
需知在人類眼中,月亮又喚做“太陰”,與太陽相對,分別代表了極陽與極陰兩種力量,不過表面看去,月亮十分普通,甚至體積也比太陽要小得太多太多,用以代表極陰之力難免失當,所以才有了“月亮”這個稱呼。
不過在一些極為古老的典籍中卻記載,月亮本來并不是現在這樣渺小與平凡,它曾經也像太陽那樣巨大,并且其表面和內部也并非是現在的土石,而是一顆完全由極寒的冰構成的星辰。
也只有這樣的月亮,才可稱之為“太陰”。
只是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在不斷的宇宙變遷中,月亮發生意想不到的巨大變化,最終極寒散去,形成了如今的模樣。
但這卻不影響以其參悟陰陽變化的價值,而樊席這位有些癡情的合道強者,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選擇把自己埋在月球的內部,尋找幫助冰韻的辦法。
想通了這些,凌展也不禁開始佩服其這位不知存在的多少年月的修士前輩,在場中寂靜了許久后,他打破氣氛說道:“好了,想來冰韻前輩現在也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證據,能夠確定樊老的確是掌握了能夠讓鳳凰一族延續血脈的辦法了吧?”
“嗯,此事既然有了解決辦法,我隨你們去一同抵御天魔便是。”冰韻點了點頭,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說起來,這位冰凰變化的女子,卻不像樊席那樣容顏蒼老,而是一副二八女子的姣好容顏,如今本來冰山一般的面容上平添一絲人的情緒,動人之處簡直言語無法形容。
事情終于談妥,凌展和樊席都稍稍松了口氣。
在大家互相重新通了名姓,并得知那火焰鳳凰叫做朱焱后,凌展笑著對樊席做了個請的手勢,口中道:“樊老,如今可要請您帶我去那通道可能出現的所在了,魔劫之日將近,咱們可要抓緊時間。”
樊席此時大約是多年苦戀終于得到了心上人的認同,情緒十分舒暢,聞言大笑著一捋胡須,抬手指點著那片神秘的平面大陸,朗聲道:“走,咱們這就一起看看去。”
說著他當先將遁光一催,朝著海洋與四塊陸地交織處飛去。
見他走了,凌展也催動遁法,不緊不慢地跟上。
至于冰韻,則依舊坐回車中,任由朱焱帶著八頭三足金烏拉動戰車。
但見九頭強大的禽鳥齊齊一個扇翅,戰車便已跨越數里之遙,速度絲毫不比前面兩人慢上半分,這支屬于人界的頂尖力量,終于走向了引領天下修士對抗天魔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