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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報復

淡淡的一笑間,南昊武繼續說道:“說起來,叫我‘南副隊’的人雖說不是沒有,但也是少之又少。況且又是個身高高過一米八零的左撇子,還長有一對極有特點的招風耳朵。我想來想去,好像認識的人里也就只有你一個了,榮善文科長?最近換了個工作單位,怎么了?學習文化人,愛上戴眼鏡了?”

男子先是愣了愣,隨即立刻大大方方地解下了口罩,往衣兜里一揣,微笑道:“哎呀,到底是市刑偵總隊的副總隊長,還是被你瞧出來了。不過無所謂,我也不怕讓你知道,反正你也拿我沒轍。”

童雨見此情形,立馬兒就不淡定了,她驚呼道:“榮善文,沒想到真的會是你!你身為警察,居然為了復仇,謀殺了盧嫣和夜星悠,還想要殺害羽婭!你到底想殺多少人!”

“童科長,我警告你,話可不能亂講!你好歹也曾是混警務體系編制的人,不會不知道執法人員辦案必須要講求證據吧?說我殺人還蓄謀,請問你有真憑實據嗎?”

榮善文顯得那么的有持無恐,這更令童雨氣憤,她憤然地說道:“你敢說你沒有殺人?那你半夜鬼鬼祟祟來這里做什么?還用槍脅迫警務人員,非法進入民宅,這本就是違法的!”

“哈哈,我只看到了一個警務人員伙同他老婆,在無搜查令的情況下夜入民宅。我作為一名離開了警隊,但依然具備正義感的公民,冒死搶下了警務人員手里的槍,阻止了一場違法犯罪活動。”

榮善文的話一說出口,南昊武立即警覺了起來。他回憶了一遍剛才進門時的片段,心中暗想:這小子是想栽贓嫁禍,可剛才我分明就看見他將彈匣卸下來了,射擊門鎖的那把槍絕不可能是我的槍......糟糕!一直都沒仔細注意他手里的那把槍,難道說......

“南副隊,實在是事有湊巧。我的槍跟你的槍恰好是同制式、同型號的,所以我就借用了一下你那把槍里的彈匣。我一個奉公守法的人,又怎么能帶著子彈出門呢?太危險啦!至于這副手銬,我在網上買的,質量還行吧?仿真度很高。對了,銬體上有按鈕,你們只要按一下就能開了。”

南昊武和童雨趕緊試了試,竟立刻就解開了,果然這副手銬只是個玩具而已。

“哎,別動歪念頭,老老實實地找個地方坐好。手銬雖然不是真的,可是這把槍卻是真的。如今還找到了它的另一半,武力技能已經完全解鎖了。所以,勸你們還是不要跟我較勁比較好。”

有了子彈和上了膛的槍,南昊武和童雨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倆人各自落座,冷冷地盯著榮善文,時刻準備隨機應變。

“你們不是在調查盧嫣和夜星悠的死亡原因嗎?我知道她們是怎么死的,我這里有證據。不過,先要麻煩南副隊通知你的人撤回。否則,恕我無可奉告!”

南昊武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冷冷地說道:“我憑什么相信你?我又怎么知道你所謂的證據不是偽造出來的?”

“嗯,也對。對南副隊而言,我所掌握的證據,不管可信度有多高,都會被視作純屬偽造。”

南昊武臉色一變,狠狠地瞪了榮善文一眼,壓著心里的火,說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童雨在一旁聽出榮善文的話里有話,竟也忍不住問道:“榮善文,你到底想說什么?”

榮善文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笑了笑,說道:“哎呀,看來南副隊是真的不想阻止手下趕過來。我的一番好意,既然南副隊不肯領情,也只好算了。從市局到這兒,應該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鐘,現在已經過了一刻鐘了,我們還能聊上二十分鐘。我看童科長的好奇心那么重,那我先講個故事吧。”

童雨“哧”了一聲,說道:“你有屁就放,我還沒無聊到想聽你講故事!”

“哎,童科長此言差矣。無不無聊,那得看故事的精彩程度與否。也許聽完之后,你會欲罷不能呢?”

榮善文故意清了清嗓子隨后有板有眼地開啟了他的說書人模式。

“話說三十五年前,有一個剛滿四歲的男孩,父母都是公職人員,比起大多數孩子,他還算幸運,至少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可惜,他的父親因犯下大錯而死于非命,算是罪有應得。但是母親卻深受打擊,性情大變,因而時常打罵這個男孩,致使男孩年幼的心理變得敏感、自卑和陰險,性格也在成長的過程中變得孤僻、多疑和冷酷。不過,男孩并不怨恨他的母親,反而特別憎惡父親,他認為是父親毀了他的生活,害了他的母親。其實有這種想法本也算合理,然而因為他生活的環境,總是被周圍人取笑和譏諷。漸漸的,他開始遷怒于直接或間接殺害他父親的人,他認為都是因為那些人,導致他失去了原本正常的生活。也因為那些人,才讓他抬不起頭來,做人的尊嚴一再被踐踏。長大后,男孩考上了警校,還在警校遇到了一位本可以救贖他靈魂的女孩。女孩很優秀,男孩也很喜歡女孩,只是一直不敢表白。只是女孩卻當男孩是哥哥一般看待,與他推心置腹。在與女孩的交流中,男孩得知女孩的母親竟是那些害死他父親的人中的一個,這讓他心如刀絞,報復的欲念與愛情的不舍使得他左右為難。后來女孩愛上了別人,男孩表面祝福,內心卻無比憤恨,陰暗面也隨之暴露無遺。當他他得知局里有一項危險的臥底任務要執行,便故意將還未畢業的女孩推薦給局領導,并一再慫恿委局領導安排女孩去完成任務,就是希望女孩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能受到點兒教訓。女孩的確數次遇到危險,但最終都被她逢兇化吉地躲了過去。沒多久,女孩突然結婚生子,令男孩深感絕望。他頓起殺心,終日心緒不寧、寢食難安,導致了在一次出勤中受傷,但陰差陽錯救下了另一個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對他仍有一絲憐憫,這一次意外不但成就了他的事業,還獲得了一段姻緣。他自身的過失,在局領導和被他救下的女孩眼中成了舍生忘死的表現。之后,他與那個女孩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臥底的女孩也在生完孩子后不久因為任務需要,與她的丈夫一同進了監獄,男孩因此暫時放下了加害之心。直到臥底的女孩完成了任務,與他見面的機會多了,這才又一次勾起了他邪惡的念頭。女孩本可以回到警局,可男孩再一次向局領導強烈舉薦,使得女孩不得不又一次成為臥底,依舊前往大牢執行更為艱難的任務。”

話說這兒,榮善文故意停下來,看著童雨,似笑非笑地說道:“童科長,你感覺這個故事怎么樣?還覺得無聊嗎?不著急,精彩的還在后頭,我繼續給你講。”

“男孩怎么也沒想到,他的這一舉薦,卻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女孩居然查到了男孩與被調查對象之間似乎有互相勾結的跡象。她覺得難以接受,更不愿相信,于是便找來男孩試探,想要證明自己所調查到的都是錯的,結果自然是令她大失所望。男孩事后也意識到了女孩的意圖,殺意再一次裹挾了他的大腦。正巧市里推行新試點的QCFP考核,考核合格者才能有資格繼續保留父母的資格,女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要求參加這場本無需參加的考核,但因為她臥底的身份和任務限制,最終被取消了考核資格,直接剝奪了她為人母親的資格,這給女孩的心理造成了極其沉重甚至是致命的打擊,嚴重影響到她繼續執行任務。男孩恰巧利用了這次機會,與女孩任務對象的爪牙沆瀣一氣,利用牢中獄警對同行提審犯人的管理疏忽,也巧用了女孩因為被執行的特殊改造形式,運營高科技設備遠程催眠了女孩,讓她誤以為眼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在她意識中發生的事,并非存在于現實中,暗示只要女孩自殺,便能從意識中清醒過來,見到自己的孩子。就這樣,女孩用囚服勒死了自己,而男孩卻裝得一臉正義地前往調查。在調查現場,他擔心女孩沒有死透,于是支開了其他人,將原本勒在女孩脖子上的囚服再度勒緊,以確保女孩百分百死亡。隨后,男孩又自導自演了一場被人追殺,遇襲受傷的戲碼,以轉移警方的注意力,幫助洗脫自己的嫌疑,那些追殺他的人其實都是女孩任務對象的爪牙派去配合演出的嘍啰而已。”

聽到此處,童雨再也忍不住了,她破口大罵道:“榮善文,你閉嘴!你就是個無賴!自己殺了人,卻編出這樣的故事來污蔑我老公!”

南昊武倒是面不改色,淡然地說道:“老婆,不用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他無非就是想挑撥離間罷了。這種伎倆,你應該也在婚查局見得多了,別太在意。”

童雨沒有南昊武的那份從容不迫,她仍不依不饒道:“榮善文,你有本事就拿出證據來,少在這里裝什么說書人!編故事,誰不會!”

榮善文悠然地說道:“你們兩位還挺會對號入座,我的故事里有提過南副隊的名字嗎?看來你們確實覺得很耳熟,感覺很像親身經歷,是吧?OK,既然你們都感同身受了,那我就接著往下說。剛才說得是第一部分,女孩之死。現在說一說女孩母親之死,我想童科長還是會有興趣聽一下的。”

南昊武冷哼了一聲,說道:“留給你的時間應該不多了,你最好抓緊編。”

wωω ¤ttκā n ¤℃ O 榮善文并沒有在意南昊武的話,接著說道:“女孩死后,由于男孩的掩飾,警方果然絲毫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而且還將他秘密保護了起來。男孩則以關心已故同事的名義,要求其妻子對女孩的家人能加以照顧,尤其是對女孩的丈夫。只是,男孩的妻子卻不知道,這看似照顧的背后,其實說穿了就是監視。因為男孩知道女孩的丈夫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調查清楚女孩的死因。男孩的妻子以為自己的丈夫仁義,是個正人君子,所以對此不遺余力,卻不想已淪為男孩的棋子。男孩從自己的妻子那里得知,已故女孩居然有一份意識記錄,女孩的母親已去監獄領取。他擔心這份記錄中有可能會有對他不利的證據存在,因此便向我打聽關于記錄的事情。而我在告知他,女孩的母親留下了意識記錄后,男孩便借由市局需要調查女孩之死為由,調走了這份意識記錄。只是意識記錄到手,他卻無法確保女孩的母親沒有看過里頭的內容。更關鍵的是,女孩的母親還跟他父親的死有關。于是殺機再度產生,他開始跟蹤女孩的母親,伺機尋找下手的機會,同時調查她跟什么人接觸過。女孩的母親有所察覺,于是打電話告訴了她的朋友。至于男孩,也因為跟蹤時不巧被識破,因此不得不提前對女孩的母親下了手。他利用自己警察的身份,將女孩的母親騙上車,綁至海邊的一個無人區,將車內的防凍液強行灌入她的口中。女孩的母親掙扎中,防凍液灑落在衣服上,被吸收進衣服的纖維內。可憐一個無辜的女人,就這么命喪黃泉了。好在老天有眼,幾天前,女人的尸骨被一個不小心因打魚遭遇大風天,被強風迫使來到無人區的漁民給發現了。尸骨運回暫做冷藏處理后,法醫雖未在尸骨上查出什么有用的線索,但卻在包裹尸骨的衣物上提取到了一些固態乙二醇晶體,總算是替警方破案留下了一絲希望。只可惜,殺人的是那個警察男孩,偵辦這兩件案子的又是那個警察男孩,看來死者真的是造了很大的孽呀。”

突然,榮善文一改和顏悅色的面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南昊武,嚴肅地說道:“南副隊,讓這樣的敗類警察辦案,你覺得合適嗎?”

南昊武眼也不眨,不慌不忙地回道:“你編的故事,我沒法評價。不過真要有確鑿證據的話,可以報警抓那個警察男孩。”

“證據當然有!男孩雖然知道人的意識里會保留許多信息,因而注意到了意識記錄。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第一次去到監獄調查時,其實那個女孩尚還處于假死狀態。可是在他勒住女孩脖子時,或許是出于僅剩的一點點良知不敢面對女孩的關系,他閉上了眼。而女孩卻在那一刻本能地蘇醒過來,睜開了眼睛。但卻因身體無力反抗,最后還是被活活勒死了,只不過在她死前,卻看清了男孩的臉,還回憶起了試探男孩的畫面,并深深地記錄在了她的意識里。這段記錄趕巧不巧,落在了一位獄管局的人手上。”

他說著,便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如唇膏般大小的金屬物,在南昊武和童雨的面前晃了晃,繼續說道:“這個東西,童科長應該不陌生吧?”

童雨雖然不愿意相信這一刻所見的,可還是一看便知這叫“片段意識提取器”,是婚查局最常用的設備之一。但是這個設備一般只存在于婚查局,警界其它系統如果有,也基本都是從婚查局調用的,并需由處級及以上級別的相關部門領導批示。如今榮善文居然能拿到,必定是婚查局的人提供給他。童雨不禁猜測起這個人會是誰?是馮靖嗎?如果是馮靖,他沒有理由不把這么重要的信息告訴自己。如果不是馮靖,那還會是誰呢?

榮善文展示的東西確實讓童雨心存疑慮,可是對于剛才說得那些故事情節,她是一個字也不愿意相信。她與南昊武相識相知多年,對南昊武的為人,她一直都覺得非常有把握。

卻不想南昊武的反應直接出乎了她的意料,只見南昊武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篤定,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徑直撲向了榮善文,欲奪下他手里的片段意識提取器。榮善文早有防備,一個側身閃躲,左手舉槍便直指南昊武的后腦勺,大喝一聲:“別動!”

南昊武卻猶如發了瘋一般,根本不在乎榮善文手中的那把槍,猛地低頭一轉身,伸手再度向榮善文襲來。

榮善文眼疾手快,抬右手握拳,用力揮出,一記重拳直接打在南昊武的右下額上。南昊武只覺一陣眩暈,來回晃了兩步,便一頭栽倒在地。

這短短的幾十秒鐘,卻嚇壞了腦子一片空白的童雨。見自己的丈夫趴在地上站不起來,她還是下意識撲倒在他身上,一邊想要阻止榮善文繼續出手,一邊不停地呼喚著“老公”。

榮善文并沒有再動手,他站在一旁,喘著粗氣,說道:“南昊武,我是個左撇子沒錯,可并不是天生的。因為我右手的力量太大,所以才強迫自己一直用左手。”

他將手里的片段意識提取器丟在了南昊武的面前,又說道:“你想要,我就給你。不過這只是個空的提取器,存有夜星死前記憶的提取器,已經在獄管局的領導手里了,有可能這會兒也到了你們局領導那兒了。我之所以跟著童雨,是擔心她會受到你的蠱惑,從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你繼續犯罪的幫兇。同時也希望借由她將你引出來,給市局做抓捕工作爭取準備部署的時間和機會。”

童雨簡直懵了,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根本來不及做出正常的反應,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根本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就在這一幕發生前,南昊武還是自己心目中的警界英雄,可是轉瞬之間,他卻成了急于銷毀物證的犯罪嫌疑人。而她所懷疑的對象,此刻卻成了伸張正義的使者。這讓她情何以堪,又該如何自處?她再怎么強悍,畢竟也只是個女人,面對這樣的情形,她徹底凌亂了。她能做的只是將南昊武翻身抱在懷里,讓南昊武的頭枕在自己的雙腿上,輕撫著他的臉,悄悄地抹眼淚。

南昊武想要努力爬起來,奈何腦袋沉沉的不聽使喚,只得兇狠地說道:“榮善文,你居然詐我!你特么到底要害我到什么時候!要不是因為你媽和你,我的人生應該比現在好上千萬倍!我媽也不會受苦這么多年,更不可能動不動就打罵我!你媽和你毀了我的家,毀了我的夢想,毀了我的一切!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你們母子,我恨你們!還有那個盧嫣,她慫恿你媽殺害我爸,也間接地害了我和我媽,她就該死!”

榮善文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奈又憤慨地說道:“我知道你過去的生活很不幸,我理解。沒錯,我媽是剝奪了你爸的生命,可她也以命抵命了。而且,這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是你爸,由于他的欲望,害了多少人?你覺得不公平,那我該向誰去討說法?如果不是你爸的殘忍,我媽和我爸也能給我一個幸福的家!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把一切責任都推給別人,遷怒于別人,甚至還殺了那些你所謂該死的人。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有什么資格這么做?按照你的理論,我們這些被你爸害了的人,殺你全家幾十次都還覺得不夠解氣!請問我們有誰這么做了?你就不配當警察,你比你爸更無恥!更不是人!我也懶得再跟你廢話,你就等著去牢里反省吧,南榮昊武!哼,你難容別人,早晚也會被別人難容!”

榮善文的話音剛落,警笛聲已從樓下傳來。南昊武不由地苦笑起來,他沒有想到自己叫來的人,最后卻把他給銬上了警車。當然,榮善文和童雨也跟著一同上了警車,配合警方調查。

童雨呆若木雞地將頭倚靠在車窗上,她實在想不通最后的收場怎么會是這樣富有戲劇性。她精挑細選的男人,用心經營的家庭,堅持維護的形象,在這茫茫的黑夜里如雷峰塔一般地倒塌了,毀得徹徹底底、干干凈凈,完全不給她留下一絲希望,就連崩潰的勇氣都被無情地奪走了,只殘留被掏空靈魂的軀殼。

榮善文幾乎和童雨擺著同樣的造型,但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臉上明顯多了幾分輕松。透過他的雙眼,仿佛能看到許多他還未曾說出口的細節......

“盧女士,麻煩請留步,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剛才因為外邊有人偷聽,所以不方便講。”

盧嫣四下看了看,又望向榮善文,說道:“誰會這么無聊?你是不是太多心了?那你現在說吧,想跟我講什么?”

“我想那個無聊的人,你也認識,應該是沒舍得走的馮處。”

盧嫣嘆著氣道:“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他還是這個老樣子。”

“沒想到你們還是老相識,說起來,我這兒也有一位故交想要見你。”

榮善文的話讓盧嫣好奇心頓起,趕忙問道:“我的故交?我還真記不得有哪些了。是誰?男的女的?”

“我的養母,她叫童慧,兒童的童,聰慧的慧。她很想見你。她說你看在我生母的面子上,會答應和她見面的。”

僅僅就這么一句話,盧嫣卻已經如惡魔纏身了一般,表情失控如鬼搐,就連講話都磕巴了起來,斷斷續續道:“榮警官,那你......你的生......母叫......叫什么名字?”

“她叫肖楠,生肖的肖,楠木的楠。我聽養母說,你和我生母三十多年前是很要好的姐妹。”

盧嫣頭一暈,腳下不由自主地踉蹌了一下。榮善文趕忙上前攙扶了一把,順便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如果方便的話,現在跟我走一趟吧。”

說完,他不由分說地將盧嫣扶進電梯。盧嫣顯得十分驚恐,卻絲毫不敢反抗,竟由著榮善文將她帶往童慧的住處。

盧嫣平生見過不少豪宅,可是來到童慧的府邸,她還是傻眼了。這哪里是居所,簡直堪比宮殿。而站在她眼前,已三十多年未見的童慧,其雍容華貴的姿態,更讓她不敢直視。

“盧嫣,坐吧。這么多年沒見,怎么啦?連看都不敢看我了?”

童慧面帶微笑,可說話的語氣卻是低緩中透著一絲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盧嫣趕緊抬起頭,滿臉堆笑道:“慧姐,我怎么會不敢看你呢?只是一時沒認出來。”

“是嗎?我可是從來都沒忘了你的樣子,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關注著你。”

盧嫣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身子,尷尬地回道:“慧姐,你又說笑了。我這么一個小人物,活在哪里都是埋進人堆中,你怎么可能......”

榮善文在一旁冷冷的一笑,說道:“這個城市所使用的絕大部分科技產品和設備都是出自我養母的公司,別說是掌握你的一切日常,就是掌握一條狗的一切日常,那都是信手拈來的事。”

童慧微笑著看了一眼榮善文,隨后即用犀利眼神望向盧嫣,說道:“盧嫣,我既然找你來,就不兜圈子了。我跟肖楠的關系,你應該很清楚。當初分明是你毒殺了南榮輝,卻眼睜睜地看著她替你背黑鍋,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和肖楠的兒子一個解釋!”

還沒等盧嫣作答,榮善文已經一個箭步來到她的身邊。盧嫣能清晰地感覺到槍管離自己頭皮的距離和從槍管中隱約傳來的寒氣,嚇得她她“撲通”一下跪在了童慧的面前,嘴里不停地說著“慧姐,求你饒了我”。

榮善文厲聲道:“說!到底為什么要要害我媽!為什么見死不救!否則我殺了你!”

“我說!我都說,別開槍!那天本是我和楠姐約好要一起毒死南榮輝,可是當我要出門去她那兒一起做準備時,卻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讓我不用過去了,說她已經提前約了南榮輝,自己可以搞定,便掛了電話。當我再打過去時,卻怎么也打不通。我只好打給南榮輝,發現他還在情偵署。我立刻意識到楠姐騙了我,她是想要保護我,不想我變成殺人犯。可是,最早提議要殺了南榮輝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讓楠姐一個人冒險。于是我再次打給南榮輝,將他先約出來吃東西,準備自己毒死他。只是我一時又找不到毒藥,只好借用了楠姐想出的辦法,從我的車里取了防凍劑。豈料南榮輝稱要開車,所以根本不喝酒。我只好在跟他去楠姐住處的路上謊稱口渴,買了兩瓶無色的飲料后,把防凍劑倒入其中一瓶。上車之后,我將裝有防凍劑的飲料連哄帶作的讓他喝下一半,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等到了楠姐那里,我只得提前下車與楠姐匯合,他則去停車。我見到楠姐后,并沒有告訴她實情。我也想明白了,如果我之前沒能毒死南榮輝,那就跟楠姐一起再毒他一次。結果,他才進門沒一會兒便死了。楠姐要我趕緊走,我不想走,還打電話讓小婭一起來幫忙處理尸體,然后再帶楠姐離開。可是小婭到了之后,也沒能說動楠姐,反而還把我和小婭推出了房門。唉,若不是小婭有身孕,楠姐用傷害小婭的肚子作威脅,我們也不會這么輕易就被轟出來。后來我得知楠姐自殺的消息,原本打算去自首,還楠姐的清白。但小婭勸我不要辜負了楠姐的心意,楠姐當初硬逼著我們走,就是希望我們能好好地活下去。所以......”

盧嫣說到這兒,轉身抓住了榮善文手中的槍,懇求著道:“榮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說得都是實話!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你媽,更不是存心見死不救!”

她又跪走了幾步,來到童慧的面前,抓著童慧的腳踝,哀求道:“慧姐,你當初為了救你弟弟童真佑,獻身南榮輝,最后還是被他騙了。你還記得我曾邀請你,楠姐卻堅決不讓你參與復仇嗎?你應該也能明白楠姐是有多想保護你吧?后來我找了小婭,又被楠姐給否決了。如果你今天非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我只是想請你看在楠姐的份上想想,她替我們這些被南榮輝傷害過的女人出頭,會希望我們最后因為她的大仁大義而自相殘殺嗎?”

童慧沉默了良久后,幽幽地說道:“珠衫試禪心,果然不打自招。善文,媽媽累了,你讓她走吧。”

榮善文點頭躬身道:“媽,您先去休息吧,我會送她出去。”

童慧往樓上走去,榮善文對盧嫣說道:“起來,你給我聽好了。我親媽不想你死,我干媽讓我放了你,你這把年紀沒有老伴兒又死了女兒,也算是夠慘了,我就放你一馬。但你給我記住了,你女兒的意識記錄必須盡快拿到交給我。另外,我好心提醒你,今后最好跟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斷了聯系。我不殺你,不代表就沒有其他人想殺你。你女兒是被人謀殺的,沒準兒殺她的人也會要你的命,你好自為之!滾吧!”

盧嫣灰溜溜地逃了出去,榮善文的話將她嚇得不輕,她一邊拼命地跑,一邊將自己的各種通訊設備全都一股腦兒地丟進了花園里的水池中。

榮善文來到二樓書房,童慧正靠在躺椅上看書,他走近了說道:“お母さん、彼女はもう行きました。”

“うん、機會を見つけて、彼女の行方を南昊武に伝えてください。もう一つの用事があります。羽明倫という人を探してください。彼は私の甥です。”

榮善文呆呆地看了童慧一會兒,才回道:“はい、わかりました。”

這一段記憶才剛掠過,另一段記憶又悄然浮起,好似不受控制,無法平息......

飛奔出監獄的羽明倫,就像一條喪家犬,QCFP的最后一場考核讓他深陷絕望。他癱坐在路邊,低頭獨自出神的時候,忽見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在他跟前。他抬頭看了看,一個身著警服,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人正看著自己。

“你就是羽明倫吧?我聽說過,你跟你老婆算是監獄里的常客了。”

這話讓羽明倫雖聽著不爽,只是今日心情欠佳,也懶得與他斗嘴,于是反問道:“警官,你是哪位?”

“我叫榮善文,是獄管局的。想知道你老婆是怎么死的,就跟我上車吧。”

羽明倫一聽,想都沒多想便跟著榮善文上了他的車,車子隨即發動了。

榮善文將片段意識提取器交給羽明倫,并說道:“你自己打開看吧,中間處拉開即可,真相都在里頭。”

看著一名警察冷酷地拽著囚服的衣袖,死命地勒著夜星悠的脖子;看著夜星悠突然轉醒,睜著雙眼卻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時的表情,羽明倫悲痛地哭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讓他連垂泣聲都發不出了。

榮善文安慰道:“你節哀順變,趕緊帶著你的母親離開吧,躲得越遠越好,不要再接觸童雨,那個殺你老婆的人是她的老公南昊武。她之所以會跟你走那么近還稱要幫助你,也是他老公的意思,就是為了監控你的行動,怕你查到真相。”

大哭一陣后的羽明倫逐漸平靜下來,他看著飛馳的汽車,遂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榮善文平靜地回道:“帶你去見一個對你的未來會有很大幫助,甚至可以改變你命運的人。”

湖邊觀景別墅內,一位美婦人正在等候羽明倫的到來。

“你不是田島集團的掌門人片桐理繪子嗎?是你想見我?”

美婦人淺笑著點頭道:“沒想到你認識我,不過我在這里的名字叫童慧,我是你的姑媽。”

羽明倫好像被巨浪拍打了一下,瞪大了雙眼,驚愕地說道:“什么?誰的姑媽?”

片桐理繪子說道:“你的母親羽婭應該告訴過你,你的父親叫童真佑,來自北方的一個沿海城市,但他在三十多年前被一個叫南榮輝的警察害死了,我就是你死去父親的親姐姐。當時,你媽為了不讓你以后受歧視,所以將你交給了你的大舅和大舅媽撫養,并改姓羽。你爺爺是在這片國土上長大,雖然后來回到他的家鄉,但一直都對這片土地念念不忘,因此在我和你爸年滿十六歲后,便把我們送到了他這邊的朋友家寄養,為了方便別人稱呼我們,你爺爺的朋友將我們的姓氏簡化為‘童’。之后,我們都從北方沿海城市考入了這邊的大學念書和工作,便就此留了下來,你爸也因此認識了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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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片桐理繪子認真的敘述,羽明倫傻了眼,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個混血兒,更沒想到自己的姑媽還是全球屈指可數的女富豪。要不是片桐理繪子當著他的面跟羽婭通了電話,要不是羽婭激動地取下了從不肯摘去的口罩,要不是倆人相視的那一刻都滿目晶瑩,羽明倫只怕怎么都覺得難以置信自己的身世。

生活往往就是讓人意外,就好比十年囚犯生涯的夜星悠竟是位臥底警探,讓人難以置信;看似正氣凌然的南榮輝實為色魔,讓人難以置信;懲惡英雄南昊武會是殺人犯,讓人難以置信......

榮善文想到此處,不禁發笑。他覺得自己的前半生也是一種難以置信。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在哪兒,從小被陌生的傭人養大,喊著母親的朋友“媽媽”,還得被迫說著不是自己母語的話。

他覺得自己特別孤獨,可是在別人的眼中,住著豪宅、開著豪車,一身名牌,出手闊綽的人,又何來的孤獨之說?何故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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