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空放晴,茶肆里的客人越來越多,酒肆和茶樓都是探聽消息的好地方,但茶樓比酒肆有一個好處,在這里探聽到的消息要比酒肆的多而且也更接近事情的原貌。倉庚仍坐在那里聽著坊間的議論,他們所說的無非是晉國和楚國的事情。倉庚想,這也難怪,晉楚兩國與祁國臨近,消息也會靈通一些。
一個人說:“聽聞楚王的寵姬生了一位公子,這晉楚的聯姻可成不了了,不知道這聯姻會不會落到我們祁國來。”
另一個人說:“是那位很得寵的寵姬?但我聽聞他生下公子后就難產而死了。”
“這可著實可惜,不過說起聯姻,我們也未必會與晉楚聯姻,聽聞有一個秘密的家族,每隔三代便會與王室聯姻,這算來也該是輪到他們了。”
在桌子旁邊的人不禁暗暗吃驚,問:“什么家族會有如此的能耐,竟把晉國給比下去了?”
那個人搖搖頭,說:“這是你不知道內情罷了,傳聞在祁國建國之前,祁國的先祖曾救過一位公子的性命。那位公子為了報恩,幫助先祖建國。建國后先祖念其功績,想封他們一族為貴族,但那位公子拒絕了,認為君子之交不必言謝,他日有他可以效勞的地方,他定會幫忙。”
一個人問:“僥是那位公子幫助了先祖建國,也不該享有三代聯姻這樣尊貴的待遇。何況,他們還能幫祁國什么忙?”
那個人說:“你可聽過藏寶圖的事情?”那個人看到在桌子旁邊的人的臉色趨于了然,又說:“傳說那一幅藏寶圖在他們家族中世代相傳,倘若得到了那巨額的財寶,足以讓祁國問鼎中原。”
倉庚走出了閣樓,耳邊還聽到他們的議論,“此處商榷云集,難道那個家族的人就隱匿于此?”
“……”
倉庚戴上他的竹帽,一只白鴿從天上飛了下來,落在他的肩上。倉庚想,師父托他找的東西還一點頭緒都沒有,閑話卻聽了這么多,也不知道小蟲兒在晉國過得如何?
時間飛逝,眨眼春天就要過去,倉庚在渡口邊上走著,聽到江上的艄公唱著祁國的民歌。歌詞的大意是詠嘆春天的稍縱即逝,花兒開了又謝,一切來去匆匆,花朵掉落的樣子像極了和了美人胭脂的淚水。
倉庚在心里對祁國的民俗極其輕蔑,想不知道衛國的王家是否是多聽了像這樣的哀詞艷句,才會變得像如今的這般無用。
渡口岸上的楊柳樹也不復上月的樣子,只是抽出一星半點的嫩芽,如今小小的嫩芽已經變成了大片的葉子。倉庚在一棵楊柳樹下,看到一抹淡綠的身影,倉庚走上前去,說:“裴姑娘。”
裴煙轉頭,看到倉庚后,問:“倉庚?你怎么會認出是我?”
倉庚笑了笑,伸手撥開勾在裴煙衣衫上的柳條,說:“我方才在那邊看到姑娘的身段依稀就是那日在茶肆中碰到的姑娘,所以冒昧叫了姑娘一聲。”倉庚替裴煙撥開柳條的動作使他們看起來十分親密,而方才倉庚說的話雖然語氣恭敬,但在一般的祁國人看來卻是與登徒子無異。但裴煙卻不惱,笑著對倉庚道了一句謝謝。
裴煙跟倉庚并肩走在江邊,裴煙問:“不知你要找的東西是否已經尋到了?”
倉庚皺了一下眉,說:“這還沒有頭緒,我想在這里過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尋到。”
裴煙又問:“那么你找到落腳的地方沒有?”
倉庚說:“我現在住在茶肆對面的客棧里,不知道裴姑娘有沒有相熟的客棧?”
裴煙婉然一笑,說:“倉庚,你喚我裴煙便好。我并沒有相熟的客棧,但你可以到我家中住上一段時日。”
倉庚開始犯難,模樣更是引裴煙發笑,倉庚說:“裴姑娘。”他遲疑了一下,又道:“裴煙,這樣做敢情好,我不熟悉祁國的風俗,平常定會做出一些得罪你家人的事情。”
裴煙說:“你不用在意這些,按著衛國的風俗做便好。我的爹爹一向明達,他定不會跟你計較。”裴煙想了一下,又說:“我家中專門有一些廂房是用作招待客人的,你不來也會有人住進去。”
倉庚想,裴煙這樣說無非是怕他犯難。想到這里,倉庚對裴煙說:“裴煙,這可真謝謝你。”
裴煙在渡口登上一只竹排,看到倉庚并沒有隨她下來,裴煙問:“倉庚,你為何還不下來?”
倉庚說:“裴煙,我跟你同坐一只竹排,這樣不符合祁國的規矩。”
裴煙笑了笑,向倉庚伸出手,說:“你不跟著我,如何同我一道回家,況且”裴煙調皮地環顧左右,說:“今日裴桑也不在這里。”
倉庚走下竹排,也笑了笑。
雖然春天已過,但這江面上依然是云霧繚繞,霧氣只是沒有了春天的凝重,維持的時間也沒有那般長。倉庚看著江面的景色,依舊是煙雨鎖重樓,但卻沒有了初見時的滋味。艄公用竹枝輕拂水面,碧綠色的江面上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在臨近橋梁的地方,霧氣似乎比旁近的要濃厚一些。
裴煙看到倉庚在一路上都沒有言語,說:“關于衛國的傳聞我聽了不少,但不知道我聽到的是否是實情。”
倉庚聽到后,問:“那么你聽到些什么樣的傳聞?”
裴煙說:“聽聞衛國的人民尚武,雖然他們大都長得陰柔俊美。”裴煙端詳著倉庚的面容,又道:“他們武藝超群,聽聞其中最甚者是兩名殺手,男的叫做熠耀,女的叫做黃鶯。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他們?”
倉庚說:“衛國高超的殺手有不少,但他們的長相卻不如傳聞所說的那般俊美,不知道你是否也想一睹他們的容貌?”
看到倉庚臉上的笑意,裴煙也不惱,裴煙說:“我確實是想看一下他們的容貌,不知道黃鶯姑娘會是一位怎樣的妙人。”
倉庚怔了一下,說:“依你這樣的姑娘家,我本以為你是想一睹熠耀的容貌,像黃鶯這樣的姑娘,確實是不大招人喜歡。”
裴煙聽到倉庚這樣說,卻惱了,她說:“這能有什么討不討喜的,我們同是姑娘家,黃鶯這樣的姑娘我喜歡得緊。反而那位名叫熠耀的公子,名聲委實難聽。”
倉庚自知是冒犯了裴煙,在心里苦笑了兩聲,問裴煙說:“那天穿白衣的姑娘是你的妹妹?”
裴煙點頭,倉庚說:“但你們相較起來,面容卻不大相像。”
裴煙說:“裴桑是我的表妹。”裴煙看到倉庚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說:“我們的家族比較特殊,女隨母姓,自然會跟她們親厚些。”
倉庚這下了然了,又想起了他那日聽到的流言,說:“我在此處也聽聞了不少流言,有些委實有趣,但有一些卻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裴煙問:“是什么流言會這般有趣?”
倉庚說:“聽聞這一帶住著一個神秘的家族,她們每隔三代便會跟王室聯姻。坊間流傳,這個家族手里握有一張藏寶圖,寶藏里的財富足以讓祁國問鼎中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裴煙說:“這件事情流傳甚廣,自然會是真的。”
倉庚說:“既然事情是真的,為何祁國還只是一方的諸侯?既然那些寶藏握在那一個神秘家族的手里,他們的族人為何不自立為王?”
裴煙說:“只怕你聽到的不是故事的全部。祁國的君主和那一個神秘家族都信守著一個承諾,只有當祁國被他國所擾且無力反抗的時候才能運用那一批財寶。而那一個家族的族人即使淪為乞丐,也不能動用財寶的分毫。”
倉庚看到裴煙的眼里泛起一層一層的霧氣,也看不真切她臉上的神情,倉庚說:“這一切只是憑著兩位先祖當時的一句君子之交?”
裴煙點點頭,說:“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君子之風,山高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