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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相

很顯然,那個女人已經完全認為自己就是田島真華,又或者說是田島真華的記憶已經完全植入到了她的身上,使得她對自己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工作人員給她注射了一小管藥劑,她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又一次進入了昏睡的狀態。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對她進行記憶重組和修編,這個過程在又一次快速播放的畫面里,只用了不到三分鐘。當這個女人再次醒來時,她已經徹底地忘卻了田島真華這個身份,而稱自己叫Christina Morandi,又名莫蘭婷,今年三十一歲,意大利后裔,是國立藝術團的一名專業舞蹈教練。

羽明倫看著這一切,精神上的防線已盡數崩塌了,人也像是一條新鮮的里脊肉一般,軟弱無力地癱在座椅上。他恍惚了好一陣子之后,忽然繃直了身體,撕心裂肺地狂叫道:“求求你們,快叫那個女人過來吧,我向她認錯了!我愿意簽那份協議書!做牛做馬都可以!”

協審官很從容的一笑,說道:“那個女人?呵呵,我明白了......1006,很遺憾啊,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我無能為力。再說了,那份協議書是給那些真心愿意悔過的人準備的,而不是給那些機會主義者用來逃避自己的擔當的。你不屬于前者,不過做牛還是做馬,我們倒是可以考慮。當然啦,這也需要你的老婆同意。”

羽明倫只聽得心跳加速、血脈噴張,全身繃得青筋暴起,極度驚恐地瞪著協審官,結結巴巴地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們不會是......想要把我的記憶植入給牛......或是馬吧?”

“呵呵......你說呢?既然做人始終做不好,那也只好做畜生試試看了。”

協審官面帶微笑,但是話卻說得很有力度,也讓人完全猜不透那是玩笑還是真的。就那么簡單的一句,已嚇得羽明倫幾乎尿了褲子。

“主審官,事實認定已經很清楚了,被告屢犯國法,警方向法庭提交的證據鏈非常完整,他絕對是罪不可恕。所以我強烈建議,我們三個人不如就當庭投票決定吧,也省得再去休息室里討論了,太浪費時間。民審官,你覺得呢?”

夜星悠沒想到協審官還會尋問她的意見,她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用眼角的余光瞄向了協審官,卻見協審官正也面露渴望地盯著自己,她不免心里有些發慌。她明白,從協審官瞧著自己的表情來看。這句問話壓根兒就不是在“選擇性聽取”,而是一種“提示性服從”。說白了就是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如此而已。

面對因審判都有些嚇傻了的羽明倫,夜星悠的心里著實也不是那么好受。她從羽明倫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羽明倫今日的受審過程亦讓她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也許是上帝的眷顧,讓她在面對夫妻矛盾時,更多次是選擇了沉默與忍耐,所以才僥幸地逃過了一劫。但是因為羽明倫,她的心中蔓延開來一種兔死狐悲的憂傷。而又因為協審官,也讓她的心中滋生出了一種兔死狗烹的畏懼。

她此刻復雜的心境,其實源自于兩個多小時之前。在她得知了與羽明倫剛才所得到的相同的訊息時,她也震驚得幾乎當場失控。甚至于比羽明倫看到了更多不忍直視的景象,了解到了更多難以想象的真相。而這些景象與真相,足以讓她輩子都會活在恐懼之中,令到她每晚都將會夜不能寐。

“民審官,麻煩你在庭上集中一下注意力,協審官問你話呢,你是什么意見?”

主審官的話將夜星悠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夜星悠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走神了,于是趕忙回道:“對不起,主審官......還有協審官。我覺得投票的問題,你們二位決定就可以了,我絕對沒有意見。”

主審官點了點頭,隨后又看著羽明倫,說道:“被告,請問你還有什么想要說的或是還要辯解的嗎?”

羽明倫微微地搖了搖頭,他已無話可說,那些他看到的和聽到的已經擊垮了他的意志,現在的他只求能來個痛快的,也好過等待的折磨。

“既然如此,那么本法官宣布,疑犯主編號2137-1006,疑犯類型Transform to male簡寫為Tm。經本庭審理,犯罪事實明確,證據鏈確鑿無誤,現對其進行定罪認定投票。各位法官,認定其有罪者請舉手。”

主審官的話音未落,已經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協審官緊隨其后,毫不猶豫的地把手也舉了起來。

夜星悠卻是遲疑不決,她凝望著羽明倫,心頭很是矛盾。被銬著的好歹也是自己的丈夫,更是從前的自己。這叫自己如何能忍心傷害家人,更傷害自己呢?

見庭上許久沒有動靜,羽明倫忍不住把頭抬了起來,這才發現夜星悠正看著自己,眼睛里閃著淚花。他也不由的鼻子一酸,坐直了身子,裝著英雄氣概地說道:“星悠,不用太為難,你只管舉手就是了。反正你的這一票也根本不會起到任何作用,他們倆已經能決定我的命運了。你就投吧,別耽誤時間了,我能挺得住的!”

羽明倫的話說在了點子上,三票中已有了兩票,夜星悠再傻也知道自己的這一票投與不投都應經無所謂了。她思量片刻之后,低頭拭去了眼里的淚水,一個字又一個字地說道:“我!棄!權!”

說起來情感就是這么奇怪的東西,生活中總覺得彼此格格不入,真尖對麥芒的,但是在大是大非甚至大難臨頭面前,彼此守護的立場又是那么的明顯。

“現在本庭宣判,庭上三名審查官,兩票通過,一票棄權,疑犯2137-1006Tm被裁定有罪!最終的量刑結果將會在兩個小時之內以書面的形式通知罪犯本人及相關機構,請將疑犯送至回婚情審查局暫時扣押,等待法院判決書的送達。”

隨著主審官的一聲定音錘落,羽明倫的心已歿。看著他被兩名警察像攆牲口一般地推出了四號法庭,夜星悠終于忍不住掩面而泣。她也說不清此刻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觸,既談不上是情感的眷戀,也算不上是內心的抱歉。如果非要有一種相對貼切的解釋,那或許只是不愿見到這樣的場面。怎么說也是相戀幾度,夫妻一場,而且那具身體自己也曾使用了二十多年。

羽明倫在昏迷中蘇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手術臺上。他看了看周圍,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在哪里見到過。設備、儀器、各種線路......他頓時清醒過來,這不正是他在法庭上,協審官給他看的那段視頻中,田島真華被剝離記憶的實驗室嘛!

他嚇得直接坐了起來,剛從手術臺上下來,就聽見身后有人說道:“AI1108,我們現在正要對你進行常規檢查,你最好躺著別動。”

羽明倫趕緊回過頭,見身后有一堵玻璃墻,墻外站著好幾個人,與他說話的正是協審官。而在協審官的身邊站著的,就是那個讓她簽協議書的女人。

他立刻轉過身,盯著這群人,大聲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為什么叫我AI1108?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協審官在玻璃墻外說道:“我叫馮靖,是這里的負責人,這里是婚情審查局的研究中心,AI1108是你在這里的編號。”

羽明倫再度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他指著自己,笑著反問馮靖道:“你說什么?我又成了AI1108?呵呵,你們煩不煩?”

“是的,AI1108。你曾執行過兩次任務,都完成得很不錯,三天后你將執行下一個任務。”

對于馮靖的話,羽明倫完全聽不懂,所以做不到不去理會。他走近玻璃墻,雖是依舊面帶笑容的,可是卻明顯有些僵硬。他有些擔心地高聲說道:“你到底在講什么?我執行過任務是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明白!”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不用那么猴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們工作。”

羽明倫“哼”了一聲,隨后半譏半諷地說道:“行啊!你們的花樣還挺多的。又是判我坐牢,又是換走我的記憶,上次審判的量刑結果下來了嗎?是判我來這里繼續當你們試驗品嗎?這一次又要跟誰交換?我是做男人還是當女人?呵呵,只要還可以活著,還能夠做人,你們就隨便折騰吧,反正我也已經豁出去了。”

“馮處,它的記憶體復寫器可能還是不穩定,部分碎片數據被強行鎖死,無法正常自行清理。”

那個讓羽明倫簽協議書的女人一邊跟馮靖壓低嗓音說著話,一邊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羽明倫。羽明倫能看清楚她的眼神,也能聽見她說的話,更能聽懂她說得那些專業名詞,只是他就是無法相信那些話是在說他。

然而,信不信別人與信不信自己是兩回事,他的手還是下意識地在身上各處摸了摸。摸到了皮肉,摸出了體溫,還感知到了心跳,他這才覺得放心了。

“他的第二次任務的記憶信息保存了沒有?那些記憶信息不會有問題吧?你們最好仔細檢查一下,這個作為遺物的一部分,是要交給罪犯家屬的。”

馮靖交代著他身邊的人,神情顯得有些緊張。他摸著自己的下巴,又喃喃自語道:“看來第十代都有必要重檢修保養一遍,AI1108的問題并不是個例。之前替代田島真華的AI1106和替代陸實信的AI1107都有同樣的現象發生。”

“馮處,這個問題不必太擔心。等它們的任務都結束后,對記憶體復寫器模塊進行一下數據重建就行了,大不了全部底層格式化處理。”

馮靖聽罷,微笑著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童雨啊,有你這句話,我就寬心多了。你辦事向來穩妥。技術上,我是沒法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比的,那就拜托了。”

童雨非常乖巧地回道:“請馮處放心,也感謝馮處一直為 l我們這些年輕人創造學習和鍛煉的機會。這一次去找羽明倫......唉,又錯了,是找夜星悠去簽協議書的任務失敗,讓馮處失望了。”

“怎么會呢?你畢竟是技術人員出身,談判這樣的事情還需要多累積經驗,就不要太過自責了。況且,夜星悠本身就不好對付,這倆人還是羽明倫相對比較老實一些。好了,抓緊把AI1108的事情處理了吧,不要影響到它的下一個任務。我還要去一趟獄管署辦點事,今天夜星悠的媽媽要過去取回夜星悠留下的東西,我去跟她聊一下,完事了之后,再去看看AI0915那邊的情況,就先走了,你們抓緊忙吧。”

童雨好奇地問道:“馮處,羽明倫不是表現還行嗎?不是說他還有一年就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了嗎?”

“他沒問題,他的最后一個考察期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我去看一下是否都落實好了,也希望他不會讓我失望吧。況且,有些事情她本人還不知道,這也可能是影響他將來回歸正常生活的一個雷點。”

馮靖走了,一直聽著他和童雨對話的羽明倫卻忽然爆發了,他敲著玻璃墻,大喊道:“馮處長,你別走!協審官,你等等!”

童雨看著羽明倫,說道:“AI1108,你別嚷嚷了,馮處不是說了有正經事要辦嘛!”

羽明倫紅著眼,瞪著童雨道:“我是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但是你們想把星悠怎么樣?他想要干嗎?”

“這個就不用你來操心了,你回去躺好,我們也要準備開始工作了。”

童雨一邊說著,一邊指揮著身邊的那些人。羽明倫看著他們一通忙活,心里的疑問也變得越來越大。他不知道這些人把他關在這個房間里要做什么?也不知道這些人躲在玻璃墻后面全都注視著他是為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們嘴里念叨的AI1108跟他具體有什么關系?還有所謂田島真華和陸實信的替代品又是什么?AI0905是否指的就是夜星悠?而最讓他困惑的是為什么判決以后的具體判決內容至今沒有通告他......他的心里莫名的覺得不安,不自覺地焦躁了起來。

他又開始吵鬧,然而卻并沒有人理睬他。他想要走出房間,可是門卻已上了鎖,任憑他怎么鬧騰,就是沒有人來給他開門。這時的他已經不僅僅是不安這么簡單了,對于閉鎖空間的本能警覺,對于未知情況的各種猜測,并且還逐漸升級引發了他對自身身份的認定模糊。心底的疑惑越多,他就越感覺到無形的壓力。

還沒等他理出頭緒來,玻璃房的門突然打開了,童雨帶著五名身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其中三名工作人員一進來之后就立刻各司其職,另外兩名工作人員則一左一右架著羽明倫,將他按倒在手術臺上,而童雨就像是一個指揮官,統籌把控著全局。

羽明倫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么,本能地想要有所反抗,可是他才剛做出掙扎的動作,卻發現全身竟忽然變得無力,整個人也開始變得不受自己的控制。尤其是他的思維,居然開始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失去自主意識,最后只能乖乖地任由他人擺布。

自己的身體無法駕馭了,他只能拼了命地喊叫。卻不料那根本無濟于事,他很快發現自己僅僅只是在將自己的嘴做著簡單的張合運動,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個時候,他才深刻地明白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懼。他本以為自己能為了心中所謂正確的東西很勇敢地去面對所有的刑罰,他也以為自己早就對今后的人生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更是覺得與其無法瀟灑地做自己倒不如尋個痛快。但就在此刻,他才知道顯然是高估了自己。

“怎么樣?它的身體各項機能都還算是正常吧?要是沒什么問題的話,那你們就開始吧。”

這是羽明倫能聽見的最后一句話,而在這之后,他便像是一臺徹底失去了電源動力的機器,一動不動了。

“童主任,已確認為同步傳輸意外中斷而引發的腦部模擬器緩存鎖死故障,因記憶傳輸主體已經不存在,因此無法自行修復,看來只能進行復位處理。”

工作人員將檢測情況向童雨作了匯報,童雨點了點頭,說道:“以后還是要多注意了,主體意外死亡導致人工智能人的記憶體產生故障,這樣的概率雖然不大,但還是要引起重視才行。唉,這個夜星悠也真是能給我們添麻煩。我們用人工智能人AI1108與她進行思維意識同步,將AI1108在我們婚情審查局所建立的模擬城市中的全部經歷傳輸給她,讓她能切實地感受到做妻子和做丈夫的雙重體驗,從而為她在服刑期間的思想改造提供促進作用,誰知道她卻......不管怎么說吧,服刑人員因為身體狀況而引發意外猝死,這的確是當初我們在搞設計研發的時候忽略掉的一個重要因素。程式必須要修改,然后對所有人工智能人進行全面升級。”

“是,童主任!這邊準備工作已完畢,可以開始對AI1108進行復位操作了。”

童雨回頭仔細地看了看“羽明倫”,這才對工作人員說道:“那就趕緊開始吧!”

隨著童雨的一聲令下,工作人員迅速站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有條不紊地開始對AI1108進行維護。

只見他們中有兩名工作人員戴上了特殊的眼鏡,面對面地站在了“羽明倫”的兩側。與普通眼鏡的戴法不同,這種眼鏡的鏡架兩端并非架在他們的耳朵上,而是吸附在了太陽穴的位置。

兩名工作人員中的一位說道:“準備一級密碼解鎖信息讀取,接管AI1108智體主控權。”

另一名工作人員回了一句“準備就緒”后,他們倆所戴的眼鏡便猶如掃描打印一般,共同在“羽明倫”身體的上方繪出另了一個同比例的“羽明倫”的實象,只是這個“羽明倫”就好像是在X光下所產生的影像,身體內部的構造清晰可見。不僅如此,而且每個器官上都寫有編號和相應的器官機體正常值以及真實值指標。

童雨繞著這個實象走了一圈,然后說道:“對Bra107和Bra419進行復位,將Hea312進行格式化,還有Hea804執行復寫。注意其它機體指標的變化,特別是細胞活躍度。第十代人工智能人屬于非機械類高級智能體,操作的時候要格外當心。只要出了一點差錯,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放心吧,童主任。密控室的那些主控機上有超級權限,這里搞不好,我們還可以去那里完成。即使是身上那些人造生物體受損了,也有辦法復原。都做了這么久了,我們還是很有把握的。不過我們這邊做完,還得讓馮處跟獄管局那邊溝通一下,需要與下一個對應使用它的犯人所戴的手環傳輸器之間測試一下數據傳輸是否正常。”

童雨看了看說話的這個工作人員,回道:“獄管局那邊,我會和馮處說的,只要你們這邊不出問題就行了。”

這時,另一個工作人員喊了一聲“Bra107和Bra419復位開始,Hea312格式化和Hea804復寫同時操作”。童雨立刻將目光聚焦到了“羽明倫”的身上,她望著“羽明倫”的前額處逐漸亮起,隨后整個腦袋跟著發光,就像是一個被點上了蠟燭的燈籠,光線自內而外發出。他的左胸處也有同樣的現象發生,而且發光程度更高。

童雨趕忙將視線又轉回到上方的實象上,觀察顯示出的其它數據的指數變化。

大約十五分鐘過后,那兩名工作人員脫下了眼鏡,一個說了句“完成”,另一個道了聲“一切順利”。一直站在外圍操作電腦的三名工作人員中,也有人匯報道:“監測無誤,各機體狀態都正常。數據寫入速率正常,無丟失。”

童雨滿意地說道:“做得很好,現在就差最后一步了。重新啟動AI1008,看看我們剛才喂下的孟婆湯,它是否真的消化掉了。”

一位工作人員笑著說道“我來吧”,隨即轉過身,對著一臺設備說了一句“AI1108自啟動”。沒多久,手術臺上躺著的“羽明倫”即刻坐了起來,下了手術臺,宛如軍人一般的站姿,完全就是初始化程序后的狀態,只僵硬地說了句“AI1108,新任務等待中”,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童雨走近AI1108,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難得一見的笑容,她說道:“AI1108,你的任務在三天后執行,現在跟我來吧。”

說完,她與AI1108一前一后,走了能有七、八分鐘,來到了一個很大的房間里。聲控燈亮起,房間里的景象顯現出來,鎮可謂煞是壯觀。房間里密密麻麻擺放著上百個圓柱形玻璃箱,幾乎每個玻璃箱里都站著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人工智能人。玻璃箱上有個門,門上有一個液晶屏,顯示了人工智能人的相片、編號以及其它的相關信息。

AI1108隨著童雨向前走著,在經過AI1106和AI1107的玻璃箱前,他毫無理由地被門上的相片吸引,竟然兩次回了頭。

“AI1108,這個玻璃箱叫補給艙,它是你的。你先進去吧,好好休息,三天后自然會有人來接你出任務的。”

AI1108習慣性地點頭,卻不知為何地又再度扭過臉,向了AI1106和AI1007的補給艙瞧了一小會兒,這才面無表情地進入了自己的補給艙。艙門合上,AI1108也瞬間進入了休眠模式。

童雨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地皺著眉,卻并沒有說什么,在確認了艙門閉合無誤后便走出了這個房間。

馮靖在獄管局里見到了夜星悠的母親,結婚才不到半年就因為和丈夫之間的一點小矛盾而離了婚,獨自帶大夜星悠的五十多歲的女人。

她的樣子顯得有些頹廢,面色暗淡無光,神情也很哀傷和落寞。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她沒有了精神支柱,就像是一棵已然凋零不堪的老樹,還被一陣狂風驟雨摧殘了并不粗壯的樹干,隨時都有被連根拔起的可能。

“盧嫣女士,夜星悠被判處五年意識形態改造,她在服刑期間所有改造過程的記憶,我們準備好了一份完整的材料,稍后我派人發給你。”

盧嫣沒有搭理馮靖,她一只手緊緊抱著夜星悠留下的衣物,另一只手則緊握著一枚戒指,將它拿至嘴邊,說了聲“開機”,戒指上方立刻投影出了一個畫面。接著她又說了一串數字,畫面立刻跳轉到了一個新的界面。

“現在的手機真是越來越高級了,都不能再稱作為手機了,它跟手基本沒有關系了。”

馮靖想要找到能和盧嫣溝通的話題,打開目前尷尬的處境。可是盧嫣仍舊不做理會,她繼續對著戒指說道:“打開相冊。”

不一會兒,夜星悠的照片被投射了出來,那是一張跟之前在法庭上出現的“夜星悠”完全不同的臉。相冊里的相片一張張的自動變幻著,盧嫣的眼眶里一滴滴的流水滑落著。當照片變幻到夜星悠與羽明倫的合影時,盧嫣泣不成聲了。

合照中的羽明倫也并非是AI1108的樣子,樣貌可以說與AI1108有著天壤之別。

“盧嫣女士,我知道你很恨我,肯定怪我派人抓了你的女兒。干我們這行的,到處招人煩,我也有種心理準備。”

盧嫣抬頭瞪了馮靖一眼,呵斥道:“知道自己招人煩,那就別說話!我不想聽,也沒有什么想要跟你說的!你要給我的那些東西,我不想要!你燒了它吧!又不是什么好東西,全都是我女兒遭罪的過程,你還給我干嗎?”

馮靖也不動氣,耐心地解釋道:“盧嫣女士,根據法律規定,我們必須要把它交還給你。至于你拿回去后會如何處理,我們不會干預。夜星悠觸犯了法律,她就必須要為此承擔應有的責任。我們實施這樣的懲罰方式,也是為了能夠讓她有所覺悟......”

“馮處,法律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我是不明白我女兒到底錯在哪里,她的感情生活怎么樣,那是她自己的事,又礙著誰了?你的那份好意,我在這里謝謝了!謝謝你兩次把我女兒送進牢房,也謝謝你讓她就這么有來無回了!你快走吧,讓我這個孤家寡人自己清凈會兒。”

馮靖也不知該說什么好,當今社會中,雖然在法律制度的高壓之下,離婚率已經達到了近百年來的最低點,社會風氣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和提高,可是依然還是有那么一些人不能理解這其中良多的益處,這讓他萬分無奈。他覺得在打擊自由散漫的夫妻情感之路上,自己還任重道遠,仍需要砥礪前行。

“非常抱歉,盧嫣女士!既然你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也只好請你節哀順變,多保重身體。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自覺無趣的他,默默地離開了接待室,心事重重地走出獄管局。他靜靜地站在大門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這才上車命人開往下一個目的地。他不想帶著低迷的情緒出現在AI0915的面前,即便它只不過是一個高級的人工智能人而已。

敲開“夜星悠”家的房門,見她正在收拾屋子,心情似乎還不錯,馮靖松了口氣。

“夜星悠”卻是頗感意外,她已不記得自己上過法庭,做過民審官的事情,那些記憶在她離開法庭之后,已被馮靖命人全部抹去了。她沒想到家里還會有客來訪,在她的記憶中,從未有外人敲響過家里的房門。

對于馮靖的突然到訪,她顯得格外緊張,她記得上一次見到馮靖時,是她被羽明倫氣得跑出家門,隨即便看到馮靖帶人來抓捕“羽明倫”。

“馮警官,我......我做錯什么了嗎?我的核婚分還有一半在呢。”

馮靖笑了笑,說道:“你不用緊張,我不是來抓你的,只是恰巧路過,就來看看你過得怎么樣。”

“夜星悠”禮貌地回了一個笑容,說道:“還行吧......我老公怎么樣了?你昨天帶人把他抓了之后,他還好嗎?”

馮靖沒想到“夜星悠”還會關心“羽明倫”的情況,這讓他很欣慰,至少代表了“夜星悠”對“羽明倫”還是有感情的,不論丈夫如何,妻子心中都有著牽掛,這也是一種責任心的體現。同時他也很欣喜“夜星悠”并沒有受到“羽明倫”的影響,目前工作狀態一切正常。

原來,凡是被判刑的此類犯人,在他們戴上手環后,手環便會自動與對應的人工智能人連通,然后他的腦部神經元就開始接收并同步人工智能人的記憶體信息,同時犯人的意識將控制人工智能人的思維和言行。也就是說,人工智能人的反應即是犯人的真實反應,在犯人的腦海中也會出現人工智能人所經歷的一切,并認為那就是自己真實的經歷。

對于替代犯人記憶的人工智能人而言,他們會經歷三年的服刑期和兩年的考察期,這與犯人的五年服刑期相等。這個“夜星悠”是人工智能人AI0915,目前正處于最后一年考察期內,也就意味著它對應的犯人羽明倫還有一年的刑期。“夜星悠”生活的這個家、這條街、這個片區,還有所遇到的人......都只是婚情審查局專門設立的一個模擬城市內的場景而已,并不是外部真實的世界。在這個模擬城市里,人工智能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培養夫妻感情,其它的一切都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婚情審查局會派人按時提供生活中所需的一切。在被捕之前,人工智能人的腦海里只可能存在夫妻兩個人在同一空間里所留下的記憶,他們的記憶每天都會自動清除掉與二人世界無關畫面。這是基本的設定,以便于對疑犯調查時,簡化取證時間。不過,根據控制權限設置,他們對應的犯人卻并不會因此少了這些被刪除的記憶,犯人感知到的是完整的全過程。

當考察期滿,被考察的人工智能人合格了,也就代表了真正的犯人思想改造完畢。若是不合格,則婚情審查局可以根據人工智能人在任務階段形成的各種數據報告,向法院提出延長刑期的申請。通常人工智能人的任務是完成至少五年這個周期內的犯人的所有意識活動,除非有特殊情況發生,就比如真正的犯人夜星悠死亡了,那么她的記憶替代者人工智能人AI1108,也就是“羽明倫”的工作就自然終結了。

馮靖有些感慨道:“他肯定會受到相應的處罰,那是他應得的。他沒有你懂得珍惜人生,也沒有你明白真實的情感需要被尊重。所以你千萬不要受他的影響,不要走他的老路才好。他不吃一塹,又哪能長一智呢?回想曾幾何時,我們的祖輩們都太過于隨心所欲,太缺乏對于自身的道德約束,所以導致了我們的父輩們有很多人在出生后沒多久就再沒有見過父親或母親,而我們這一代人更是幾乎從一出生就不知道父親或母親是誰,‘爸爸’和‘媽媽’這兩個原本應該不被分割的詞匯,在我們的生命里永遠都是殘缺的,你不覺得這很可悲嗎?父母缺乏責任感,我們這一代就必須要把這種喪失人倫的社會現象給徹底糾正過來,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絕對不容許這個社會上還存在支離破碎的家庭!你說,我們每個人是不是都該為此出一份力,為創建和諧而美好的家庭,把幸福重新還給孩子們而不懈奮斗呢?”

“夜星悠”對于馮靖的長篇大論并沒有聽進去多少,也沒有做出回應,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嘆息了一聲。回想起和“羽明倫”相處的這段日子里,冥冥中總像是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身后即是萬丈深淵。無論如何都要在家庭生活中做一個埋藏個性的隱忍者,也絕不要承受那些不可預知的刑罰。情愿在虛假麻木的圍城中茍活殘喘,也不要繼續留在這座荒謬的煉獄里失去靈魂。

當然,她并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馮靖,她認為這只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罷了。況且,她對馮靖還是心存芥蒂的。

馮靖看著沉默的“夜星悠”,以為她是在思念“羽明倫”,也就沒再繼續多說什么,只簡單地道了個別,便安心地離開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一棟兩層小別墅前的花園內,一對年輕的夫婦正在合力種著花草。倆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甜蜜與幸福的笑容,似乎種下的并不是綠植,而是通向未來的希望。

男人笑著對女人說道:“你去休息吧,不用在這里陪我。這里怪臟的,你看你的身上都沾泥了。”

女人也笑著說道:“沒關系啦,你的臉上不也花了嘛。我覺得這樣的事要兩個人一起干才有意思,不是嗎?”

男人溫柔地點了點頭,便繼續埋頭苦干起來。而女人則抬起手,用手臂輕輕地替男人抹去額頭和臉頰上的汗珠,又擦掉了男人鼻尖上的灰土。

倆人相視一笑,陽光灑在了他們的臉上,逐漸清晰了他們的五官輪廓。

女人正是“夜星悠”,男人卻已不再是“羽明倫”。在“夜星悠”的記憶里,“羽明倫”也許從未出現過。而在羽明倫的記憶中,夜星悠怕是將永遠都不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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