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牽著陸凝的手, 一刻都沒有放松過。以前的戰場廝殺,加上這兩年的戍守邊境,拿慣了刀槍的手, 不僅早已磨出了繭子, 而且力氣也難免比常人大許多。
就如現在, 楚陌只是輕輕的牽著她, 可陸凝卻覺得手疼的不行, 但卻始終不愿意開口。
直到山腳下,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楚陌。”
楚陌腳步一頓,愣了一秒后僵硬的轉過頭, 看到她在身邊后,唇角才漾開一絲笑意:“我在。”
陸凝知曉, 戰場拼殺最重要的就是反應的靈敏與動作的快捷, 可剛剛楚陌……明顯是聽到她的聲音后, 有些不敢相信,轉過來看到她后才確定, 確實是她發出的聲音,才答應。
會有這樣的反應,難道是……
楚陌抬頭摸了摸她的頭發,動作很輕,聲音中含著說不清的情愫:“以前你在身邊時, 我總覺得你沒那么重要, 聽著你叫我的名字, 雖然覺得舒心, 但卻不覺得珍貴。而今……”
而今, 多少個午夜夢回,耳邊響起她叫他名字的聲音, 他都會下意識的睜眼去尋找,只是找了一圈卻發現根本就是一片虛無。
所以,如今又有這樣的聲音出現,他已不敢相信,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境。
陸凝有些心疼,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楚陌,楚陌……”數不清叫了多少遍,她道,“以后,我每天都這樣叫你,不會再離開。”
“一定?”
陸凝點頭,抽出被握著的手,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如果我再食言,下輩子就當牛做馬的還你。”
楚陌看了看她的手指,又看了看她信誓旦旦眼神,手伸出握上他的手腕,直接將她抱在了懷里:“我不要你下輩子當牛做馬來還我,我只要你這輩子老老實實的待在我身邊。”
楚陌并沒有再帶她回到雪池草廬,如今對于他來說,只要陸凝在身邊,去哪里都好。
馬上,楚陌逆著光,伸出手:“上來。”
陸凝看著他周身的光亮,只覺得晃得有些睜不開眼。這就是他,讓人覺得耀眼的他。將手放入他掌心,楚陌手上一用力,便將她拉上了馬,圈在自己身前。
“去洛城?”
陸凝想了想,搖頭:“我們,著急回去么?”
回去?北境么?楚陌低頭看她:“不急。”
“那我們便這樣慢慢走罷,”陸凝閉上眼睛,頭靠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聲,只覺得陣陣心安,“一路風景無限,有你在,處處都如牡丹花開一樣漂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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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都城,早已鬧得天翻地覆。
陸凝當日沒有返回王府,楚陽本以為她是念家,想在家中多留幾日。幾天過后,楚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親自去尚書府接陸凝回去,可這一去,才發現陸凝已經離家出走。
“去哪兒了?”楚陽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質問,“一個有夫之婦,如此拋頭露面不說,竟然還敢露宿外面,我皇家顏面都被她丟盡了!”
皇家顏面?他還有臉提皇家的顏面,陸浩天和夫人坐在堂上,冷眼看著他:“凝兒去哪我等怎會知曉?只字不留的離家出走,我等還想問問二王爺您,究竟是怎樣的治家有方,竟逼得凝兒,連自己的家都不敢待下去了?”
楚陽一愣,他了解陸凝,陸凝不是那種一受了氣就會跑回娘家訴苦的人,相反她是打落了牙也會和血吞下去的,倔強的性格。所以這兩年來,即便他對她諸多不好,陸家與他也是相安無事。
怎的今日,陸浩天竟會向他發脾氣?難道……
“凝兒這次回府,說了什么?”
“什么都不曾說。”陸浩天一臉怒意,伸手從懷中將陸凝寫好的休書拿出,直接扔到了地上,“這是她走時留下的唯一的書信。二王爺,您可真是待老臣一家不薄啊!”
楚陌幾步走近那書信,低頭一看,映入眼簾的竟是兩個大字——休書。
向來,休書向來是男子寫給再也不能同床共枕的棄婦的,而今顛倒過來,楚陽捏緊了拳頭,一字一頓的道:“這休書本王不認,她陸凝寫了也是白寫!”
說完后一轉身,氣沖沖的走了。
這日下了早朝,楚陽沒有離開皇宮,直接來到御書房想要面見圣上。可誰料,被奴才帶進書房內才發現,陸浩天已經早早來參見,跪在地上老淚縱橫,任皇上怎么勸解都不肯起來。
“求皇上為微臣的女兒做主!”
“這……”皇上正猶疑,見楚陽進了來,皺眉詢問道,“陸凝嫁進你府兩年,可曾有好好待她?”
楚陽雙膝一曲跪在地上:“父皇,兒臣冤枉。”他道,“兒臣與王妃相敬如賓,但無奈王妃一直心系三弟,不肯與兒臣……兒臣也容了她,但是此次離家出走,兒臣實在是不明所以。”
“胡說!”陸浩天聽楚陽辯解,一口氣上來,面對面的質問他:“凝兒胸口上的傷是從哪里來的?”
這確實是楚陽所為,他根本無從辯解,只能說:“不過是一時失手……”
“好你個逆子!”皇上一掌拍在桌子上,“若不是起了歹念,怎會失手至此?”
“父皇,您聽兒臣解釋。”
“不必解釋了!”皇上一揮手,“你們先下去罷,尋回陸凝要緊,一切待到她平安回來,再做定奪。”
二人退了出去,書房終于重回寧靜。皇上明白自己的兒子,楚陽與太子楚陵,雖然兩人做法不同,但目的卻是一個——都想要要他的皇位。但楚陵在這亂世之中能力確實不行,而楚陽……怕是為了這皇位,都敢通敵賣國。只是,他雖然明白,但兩人畢竟是他的兒子,時而偏袒是再正常不過。
但是……偏袒也需要個限度。
陸凝身為陸浩天的女兒,且不說陸浩天與他是君臣,更是朋友,而且陸浩天與他的心愿是一樣——興盛楚國,平定亂世。
他的這些兒子之中,唯一一個有可能平定這亂世的人,就是楚陌。只可以,他竟然為了一個華風,放棄了這個唾手可得的皇位。
糊涂啊!他怎會有這樣一個糊涂的兒子!
楚陌與陸凝走走停停,絲毫不在意這時光的流逝。
馬上,楚陌終于想起了一件事。
“你是怎么從楚陽府里逃出來的?”
三個多月過去,她都有點忘了,自己曾經可是楚陽的妃子。
“陸凝娘親壽誕,回府之后就趁亂跑出來了。”
原來如此,楚陌繼續問:“跑出來之后呢?”
“給楚陽留了一封書信。”頓了頓,她偏頭看了眼楚陌,“一封休書,我要休了他。”
楚陌愣愣的看了她一陣,她正覺得莫名其妙間,楚陌竟然大笑了起來:“你啊,我楚國向來信奉女子三從四德,即便是寫休書,也是男子的事,你……”
“我怎么樣?”陸凝不服,“男女平等,男子能做的,我也能做。若是有一天……”她動了動,在馬上偏轉過身子,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若有一天你敢欺負我,我也會休了你!”
楚陌靜靜的看著他,唇角的笑慢慢消失不見,眼底驟然起了波瀾,他將她拉近,低頭道:“不會。”
不會什么?
他的氣息慢慢靠近,陸凝看著這張帥氣的臉一點點在眼前放大,有些緊張的閉上了眼睛。
“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話音落,唇上一軟,他的氣息瞬間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入夜前,楚陌帶著陸凝入了城,只是這一入城就聽到,百姓們對皇家上下議論紛紛。
“看到城中告示了么?皇上下令,全國內尋找二王妃呢。”
聽了這話,楚陌和陸凝對視一眼,饒是再大膽,陸凝眼睛仍舊泛著擔憂,可楚陌眼中……明晃晃的寫著——爺在這兒,你怕什么!
“早就看到了,這兩年來皇家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百姓回憶,“先是風國質子風華公子莫名死了,再是太子楚陵被貶為庶民,流放邊境,然后是三王爺觸怒龍顏被貶為候,如今二皇子的妃子跑了。進來可是夠亂的啊。”
“是啊是啊。”
談論聲漸遠,楚陌本來想牽著陸凝去客棧,走出一步卻發現陸凝定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紋絲不動。
剛剛那個人說什么?太子楚陵被貶為庶民?難道是……
“怎么了?”楚陌走到她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累了?馬上就……”
陸凝忍不住打斷他:“太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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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做的。”
楚陌就是楚陌,不論身份怎么變,他還是他,永遠敢作敢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