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來到這個混沌世間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的啟蒙師傅,也是她的家人。至于愛人……就不太可能。他甚至從來沒有露過人形,一直都是以一棵樹的形象招搖過市。她想,她再怎么不著調,也不可能在人性還沒有完全褪去的最初愛上一棵樹……尤其還是一棵十分不著調還有些嘮叨的樹。
如今他走了,走得時候還不忘臭美一把,將自己的身體留在了這個地方保護得好好的。要不是他動了什么手腳,地理位置這么好的海窟恐怕早就被別的妖怪占了當老窩了。果然活著的時候奸詐,連死了都那么奸詐。他忽悠了她很多次,但是他對她很好,這也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
雨歇的難過并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很快,現實就容不得她繼續傷心了。海窟里用來防御外敵攻擊的結界發生了波動,雨歇原先以為是玄虛之境里不長眼的妖怪來占洞穴觸動了結界,也沒有在意,連姿勢都沒有換一個。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結界震動得太過厲害,按這樣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會被生生震碎。
來者用這么極端激進的方式來破這里的結界,肯定不會是什么善類,更沒可能是玄虛之境里的妖怪。而且這目的……恐怕不簡單。
雨歇隨手揉了揉臉,果斷取出無患,便奔向洞口查看情況——尼瑪打斷她憂傷的家伙她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來人的數量讓雨歇有些吃驚,實力更是讓她吃驚。
隔著結界,雨歇肆無忌憚地打量這三個一身黑衣的人。兩男一女,面容普通到幾乎一見過就會忘記。兩男的明顯是打手級別的,看起來有些門道,此時正在用法術強硬地打開結界。而那女的則站在他們的身后,沒有動手,牢牢盯著結界。
雨歇眼尾一掃,已經將在場的局勢看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有了計較。若是結界被打破,到時候她跟這兩男人對陣,恐怕是討不到便宜的……好吧,是一定討不到便宜。這兩人中的隨便一個人都比她弱一些……也只是弱了那么一些些。若是組合在一起,量變產生質變,雨歇就勢必要吃虧。
在場三人,最好欺負的無疑是那個貌似管事的女人。
雨歇將無患橫亙在胸前,瞇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面目實在太過普通的女人,意味深長地道:“竟然是你。你不好好呆著,跟著我來做什么!”語氣凌厲,殺意凜然。那一瞬間暴露的氣勢頗有金蟬子的風范,強大無比,硬是讓她充了一回十三。
女子聞言,臉色一變,雖然不是很明顯,還是被一直打量她的雨歇看在了眼里。雨歇面色不動,只牢牢地盯著她,威壓釋放出來,集中攻擊這個女人。這人的能耐相對來說弱了許多,雨歇在經過金蟬子的魔鬼訓練之后,自身實力有了極大的提升,尤其是裝逼的實力,更是上了好幾個檔次。這威壓下得非常突然,估計那女人一開始根本沒想到雨歇會來這招,而且目的還十分地明確。最重要的是,有結界擋著,雨歇根本就沒有可顧忌的地方,攻擊起來也更加肆無忌憚。這女人自是無所遁形,被雨歇壓得血氣一翻,足下不穩,身體顫了顫,生生咳出一口血來。
而自始至終,那兩個黑衣男人都沒有出手管過她,只一門心思破著結界。
雨歇心中有那么些得意又有那么些郁悶,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眼睛瞟過那兩個面無表情依舊攻擊結界的黑衣男,最后還是鎖定在她身上:“你想害我?你可承擔得起這個后果?”
“你……不可能識得我!”那女人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很痛苦。
雨歇當即不屑,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屑:“你以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別太自以為是了。有本事下次將氣味也變掉啊,馬腳露得這般大還指望別人看不見?哼,這可真好笑。”
女人當即臉色一變,面目猙獰:“反正,你今天必須死。”
雨歇好整以暇,“你就這么自信我會死?你今天非要殺我不可?”
“你的存在妨礙了別人,你非死不可!”
雨歇眼角一跳,很快按捺下來,語氣平靜得不能再平靜:“我什么都沒做,你這樣說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妨礙他呢?別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啊?”
“便是你什么都沒有做,你還是得死。”
雨歇挑眉:“我只問你,是你要我死,還是你的主子要我死?”
“少廢話!”
女人瞪了兩眼那兩個黑衣人,“還不快點!”
“是。”
“是。”
黑衣人口徑很整齊。
女人之后便不再搭理雨歇,只按著胸口一門心思盯著結界破壞的進度,而結界的松動果然越來越厲害。雨歇蹙眉,非常想要再壓她一回,不過看她的樣子也知道這小招數使不了第二遍。這女人已經有了防備她再動手也沒用。
手中的無患握得越發緊,雨歇心里暗恨這些人莫明其妙,可是如今恐怕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話來。她本來也不是什么聰明的人,這番話說得有漏洞是自然的……不過看起來這女人更笨。
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雨歇自然是不認識這女人的……就算認識,也絕對不記得了。這味道什么的,絕對是瞎扯淡。鬼才記得她什么味道!
沒錯……她方才那么淡定自信,說白了就是誆她的。話說,剛剛連她自己都差點相信了自己的演技~果然是逼真。且不管真假,只能說還是挺有效的。
雨歇托著腮沉思……她的存在妨礙了別人?
這怎么可能?!
她這么個與世無爭的姑娘就這么安安分分地活著,究竟能妨礙到哪位仁兄她怎么不知道啊?!
這些人太不講道理了!
……
兩相對峙,結界突破的時候雨歇先發制人,提起無患便飛身而起,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朝著一人當頭猛砍過去。一刀斬出,蓄勢已久,威力自是無窮。
那男人不防,立即血濺當場死不瞑目!雨歇陰測測一笑,趁著大家都呆愣之際,又是飛起一刀,利落地將另一個男人斬殺在刀下。黑衣女子老早被雨歇的實力嚇破了膽,兩股戰戰,轉身欲逃。雨歇哪會給她這個機會,腳尖一點,整個人縱身飛去,攔住了那女人的去路,手臂一揮,亮出滴血不染的無患。女人嚇得腿軟,跌坐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阿尼喔!”
雨歇冷冷一笑,拿刀尖挑起女人的下巴,姿態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你說,到底是誰殺了誰?”
手起刀落。
血濺三尺。
……
夢想總是美好的。
現實是——
雨歇一刀飛去,那一刀已是拼盡全力,就是想要達到一擊斃命的目的。奈何那男人手腳出奇地靈便,竟還能在這關鍵時刻躲開,拼著砍掉一條手臂的代價逃了出去。雨歇一邊躲開另一個黑衣人招呼過來的一招,一邊還不忘抽空遺憾地嘆息一聲,沒想到這種粗糙大漢不但是個狠角色,竟然還難得的心靈手巧,失策失策!
據說對自己狠的家伙對別人更狠,雨歇覺得壓力很大。壓力太大的她于是毫不放松,拼了勁對著那個受傷的男人窮追猛打,打得他直哭爹喊娘。可是身后的尾巴也著實可惡,追得她手忙腳亂,應接不暇。那女人雖然看著不頂事,但是陰險至極,最愛搞偷襲,弄得雨歇防不勝防,一個頭兩個大。最讓雨歇郁悶的是,她竟然取出了一把琵琶,在安全的角落里彈了起來。
雨歇頭痛欲裂,抱著腦袋左躥右跳,好不狼狽。每每想要宰了這妹子,那兩個男人便像是影子一樣竄出來阻攔她,讓她總是無法得手,氣得差點絕地而亡。
音攻什么的,果然是最討厭的!
猛然間想起戴在兩腕間的那破鈴鐺手鐲……她也顧不得,抬起手腕灌輸進法力便是一陣猛搖。她第一次用這破東西,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有多少能耐。是以這能耐一爆發出來,差點沒驚倒她。原本清脆的丁零當啷聲成為攻擊的手段時變得格外尖銳刺耳,真真是魔音貫耳,繞梁三日而不絕。這絕對是無差別的攻擊……不但這三個黑衣人噴出了一口黑血,連雨歇自己都快站不住腳。
搖還是不搖,這真是個問題啊!
不搖的話她得死,搖的話大家都得死。
不管怎么選,都是個死!
悲劇大概就是長她這樣的吧?
雨歇撤回一直手臂,艱難地喚出無患,直擊向受傷最重的女人。無患打在琵琶上,琵琶應聲而裂,碎成了齏粉。那女人根本沒有躲閃的力氣,被無患貫穿了身體,釘在了后頭的崖壁上。
另一只手腕也撤回,世界終于安靜了。
……
各自一番整休。
那身殘志不殘的男人雖然看著剛猛,實則力道極巧,身子也像是靈蛇一般,極為靈便。三人的攻擊中,他是最讓她頭痛的。雨歇不由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有預感他比較強一些,一開始就砍了他的手,斷了一臂的男人再怎么厲害,終歸不如從前。
斷臂男人又從雨歇身側發動攻擊,直擊雨歇的太陽穴。
雨歇身體向后一仰,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一手撐在地上,一手化成爪,直擊那男人的膝蓋,將他打得跪倒在地。彈起身時她甚至還來不及站穩,迅速轉了個身,躲開另一個男人虎虎生威帶著罡風的當面一拳,繞到男人身后,抬起一腳踢到他的腰上,讓他向前踉蹌了好幾步。趁著這空擋,雨歇一個后空翻,飛起一腳踩在奄奄一息的女人不是那么柔軟的胸脯之上,拔出無患,借著那力道向后撤去,穩穩地落在了海窟洞口。她舉起無患,在兩人追來的那一剎那,她揮起一刀打向洞口。
一陣驚雷般的動靜,洞口坍塌,光線瞬間被揚起的塵埃遮住。
雨歇毫不猶豫,轉身便向洞口身處奔去。
好不容易跑到絳仙老頭的軀殼前面,她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濺在老頭枯死的枝干上,分外驚心。那一戰看著輕松,其實她也受傷匪淺。方才她追著那斷臂男人窮追猛打想要置之死地的時候,另一個男人的拳掃到她的后背……她雖然躲開,但是還是被那罡風傷到了。那種力度,絕對不是她所經歷過的那些小妖可以相提并論的。
意識開始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