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不去殺了那個害你和樂珩至此的兇手,為你們自己報仇?”忽地,方才一直沉默著的蕭毓軒猛然間開口問道,言語篤定而又淡然。
恍然間,白筱語和時暮恩,幕寶三人不由如夢初醒。是啊!剛剛畢方講了那么多,但卻對那個蒙著面紗,舉行祭祀大典的人閉口不談。
現(xiàn)在想來,畢方剛剛說的話有太多太多的疑點。
比如,畢方剛剛說,知道他和樂珩住址究竟在何處的人不過二三,且都是親密之人。既是如此,樂珩為何會被他人捉走?
友人告訴他,在那個地方將會有一場修道之人的切磋比試,可為何就那樣巧合,變成了祭祀大典,這樣一個屠殺血腥之處?
以畢方的性子,若是有人傷了自己和樂珩半分,他絕對不會輕易饒了那人才是,怎會輕易饒了那人的性命?
“是啊,你剛才說了那么多,為什么偏偏對那個兇手閉口不談?既然這一切都是那個人做的,那你為何不去找他尋仇?以你的功力,我不信你殺不了他!”幕寶不由揚聲反駁道。
忽地,只見畢方仿佛被人戳中了痛處那般,面對眾人的詢問,畢方面上的神情表現(xiàn)出了難得的慌亂和錯愕,他握緊了雙拳,嘴唇更是被自己咬出了血痕!
“對啊,為什么?”時暮恩也在一旁緊緊附和道。
一時間,針對他們幾人緊迫的追問,畢方終是猛然間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道出了事實。
“因為那個人就是我之前所說,結交的那位好友!”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畢方?jīng)Q然說道。
“什么?!”聞言,白筱語他們只覺得甚是詫異。竟然是,畢方的好朋友出賣了他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畢方自己的好友??
“他時常來我家中與我暢談,也經(jīng)常為我和樂珩做些拿手好菜。一開始,我以為是那場祭祀給樂珩下了什么咒術,是因為樂珩咬了我,所以我才會變得嗜血,但是到后來我才知道,是因為那個人在我和樂珩的飯菜中下了毒。日復一日,因為時間不久,毒藥的分量也很輕,我和樂珩根本無法察覺!”
畢方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背過身去對他們接著說道:“而那場所謂的祭祀,自始至終,不過是為了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將我和樂珩身上埋藏多時的毒引了出來而已。而且,他需要用那些人身上的血肉誘使我們二人大開殺戒……”
如此說來,這些疑問便能解釋清楚了畢方作為上古十大神獸之一,為何會這般輕易地便墜入了他人所設的陷阱中的緣由。
可是,那個人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是為了什么?難道是他和畢方之間有著什么強烈的仇恨和恩怨?一時間,蕭毓軒將畢方剛才所說的事情大概順了一遍,在腦海中形成了清晰的思路,遂慢慢走到畢方面前,緊緊注視著他的眼睛。
“所以呢?我不信只是因為他是你的好友,所以你才沒有殺他。若是換做旁人,只怕你早已經(jīng)將他碎尸萬段以瀉心頭之恨了。可你為什么沒有行動,甚至在樂珩死后也沒有對他下手,輕易地放過了他的性命?”這樣堅毅的眼神,這樣凜冽的語氣,一時間,他說的話仿佛有一種強烈的說服力,叫畢方不得不直面。
而畢方此時注視著蕭毓軒的眼睛里卻忽然又有種深切的悲哀,又似乎夾雜著滿滿的譏諷……
“你就這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自然。因為我明白,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我決不允許別人傷害到她,也決不允許我自己傷害到她!”
霎時間,聽到蕭毓軒的話,白筱語不由體會到了滿滿的感動,激動的淚水情不自禁地從眼眶中涌出滑落至臉頰。
這就是蕭毓軒對自己的承諾和誓言嗎?這輩子,自己都永遠會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人,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護的人……想到此處,白筱語只覺得心間莫名的一股暖意,將她重重包圍。
只要有蕭毓軒在她身邊,她什么都不怕……這輩子能遇到他,和他相愛,是她最大的幸福和快樂。
“我看得出來你對樂珩的情意。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兇手是誰,面對好友的欺騙和罪行,背叛和謊言,面對愛人離去之痛,你為何沒有殺了那個人。更有甚者,你對那個人閉口不談,甚至沒有絲毫想要報仇的欲望。”蕭毓軒有條不紊的說著,他緊緊注視著畢方的眼睛,想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但卻什么都看不出來。
他不明白。
若是這件事情同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若是那個人膽敢傷害白筱語半分,不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也相信,畢方也必定一樣。可他為何沒有殺了那個人替他們自己報仇?!
然而,頃刻間,當蕭毓軒說完這番話的時候,畢方卻受到了極大的觸動。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我決不允許別人傷害到她,也決不允許我自己傷害到她……
頓了頓后,只見畢方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蕭毓軒的眸中卻忽然閃過了一絲凜冽的寒意和凄楚的無奈,“你真的想知道是為什么嗎?好,我告訴你,是因為,他在我的身上下了咒術,一個無解的咒術。”
“他把我的生命和他聯(lián)結在了一起,他苦心積慮的做出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知曉我的身份,明白我身上的靈力究竟有多么強大。他需要以我的身體為支撐,也需要我源源不斷的為他吸食那些修道之人的靈力,來做他的補充!”
“所以這就是你沒有殺他的理由?!因為你殺了他之后,知道自己也會死,你怕死?”
像是所有的偽裝被瞬間揭下虛偽的面目,畢方緊緊閉上眼睛,卻是不敢直視他們詫異的目光。
是,他怕死。
就是因為他怕死,所以他寧可屠殺了整個村子的人,和月魔作交換,也沒有殺了那個人,為自己和樂珩報仇。
“是……”畢方喑啞低晦的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你們說的不錯,的確是因為我怕死,所以我一直沒有殺了他,為我和樂珩報仇。自始至終,把事情變成這個地步的,始終是我的自私和怯懦。我不敢殺他,我怕殺了他之后,我自己會死,我怕和樂珩這輩子再也無法相見!可是……當樂珩死了之后,我想過,不顧一切,即便和他同歸于盡我也要殺了他為樂珩報仇不可!”畢方激烈的揚聲說著,直面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恐懼最不敢讓人知曉的真相,這些話在他心里藏了二十多年,如今一朝說出,不知怎的,畢方卻只覺得自己突然間變得很輕松很輕松,仿佛心上的一塊巨石猛然間落下了那般。
“既然如此,既然做好了這個準備,那你為什么沒有殺了他?”
“因為我不想離開樂珩!”幾乎是時暮恩話音剛落的同時,畢方猛然間揚聲喊道。
“你們真的以為,我會一錯再錯,始終抱著生死的執(zhí)念不放,在這里茍延殘喘的活著嗎?”頓了頓后,畢方看到他們眸中的詫異和不解后,說話的語氣也不免平復了幾分:
“樂珩的魂魄之所以現(xiàn)今還在這迷霧之森里徘徊,無非是因為我的執(zhí)念!如果我死了,我的執(zhí)念不在了,樂珩的魂魄自然也就會從人間消逝了。我已經(jīng)傷她甚深,事到如今,她可以在這迷霧之森好好的活著,即便是以一縷魂魄,以守林人的身份活著,那也總比樂珩自此以后從這世間消失要好得多!”
“所以,我寧可在這通天塔茍延殘喘的活著,讓樂珩誤我至深,誤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之輩,我也絕對不能踏出通天塔,殺了那個人……”
“不。你以為這是對樂珩最好的一種保護,但你可知,這并不是樂珩真正想要的?”白筱語輕笑著輕搖了搖頭,大步走到畢方面前,“樂珩對我們說過。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說到樂珩的時候,白筱語的臉上不免露出了敬慕和欽佩的神情。
“恩愛兩不疑……”聞言,畢方只覺得內(nèi)心像是有什么東西猛然刺痛了一般。原來,她從未責怪過他,原來,自始至終,她都一直相信自己,一直愛著自己……
“是!樂珩從來沒有誤會過你。在她心里,你永遠都是這世間最好的情郎。但你又是否可知,樂珩如此這般痛苦孤單的活著,和你相愛而不能相見相守,才是對她最大的折磨和傷害?”白筱語篤定道。
“若你在這通天塔一世,樂珩便要在迷霧之森一世。她這般孤單絕望的活著,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別?亦或者,她還不如死了。至少這樣,一了百了,樂珩再也不用飽受相思的折磨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