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漸悠然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涼州城外的住所、那處廢棄的民宅,身邊是一臉擔(dān)心和疲憊的陳鐵娃,便知肯定是陳鐵娃不顧自己的傷勢硬撐著背自己回來的。
“老徐,先把身體養(yǎng)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陳鐵娃將吃的喝的推倒徐漸面前,自己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聽陳鐵娃講完自己暈過去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徐漸拿起冷硬的饅頭咬了一口,就著咸菜慢慢地咀嚼著,艱難地咽下去,喘了一口粗氣,忍著胸口的疼痛,低聲道:“黃老夫子大概要樂暈了吧?哼,我不甘心,我要去烏騅山。”
陳鐵娃勸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老徐,我覺得你去了烏騅山也沒用,根本都見不到黃曉茹那女人,光是守門弟子就能把你打發(fā)了。老徐,我看還是算了吧,亂闖衙門不過挨幾十棍,亂闖仙山可是會沒命的。”
徐漸張口就想罵人,但旋即明白,自己哪里有罵老陳的資格?他也是擔(dān)心自己沖動。再說了,如果不是當(dāng)年盧長老留了信物,讓自己有了底氣,現(xiàn)在肯定比老陳更加懼怕仙人。
“放心吧,老陳,硬來會吃虧的,這個道理我明白,我呢,就去拜山門,正大光明地入門。”徐漸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大力地咀嚼著,忽然想起了什么,徐漸的臉色一下子緊張起來:“老陳,我們今晚就得走,你想想,你在黃家前門鬧事,我在后門拍暈了看門的馮老頭兒,黃老夫子是迂腐不是笨,若他起了疑心想追查你,必定要借助段家的勢力,這樣段家的人遲早會找到我們。黃曉茹入了仙門,黃老夫子肯定高興,但段家能高興的起來嗎?說不定我們倆就成了出氣筒了,對了,搞不好黃老夫子還會主動說出我們倆,好讓段家出了這口惡氣呢。”
徐漸這么一說,陳鐵娃的臉色也變了,二話不說,馬上跳起來收拾行禮。
飛快地收拾好大包裹背在身上,陳鐵娃扶起徐漸,一邊走路一邊勸道:“老徐,你有這么好的資質(zhì),為什么不去別的更好的門派?我看黃曉茹那個女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你又知道她的秘密,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你也進了仙河劍派,對你施以毒手……”
徐漸搖了搖頭:“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不能因為害怕,就不敢去仙河劍派,我既然在她身上栽了跟頭,就要在她身上找回場子。”
陳鐵娃呆了半晌,突然欣慰地笑了,心想果然不愧是我兄弟,有種!這也許就是老徐被盧長老看中的原因之一吧,嘿,反正我是不敢跟仙人齜牙的。
……
三個月后,滿臉疲憊的陳鐵娃扶著一臉病容的徐漸來到烏騅山下。
“老徐,你的傷還沒好利索呢,萬一撐不過入門測試怎么辦?聽哥哥的話,還是養(yǎng)好了身體再去拜山門吧,或者等盧長老出關(guān)再說。”站在仙河劍派的山門前,陳鐵娃苦口婆心地做最后一次勸說。
“老陳,別擔(dān)心,我是去拜山門,又不是去打架,資質(zhì)和傷勢沒關(guān)系,你去山下等我好消息吧。”徐漸搖頭道。
陳鐵娃嘆了口氣,便不再多說什么,松開了手,默默地看著徐漸一步一步走進仙河劍派的山門,和守山門的紅衣弟子交流了幾句,便被領(lǐng)進去了。
“兄弟,我就在山下的仙河鎮(zhèn)
等你!”陳鐵娃大吼一聲,徐漸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陳鐵娃還想再吼兩嗓子,被守山門的紅衣弟子冷厲如刀一般的眼神一掃,頓時脖子一縮,馬上又把話給咽進肚子里去了。
陳鐵娃看看天色還早,便坐到山路邊等著,眼巴巴地看著山門。不時有雷鳴一般的聲音從頭上劃過,陳鐵娃艷羨地抬頭看去時,便見到一個個青年人降落在山門外,腳下長短不一的短劍立刻縮小的肉眼看不見,然后這些弟子便施施然地步行上山。
當(dāng)然也有一些御劍飛行的聲音如同悠揚清脆的笛聲,陳鐵娃發(fā)現(xiàn)這些仙人是不需要在山門外下山的,而是直接飛進山上的裊裊的薄霧當(dāng)中,消失不見。
陳鐵娃摘下水囊灌了一口清水,自言自語地道:“兄弟,你可要撐住啊!”
山門內(nèi),守山門的紅衣弟子看看徐漸面黃肌瘦、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很懷疑他是不是來混飯吃或者撞大運的,畢竟這樣的人并不少見,搞得每個負(fù)責(zé)守山門的弟子都不勝其煩。自然而然地,為徐漸引路的這個紅衣弟子的臉色也就愈發(fā)地冷淡,指了指山門后的大青石,讓徐漸一直向上走,中間不許停。
徐漸才懶得去關(guān)心別人的臉色,便大步向上走。
既然連盧長老都說過他仙緣深厚、靈根充足,還親自給了他信物,徐漸還有什么還擔(dān)心的?徐漸堅信,拜山門只是走個形式而已,誰叫盧長老給他的信物被黃曉茹給用了呢,等驗證過了他的仙緣和靈根以后,他會受到相應(yīng)的禮遇的,至少很快就能見到黃曉茹了,到時候,他要好好地質(zhì)問這個女人。
沿著大青石上的臺階盤旋而上,臺階從一丈寬逐漸縮小到一掌寬,徐漸從這里向下看時,發(fā)現(xiàn)連山門都變得小如金蟬了。
只看了一眼,徐漸便再也不敢向下看了,他生怕自己一個眩暈,就會栽下去摔死。可是守門的烏衣弟子是叫他一直走到頭的,徐漸只好強撐著恐懼,氣喘如牛地硬著頭皮向前繼續(xù)走。
慢慢地,徐漸發(fā)現(xiàn)周圍都是仙霧繚繞,根本看不清楚路在何方了,而且山風(fēng)獵獵,吹得人幾乎站都站不穩(wěn),此時便是想退回去也是不可能了,除非真想自己被摔死。
徐漸無法,只好照著之前的記憶,兩手撐著膝蓋,艱難地向上走,衣衫早就濕透了幾重冷汗了,但他謹(jǐn)記著守山門的烏衣弟子的話,不能停。每當(dāng)心中被恐懼占據(jù)的時候,徐漸便去想黃曉茹這女人如何如何的可惡,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才有機會見到這個女人,然后質(zhì)問她!教訓(xùn)她!
就這樣,徐漸咬牙向前走了一圈又一圈,周圍的云霧越來越濃,山風(fēng)越來越猛,溫度越來越低,徐漸都感覺自己的睫毛和胡須上全都是冰晶,渾身都凍得沒有知覺了,但前面還沒有倒頭,他便什么都不想,蹣跚著繼續(xù)向前走。
徐漸卻是完全沒有想到,山門后的大青石其實只有兩人多高而已,正常爬上去的話不過幾個呼吸而已,而他已經(jīng)爬了一個多時辰了,直到現(xiàn)在,還在越來越惡劣的環(huán)境中繼續(xù)堅定地向上爬。
大青石下面,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圍攏了幾十個仙河劍派的弟子,身穿雜色短衫的是最沒有地位的外門普通弟子,身穿烏衣短衫的是外門記名弟子,身穿紅衣長衫的是內(nèi)門記名
弟子,還有一個身穿青衣長衫的內(nèi)門高級弟子也聞訊趕來,他們一個個用復(fù)雜之極的眼神看著徐漸圍著大青石不停轉(zhuǎn)圈,有的欽佩,有的嫉妒,有的艷羨。
不斷有弟子聞訊趕來,然后小聲議論著。
“這個人誰啊,走了一個時辰了吧?”
“錯,我站在這里都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他起碼已經(jīng)走了一個半時辰了。”
“修仙的執(zhí)念如此之深,應(yīng)該是本門第一了吧?就不知道他的仙緣和靈根如何了。”
“如此深的執(zhí)念,絕對本門第一!比上次測試的那位黃曉茹師姐還要厲害,只要這位仁兄有一絲一毫的仙緣,便是沒有靈根也可以留下來的,嘿,要不然師祖?zhèn)優(yōu)楹螌?zhí)念考核放在第一位。”
“咦,我一直以為是為了避免被無聊閑漢們打擾,才把執(zhí)念考核放在第一的呢。”
“去,不懂便不要說出來現(xiàn)眼,還是師兄說的是,咳,真期待他后面兩項考核的表現(xiàn)啊。”
“噓……少說幾句吧您們,沒見方師叔的臉都綠了嗎?”
方寒江似是沒有聽到周圍同門的竊竊私語,凝望著徐漸久久無語——這個少年明明已經(jīng)體力耗盡、氣喘如牛,每走一步便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眼神卻依舊堅定地望向前方,蹣跚地挪動著腳步。
一瞬間,方寒江只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的某一根神經(jīng)被觸動了,很多年前的那些久被遺忘的記憶隱約浮上心頭,讓他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已經(jīng)很足夠了,他不需要再繼續(xù)走下去了,不然會傷到筋骨的……方寒江在心里長嘆一聲,隨即振了振青衣長袖,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只聽見方寒江清朗的聲音道:“這人叫什么名字?在大青石上走了多久了?”
為徐漸引路的那個身穿紅衣長衫的弟子躬身答道:“回稟方師叔,此人名叫徐漸,在大青石上走了快一個半時辰了。”
“讓他下來吧,我親自為他做仙緣和靈根的測試。”方寒江朗聲說道。
“遵命。”那個身穿紅衣長衫的弟子哪里敢違背方寒江的話,馬上低喝一聲,用一根烏黑的長棍在大青石上一敲,正在蹣跚前行的徐漸頓時渾身一震,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冰雪融化般飛快地消失不見,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站在那塊不大的青石上,周圍的景色和他上來的時候一摸一樣呢,只是多了幾十個人在圍觀他。
這是怎么回事?徐漸用呆滯的眼神看過去,只覺得他們的嘴唇在微微動著,可是他的耳朵里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汩汩的悶響,就好像小時候他躲在水底害怕地躲避官兵的殺戮時那種情形。
“不好!”方寒江面色一變,身形一閃便來到徐漸的身邊,一手貼著他的脖頸,一手貼著他的小腹,兩道仙靈之力一上一下地進入徐漸的體內(nèi),片刻之后便讓徐漸精神大振,眼神重新恢復(fù)了清明。
周圍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呼聲,任誰都想不到,一向目中無人、孤傲不群的方寒江方師叔,竟然會主動出手救治一個來拜山門的無親無故的普通人。
可是方寒江的臉色并未顯得輕松起來,反而愈發(fā)凝重了,捉著徐漸的手腕開始沉吟起來。片刻之后,探查完畢,方寒江失聲叫道:“你最近受了內(nèi)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