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shù)母萧[鬼——這是近來流傳最廣的謠言。
說來也奇怪,戰(zhàn)場上如修羅一般的人,鬼見了都應(yīng)該躲得遠遠的。可是偏生有那樣一隻鬼不僅住在他的府上,且整日裡從早哭到晚,嗚咽的哭聲整整持續(xù)了三天。
楚陌坐在前廳喝茶,清俊的面龐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你說什麼?再給爺說一遍。”
座下跪著一個小丫頭,二十歲左右的模樣:“是……是公子已有三天未曾進食了。”
楚陌劍眉微揚:“哦?三天未進食還能哭的這麼驚心動魄,也真難爲他。”聲音輕輕落下,空氣卻慢慢冷卻凝固開來,“滾回去告訴他,爺這是王府不是靈堂,一炷香的時間叫他給爺憋回去。”
“是、是。”丫環(huán)連應(yīng)了幾聲,慌忙的退了出去。
仰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楚陌聽著後面?zhèn)鱽淼目蘼暸c道士做法的驅(qū)鬼聲,一陣煩躁。
“王爺您不去看看公子?”站在楚陌身後的人名叫逐浪,濃眉朗目,身材高大,相較於楚陌更有武將的風(fēng)範。誰也想不到這樣的人,卻只是楚陌身側(cè)的一個小小的護衛(wèi)罷了。
“看他做什麼?”楚陌輕嗤,“他有斷袖之癖爺沒有,他喜歡男人爺不喜歡。”一個月過去,楚陌時不時的還能想到那天那傢伙在後花園的涼亭內(nèi)拉著他的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嘶喊著“我喜歡你啊王爺,這輩子就只喜歡你一個人啊王爺”。現(xiàn)在想想當時只是一把揮開他的手簡直是便宜他了。
“可是王爺,公子若死在府內(nèi),皇上那裡恐怕……”
死?楚陌輕哼一聲:“他也不是沒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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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冷了一些,寒風(fēng)凜冽,若是在別處或許草木凋零繁花落盡,滿是淒涼。可在這王府內(nèi)卻是別有洞天,一簇簇雪白的梅花開的正好。尤其是風(fēng)苑的梅花,開的更爲嬌豔。再配上昨夜剛飄落的小雪,更顯晶瑩通透。
如此美景,卻被陣陣鬼哭狼嚎破壞的絲毫不剩。
“公子,您不要再哭了,王爺已經(jīng)回府,臉色……難看的很。”
被她稱爲公子的人靠在牀邊,一雙桃花眼又紅又腫,瑩白的側(cè)臉上兩滴淚珠欲墜還休,楚楚可憐的模樣更勝女子。當然,他不哭時的相貌,更是勝過普通女子千倍萬倍。就是這麼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愣託生成了個男人,託生成個男人不打緊,打緊的是——竟然有龍陽斷袖之癖。
這要惹得多少女子肝腸寸斷啊?
此時的世上所有人都以爲他是在爲向楚陌示愛而被拒絕而哭,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哭,是因爲家破人亡,是因爲想死不能,是因爲……莫名其妙的來了這個地方,魂魄附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
秦月,那纔是她的名字。
哭了三天,想了三天,一切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再改變,那麼即使她哭瞎了雙眼也是於事無補。所以現(xiàn)在擺在她眼前的無非兩條路能走——一、頂著這個男人的身體不男不女的活下去;二、一了百了的死了之後,到地下去見死去的父母。
兩個選擇於她來說,究竟哪一種纔是真正的解脫?
“小紅……”沙啞的聲音第一次從他的喉嚨中發(fā)出來,秦月偏頭叫道。
牀邊的丫鬟上前一步點頭道:“是,公子。”頓了頓,見他沒有繼續(xù)說話的意思,忍不住問,“公子可要吃些東西?”
秦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長,細膩光滑,想來是從小到大也同她一般沒有受過什麼苦。擡手擦了擦頰邊的淚,止住哭聲後卻還有一些抽噎:“不……必了,我想出去走走。”打開房門她只著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站在門邊,一陣冷風(fēng)吹來,不禁打了個寒顫。
身後一暖,是小紅拿了件披風(fēng)披在了她身上。
“謝謝。”她偏頭道。
小紅怔愣的看著她的背影,不可置信的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公子他……剛剛說的什麼?謝謝?想她在公子五歲剛到府裡就開始照顧他,如今十五年過去,她盡心盡力卻從不曾換到過公子隻言片語。而今日,她不過爲他披了件披風(fēng),公子竟然……
小紅低嘆,看來公子這次真的被王爺傷狠了。
秦月走出去後看到眼前那生機勃勃的景色心中有一瞬的波動,默默的走到梅花樹下的椅子上半靠著,隨意一擡手就能摸到那株盛放的梅花。
“府內(nèi),到處都是梅花嗎?”秦月微閉著眼睛,安靜的嗅著縈繞在身邊的芳香。
“是。”
“這府上的主……”秦月的話猛地頓住,她不應(yīng)該這麼問,可轉(zhuǎn)念一想如若被發(fā)現(xiàn)了又有什麼關(guān)係,“你家主子很喜歡梅花?”
小紅當然聽到了“你家主子”這幾個字,但卻很乖巧的自動忽略:“不是王爺喜歡梅花,而是王爺心上人喜歡梅花,公子您忘了嗎?”
忘了嗎?忘了嗎?不曾知道,連記得都不曾,何來的忘呢。秦月淺笑,閉著眼睛喟嘆一聲:“你家主子的心上人,當真好福氣。”
且不論愛的有多深,能在這滿院種上這些花就已經(jīng)夠讓人感動了。或許真的是經(jīng)歷了生死後的覺悟,想想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平平淡淡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爸爸忙著生意,媽媽忙著照顧她們,年復(fù)一年。現(xiàn)在她才明白,那樣纔是愛,點點滴滴凝結(jié)成的深沉的愛。就如同這星星點點的梅花,所凝成的一樣。
楚陌本是在府裡呆的煩了,剛要離開卻猛然發(fā)現(xiàn)那鬼哭不見了。難不成熬了三天就死了?還真沒用!邁向大門的腳收回,踏上了去風(fēng)苑的小路。進了月亮門,楚陌沒有看到他的人,反而聽到了她的那句“你家主子的心上人,當真好福氣。”
好福氣?楚陌脣角一勾,福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繞過眼前礙眼的樹枝,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半靠在樹下閉目養(yǎng)神的人,蒼白的臉色,雪白的披風(fēng),恰巧一陣風(fēng)吹過,樹上一些雪白的花瓣隨之飄落。有那麼一瞬間楚陌覺得,坐在那裡的人,也會隨著那些落花而離開。
離開,不是正好麼?
“王爺!”小紅看到楚陌站在那裡驚慌的叫了一聲,在看到楚陌一揮手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秦月自然聽到了這聲王爺,雙目睜開無端的帶著一絲慵懶的味道。四目相對驟然相對,秦月的眸中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而後不想理會的閉上。
“怎麼?不哭不鬧不想服毒上吊了?”清冽低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輕蔑。
原來她附上的這個男人,還喜歡玩兒這一套?倒是個有趣的人,只是她在這裡,那麼這個男人……是生是死?
“演戲不用演的這麼逼真。”聲音瞬間挨近,下一秒秦月只覺下顎一痛,皺著眉睜開眼睛看著他,“你要是真死了,那人也不會心疼。”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不想聽懂,秦月只是愣愣的看著他眼裡流露出來的莫名神色,突然想笑:“其實你不希望他……我死吧?”人啊,就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可是我卻是真的想死。”
楚陌一怔。
“這裡應(yīng)該有什麼□□鶴頂紅一類的東西吧,見血封喉最好了。”
怔愣過後的楚陌突然大笑出聲,捏在她下顎上的手瞬間下滑落在了他的脖頸上:“你錯了,爺我希望你死不是一天兩天了!”乾燥有力的手掌漸漸用力,“想死怎麼不早說,爺我動動手指頭的事!”
唉,秦月在心中無聲一嘆,揚手握住楚陌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好不容易纔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來:“我……不想……這麼死。”
不想這麼死?楚陌手上微鬆:“還要挑個死法?”
“是。”秦月仰頭道,“我怕疼,怕半天都死不了,所以給我瓶□□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