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棠想抱抱他,想跟他說沒事都過去了。可是看著楚千嵐那又變回若無其事的臉,仿佛強大的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一般的模樣。還對她甚是溫柔的笑了笑,若棠也扯著嘴角對他笑,心里卻莫名覺得酸澀得很。
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在他母妃離開他之后,連身邊的小太監都敢欺負他的日子,他一個人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
那個不負責任的只給了他一把匕首的女人,這么些年,她真的能夠心安嗎?
“其實殺人也不難,只要你比別人更狠,比別人更快,比別人更不要命,他們就會怕了你,慢慢的,敢惹本王的人越來越少。而本王暴虐的名聲也就那么傳了出去……那也沒什么,比起命來,那些東西算什么。”
若棠不敢讓自己露出一絲半點憐憫與同情來,他裝作無所謂。要的就不是她的同情跟憐憫。但她還是俯身抱住了坐在椅子里的他,貼著他的耳邊輕輕一嘆,在他身體陡然僵硬起來時低低說道:“沒關系。她不要你,我要。”
楚千嵐的身體僵了很久,若棠看不到他慢慢紅起來的眼眶。
他抬起手,做賊似的按了按眼角,覺得很有些丟臉,遮掩一樣輕咳一聲。
若棠佯作不知。抬起頭來看他,“我要你,好不好?”
她認真的看著她,眉如青黛,一雙眼睛孩子似的清凈澄明,誠懇而又誠實。
“不會……說不見就不見?”他抿了抿嘴,在她堅持的注目下,仿佛質問一般的問她道。
“除非你不要我。”若棠笑起來,她想,她這樣不肯吃虧的個性,這次這買賣顯然是賠本了啊,“我可是打定主意要賴你一輩子的。”
楚千嵐緊緊抱住她,用幾乎勒斷她骨頭的力道,狠狠地將她揉進懷里。
他怎么可能會不要她?
他在若棠耳邊,幾乎是喟嘆一般的說道:“這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好的一個生辰了,真的,一定是。”
“什么?”正忍痛由著他以勒死她的力道抱著的若棠聞言一驚,“今天是你生日?”
這倒霉孩子,今天都快過完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過生日!
“不是什么重要日子,”楚千嵐見她反應這般激烈,愣了愣方才無所謂的說道:“若不是突然想起,我自己都要忘記了。”
“那怎么行,一年才一次的生日,一定要好好過的。若棠用力推開他,認真的說道,“以后每一個生日,我都陪你過。”
他不過生日,一是沒有人與他慶祝,二來,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而他的母親除了一把匕首什么都沒給他,人們總是將這一天跟偉大的母親聯系在一起,他不愿意想起那個拋棄他的女人,所以也是不過生日的原因吧。
他有很多不好的難堪的記憶與過往,若棠真希望自己能厲害一點,更厲害一點,將這個可憐的男人心里所有的傷痛與陰暗全都抹平。
楚千嵐喉頭重重一滾,半晌才啞聲低語:“這是你說的,你要記住。”
“這個時候做別的都來不及了,生日一定要吃長壽面的,你等著----”若棠說著,提了裙角就往小廚房跑,她跑得飛快,一陣風似的,楚千嵐伸出手,竟連她衣角都沒拉到。
他低頭揉了揉鼻子,孩子氣的嘟嚷道:“這個時候誰想吃那個啊!”
雖然這樣說著,卻還是追著若棠去了小廚房。
若棠喜歡這樣,她在廚房里輕快的忙碌,身后那個男人眼也不眨的看著她,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這就是她夢想中的生活,她的男人可以不聰明也沒什么錢,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打緊,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也沒關系,可是他眼睛里要永遠都看得到她。
這天晚上,夜空如洗,繁星閃耀,他們隔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彼此凝望,笑的沒心沒肺的像是兩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低介有號。
她好像越來越在意這個男人了。
“生日快樂!”她對他輕聲笑道。
……
很難得的,若棠睜開眼睛,楚千嵐竟然沒有消失。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王爺,你怎么還在?”
楚千嵐那原本凝望著她的舒心愜意的臉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看到本王還在這兒,你覺得很失望?”
“我覺得很意外。”若棠很是自然的湊過去,雙臂纏上他的頸脖,“啾”的一聲,給了他一個早安吻,“往常這時候,你早就回長春館了,今天不過去沒關系嗎?”
“反正那邊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正好有那些人纏著小師叔,讓她沒空找本王的麻煩。”楚千嵐無所謂的說了一句,“剛才宮里回了話來,太后果然讓你今日進宮。”
原還不慌不忙的若棠一骨碌爬了起來,“那我可得趕緊準備準備了,采青,采青快來----”
一邊踩著楚千嵐的肚子一邊往床下跳。
楚千嵐氣的捂著肚子狠狠瞪著她,昨晚才跟他柔情蜜意的小意溫柔的不行不行的,不過一晚上,她就這般不當他是一回事了!
若棠這時候哪里顧得上他的哀怨,忙忙的洗漱好了,招呼采青道:“給我額頭上畫個受傷的妝,一個大包也好,反正就是要看得出又不大看得出的那樣的效果,千萬不能太刻意,明白?”若棠鄭重其事的對采青說道。
采青琢磨了一下,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若棠于是放心的將自己的臉交給了采青,說起來也真是奇了,采青在其他方面不怎么樣,偏偏于化妝一事上,竟十分有天賦,總能讓若棠的奇思妙想在她手上得到實現,這令若棠簡直更寶貝她這好丫頭了。
楚千嵐見她這般折騰,挑了挑眉,“你這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要進宮告狀,但又不能明著告,所以想了這么個主意----王爺你放心,我不會胡來的。”若棠從銅鏡里看著楚千嵐的臉輕笑道。
見她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神秘感,楚千嵐知道她故意要賣關子,也不逼問她,只叮囑道,“將本王昨夜給你的匕首帶在身上,切記片刻不能讓吉祥離開你身邊。”
“進了宮哪里能由得了我。”若棠撇撇嘴,她也不想吉祥片刻離開她身邊,但是宮里的規矩就是進宮之后,帶去的丫鬟婆子有她們的去處,跟在身邊服侍的,都是宮里的宮人。
楚千嵐很覺得自己如今智商嚴重下降的原因跟若棠脫不了關系,與其在這里繼續降低自己的智商,還是親自去吩咐吉祥一聲比較好。
匆匆用了早膳,收拾妥當的若棠便斗志昂揚的登上馬車,準備打響她的第一場主動出擊戰。
楚千嵐目送她離開,忍不住摸著下巴想,“總覺得這丫頭今天有點不對勁,很像她說的……對,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去見晉王妃,至于把她開心成這樣?”
還好晉王妃是個女人,要不然他這會兒鐵定要尋思如何有效快速的除掉她了。
……
進宮的路倒是異常順利,直到進了太后的長壽宮。順利的若棠都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成貴妃呢?儷貴妃呢?找茬的呢?
晉王妃住進太后宮里安胎,趙嬤嬤與梁嬤嬤都跟了過來,此時站在門口迎接若棠的,便是笑道一臉燦爛的趙嬤嬤。
“您可算是到了。”趙嬤嬤上前扶了她下轎輦,“這一大早我們姑娘就醒了,一時問一聲‘湘王妃可到了’,一時又催老奴們趕緊出來瞧瞧,惹得太后她老人家都忍不住罵了她一頓呢。說她要是再這般不安生,從此便不許您再進宮了,唬的姑娘跟什么似的。”
若棠聽得抿嘴直笑,“姐姐這一向可好?胃口如何,睡眠如何?”
“老奴就知道您準得問這些。”趙嬤嬤笑著道,“您跟咱們姑娘,雖不是姐妹,卻是真真的勝似姐妹----您放心,姑娘雖然還下部的床,精神卻是很好的。上回您請了那位醫術高超的陸大夫來,老奴還沒有跟您道謝……”
“嬤嬤這就見外了。”若棠忙攔下她,“你都說了,我跟姐姐那就是親姐妹的關系,哪里用得著道謝這些虛頭巴腦的?姐姐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了溫暖如春的大殿內。
太后正親自侍弄著一瓶新折的臘梅,暖烘烘的屋子里,烘的臘梅的香味愈發沁人心脾。若棠忙快走兩步,跪下來給太后請安行禮,“孫媳給皇祖母請安,祝您老人家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人都道哀家這個老太婆是要活一千歲的,你倒好,百歲就把哀家給打發了?”太后笑微微的說著玩笑話,卻并沒有喊若棠起身的意思。
若棠便微微有些窘迫的開口道:“是孫媳不會說話,皇祖母千萬不要生孫媳的氣,孫媳在這里給您賠不是了。”
“這個實誠的丫頭,竟是聽不出哀家在玩笑不成?”太后朗聲笑起來,與趙嬤嬤說道,“還不快將湘王妃扶起來,哀家可不敢讓她跪久了,否則她那好妯娌可就要跟哀家鬧別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