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楚陌說,他們很快就要到崇州了。只要繞過前面的那座高山,再經過山腳下的那座崇明城,便會到達崇州境內,那個被他稱作是家的地方。
一路上因著遇到好玩的地方楚陌便會帶著華風下車玩兒一玩兒,本來十日便可到達的路途整整讓他們走出了半個多月。走出這麼長時間不打緊,打緊的是——人竟然越走越少。本來他們總共纔有五人,而今日一早華風醒來時卻發現,逐月和逐浪竟然雙雙不見了!
“他們人呢?”華風問坐在車邊望著高山的楚陌。
“走了?!?
走了?“私奔了?”不大可能罷,這倆人若是願意私奔早就奔了,而且近來也沒看出逐浪那榆木疙瘩與逐月的感情有進一步的發展,想必私奔的可能性不大。
他心思幾轉,楚陌卻一臉淡然:“你們那裡都流行私奔?”
“……”你們這裡才流行私奔!華風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不說便不說,我才懶得知道?!睙o論去做什麼肯定也都是楚陌授意的,他們兩個最聽的便是楚陌的話。
還是很久以後,華風纔對崇明城略有些耳聞。崇明城地處要道,有史以來便是商賈往來羣集之地,乃是方圓上千裡最爲繁華的地界。可向來繁華之處最是魚龍混雜,你永遠不會知道,在城中往來的這些陌生面孔究竟到這城裡來做什麼。
馬車上路,從清晨便開始圍著這座山繞,繞來繞去竟繞了一天才繞到山的另一側,當進崇明城門時,天色已經開始昏暗,月亮早已斜掛在天邊。
華風掀開簾子看著遠去的山巒禁不住感慨:“在山那邊看時,本以爲用不了一個時辰咱們便能過來,沒想到……”沒想到,竟用了這麼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山後自然也會有重巒疊嶂,難道……”楚陌搖著摺扇,一派雲淡風輕,“你在那個世界時連這個都不清楚麼?”
華風深覺楚陌這人近來應是吃錯了藥,每每他提到原來的那個世界時,楚陌就像沒事找茬一樣不是幾句話就將原來的世界貶的一無是處,就是像現在這樣,極力的想要證明這裡比原來的那個世界好上千萬倍。可是,再怎麼證明都是無用功,那個世界的科技比這裡不知要發達上幾萬倍,這裡……根本比不上那裡。
或許,這裡唯一勝過那裡之處,便在於——這裡有一個叫楚陌的男人,而那裡沒有。
“楚陌,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我來的那個世界?”無論怎樣,那也是他曾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雖然早已離開,但還是聽不得別人說它半句不好。
楚陌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麼一句,嚥下剛喝進口中的熱茶,道:“爺又不曾去過,何來喜歡不喜歡之說?不過……”他揚眉看了華風一眼,“那個世界能養出你這樣的女子,想必當真好不到哪裡去?!?
聽他一句話,爲何讓他有一種一條魚腥了一鍋湯的感覺?話說回來,他有那麼差勁麼?不就是同這裡的女子不大一樣麼?
華風不忍心因爲自己害那裡蒙冤,解釋道:“那裡比我漂亮比我文靜比我優秀的閨秀多的是,照你們這裡一點不差,別以爲你們這裡的姑娘就這也好那也好。如果真的那麼好,太子妃怎會不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卻反過來誣陷你?”本來說的理直氣壯,但聲音卻在後來觸碰到楚陌那漸漸發涼的目光時小了下來。
話音落後華風不再看他,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想:還說不喜歡太子妃?如今就連他說上一句他都會生氣,何必這樣?而且本來他說的就是事實,事實擺在那裡,即便他沒有這麼口無遮攔的說出來,太子妃害的他被趕出京城也是確有之事,想掩蓋也掩蓋不了。
“華風?!?
楚陌涼涼的叫了他一聲,似是想說些什麼。可華風就是討厭他這爲了一個不值得他愛的女人同他這副模樣,所以沒待他說出什麼便打斷道:“當我方纔的話沒說,被誣陷的人又不是我,我是哪根筋搭錯了想爲你鳴不平?反正你喜歡她你愛她,她怎麼對你你也還是喜歡她愛她,既然這樣想必她陷害你你也是甘之如飴?!币贿B串的話說出來,華風連頓都沒頓,“你楚三王爺都沒覺得委屈,我一個外人就更不可能有感覺了。所以剛纔的話絕對是有口無心我亂說,你就當沒聽見罷?!?
說完之後沒等楚陌搭話,他便直接撩袍下了車。楚陌本就被他搶白的一陣怔愣,待看著他下車的背影時才反應過來,臉上滿是莫名其妙的神色:“爺說什麼了麼?”如若沒記錯他不是什麼都沒說麼?怎的這傢伙像吃了火藥似的一句接一句的,而且,“爲什麼爺覺得你更像是被人陷害了?”這個反應,簡直比他這當事人強烈上百倍不止!
在古代,似乎每個地方都會有一家名叫“雲來客棧”的地方。沒到客棧門前,華風便遠遠的看到了前來接他們的逐月。心情不好,連揮手他都懶得揮,只是先馬車幾步走到了逐月身邊。逐月自然看到他是走著過來的,不免有些驚詫:“爲何沒坐馬車?”
因爲同你家王爺賭氣!這句話華風自己在心裡默唸了一遍:“車上太悶,下來走走。”
逐月點頭,而後走到馬車旁拜到:“王爺,事情已處理妥當?!?
楚陌聞言掀簾下車,滿意的一點頭:“爺倒是希望沒這些事情需要處理。”頓了頓,他走上前道,“住在哪兒,爺餓了。”
崇明城的近來有商賈集會,以至於客棧中都已人滿爲患,若不是逐浪他二人來的早,這家雲來客棧剩下的唯一一間客房想必也會早早被訂出去。
只是……還剩下一間,他們五個人,要怎麼分配?
進了這間客房,楚陌環視了一週,還什麼都不曾說,就聽到身後逐浪逐月的聲音響起:“屬下爲王爺守夜?!?
趕車的車伕道:“屬下躺在車內過夜便可?!?
於是,此時此刻就只剩下了華風一個多餘之人,四雙眼睛齊齊的向他看來,華風直直的給瞪了回去:“看什麼?我不會爲他守夜,我也不想睡馬車。上次睡馬車不知道咯到了什麼東西,早晨起來脖子又酸又痛,所以我死活都不會睡馬車的?!?
楚陌仔細的回憶了一下,如若他沒記錯的話上次他睡馬車枕的似乎是他的腿,這傢伙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還嫌棄他。真是……
“屬下聽客棧掌櫃說柴房還空著,若公子不嫌棄,其實可以……”
去柴房將就?爲何他家王爺能住上等客房他就要住柴房?華風心中更氣,走到桌邊坐下,一副我偏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模樣:“我、不、去?!?
“可……”
逐浪還想再說卻被楚陌揮手打斷:“既然他如此想和爺同牀共枕,爺就勉強將就一下。”
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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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逐浪和逐月果然沒了蹤影,車伕也早早進馬車之中休息了。整個客房中當真只剩下他二人獨處。
華風覺得,他永遠也做不到像楚陌那樣,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沒想過要和他住同一間屋,當時說出那些也不過是置氣罷了。此時氣消,理智也終於漸漸回籠了。
“去哪兒?”楚陌見華風在窗邊站了一陣後擡腳向外走,隨意問了一句。
“去逛逛?!笨纯从心难e是他能睡的地方。
楚陌脣角微挑,幾步走近伸臂攔住他:“爺出去逛逛纔是正經?!鄙焓执蜷_門,在門關上的剎那他輕道,“崇明城不是個安定之所,老老實實的躺在牀上睡覺,不要出去亂逛?!?
街頭巷尾有一間廢棄了許久的小屋,灰塵遍佈,蜘蛛網隨處可見。正是夜黑風高的時候,裡面卻有人聲陣陣。
“王爺近來奇怪的緊,若是以往,明知有這種事情,王爺也必定是何時發生何時處置,怎的今日……”是逐月的聲音。
逐浪冷冷的看了眼被他綁了圍著牆邊坐了一排的黑衣人,道:“王爺行事向來只憑喜好,許是近來喜好有變?!?
變得,喜歡安定了?逐月還想再問,卻聽身後門“吱嘎”一聲響,楚陌推門進來,很是嫌棄的揚手扇了扇掉落下來的灰塵:“崇明城這麼大,你們就不能選個好點的地方?”這麼大的灰,審問起人來也忒不舒服。
“屬下知錯。”逐浪和逐月齊聲到。
楚陌沒理會他們這句話,只是走到牆邊沿著黑衣人從頭走到尾,摺扇“唰”的一聲打開:“才二十一人?!?
“是?!?
“沒有漏網的?”
“沒有?!?
楚陌很是失望的嘖嘖兩聲:“他們主子這總是認爲自己天下無敵的性子怎的還沒改?!本挂誀戇@區區二十幾人就能殺的了他?
“這些人中,哪個說了算?”
逐浪走到一個黑衣人旁邊,伸手指道:“這個?!?
坐在黑衣人中間的領頭人始終低著頭,待楚陌的鞋出現在視線之中都沒什麼反應。楚陌脣角一勾,蹲下身子擡起那黑衣人的頭仔細看了看:“濃眉虎目,倒是有點將軍的風範,可惜……”他搖了搖頭,“爲太子這麼賣命,值得麼?”
“誰說我們是爲太子賣命!”黑衣人冷聲道。
刺客每每這樣說總是有兩種可能,一是:楚陌猜的沒錯,他們當真是爲太子賣命,只是被他猜到黑衣人心急便開始否認;二是:他們當真不是爲太子賣命,只是想借著這麼說,來混淆楚陌的判斷。只是,他們忘了,此時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楚陌。而楚陌,不是他們三言兩語能騙的了的。
楚陌起身嘆了一聲:“你可知曉爺方纔可惜的是什麼?”他輕道,“可惜的是……你空有一副將軍風範,謀略卻比你們家主子要差出一大截?!?
說著,楚陌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黑色似令牌一樣的東西,隨手扔到黑衣人面前:“你主子的東西,如果你有命活著回去,就幫爺還給他,還有……”楚陌頓了頓,高深莫測道,“替爺帶句話給你家主子,就說……很可惜,爺還沒笨到他和楚陵的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