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雨回過神來,理了理思路,說道:“通過率高不高......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老公說考核規則分為五項內容:第一天是德試,有關道德思想品質的考核;第二天是文試,各種文化知識科目的考核;第三天是體試,對于體能以及運動技巧類項目的考核,第四天是藝試,琴棋書畫等各類文藝才華方面的考核;第五天是技試,也就是生活應用常識的考核。我們國家教育部門在很久以前曾提出過要求孩子們‘德、智、體、美、勞’五項全面發展,現在的民政部門也效仿對父母的自身素質做出了同樣的要求,他們認為沒有父母的以身示范,就無法養成孩子長久的良好習慣。只是,想要通過考核,那每科都必須得過及格線,且只有當日過及格線的人才能進入第二天的下一輪考核。一旦出現不及格,則立刻失去繼續考核的資格,相應的也就代表了將會暫時失去為人父母的資格。”
她說話時的表情,讓羽明倫萌生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那不正是自己和夜星悠以前吐槽婚姻核查法時的表情嗎?言語中充滿了譏諷和嗔怒的態度。他沒有想到這樣的表情居然會在婚情審查局的一位公職人員的臉上出現,這可真像是豬八戒嘲笑沙和尚長得丑,竟然忘了自己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想到此處,他的心頭竟掠過了一絲解恨的愜意,暗贊這真是因果循環,皆為報應使然。
看著羽明倫臉上不經意泛起的詭魅笑容,童雨似也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于是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在幸災樂禍,看我的笑話。不過沒關系,你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再說了......”
話說到此,她忽然神情一變,一臉笑意地說道:“怎么著我也是**部門里的公務人員,民政部門那邊我也認識不少人,就資源優勢來說,應該還是比你強些吧。那你說在我和你之間,若是說誰有可能會過不了QCFP考核?那個人會是你呢,還是我呢?”
羽明倫一聽,瞬時就覺得臉部肌肉僵硬,表情頃刻凝固了。他注視著童雨,剛才的那一番話擺明了就是**裸的笑里藏刀型的威脅,他慌忙辯解道:“我哪有什么幸災樂禍,你好心好意地來幫我,我感激涕淋還來不及。而且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們就是同一戰線的盟友,應該緊密合作,共同對外吧。”
童雨順了順頭發,慢悠悠地說道:“你給我記住了,我雖然是個女人沒錯,可是我并不好欺負。你能有剛才這樣的想法,那就再好不過了。我之所以會選擇幫你,不是因為我一定需要你。對我而言,即便是沒有你,我也一樣能查得水落石出。”
шωш _Tтkā n _¢O 這句話一下子說到了今日他們倆碰面與談話的關鍵點,也是羽明倫一直疑惑不解卻又好意思開口詢問的問題。此時,既然童雨講到了,他恰好順水推舟地問道:“童警官,既然如此,那么請問你又為什么要來幫我呢?”
童雨猶豫了幾秒鐘,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隨后回道:“幫你也算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馮處既然讓我們調查你老婆的死因,那我也許能在幫你的過程中找到更多的線索。而且,參加考核時多一個自己人,或許會更有利于過關。”
羽明倫不是三歲小孩子,對童雨的這一番解答自然不會相信。只是他也找不出回答中的漏洞與破綻,更無法繼續追問。提問多了,反倒是顯得自己對合作不夠有誠意,別人出手相助,自己還疑神疑鬼的太不厚道,是以他也只得在這個問題上就此作罷。看來想要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等先過了所有的考核任務再說了。
“原來是這樣,那行吧。我全都聽你的安排,你說我們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力配合就是了,也省得我動腦子了。”
童雨很滿意羽明倫的這種態度,不去將心思花在深究某一個問題,而是盡可能專注于達到某一個目的。她站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褲子,隨后問道:“知道考核是通過什么方式進行的嗎?”
“那是當然,這個我已經看過通知了。各種信息傳遞媒介這一陣子都在反復地播放和傳達考核須知,想不去了解都難吧。不過說起來,我真的沒想到代表身份的ID卡現在都已經能自顯畫面了。唉,坐了五年牢,出來之后感覺整個世界都大變樣了。”
羽明倫回答倒是很干脆,事實也正如他所說的一般。QCFP考核是件大事,上到國家首腦,下到黎民百姓,只要是條件符合的人都無一例外地必須參加。這么大的事情,宣傳通路上當然是要全面覆蓋的。他在牢里待著的這段日子,外邊的世界,科技日新月異地發展著,很多東西都已經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
“考題通過每個人的ID卡顯示,DS超感光線多維透視掃描人體全結構進行有效身份核實,自動全真語音識別所有考試問題的答案。ID卡內的所有信息也會全部傳輸到民政部門構建的中央主機群上,同步創建個人數據庫,這個時間只需要一秒鐘就能完成。我想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社會透明人,因為毫無半點兒個人隱私可言。”
對于童雨的講解,羽明倫顯得滿不在乎。他倒不是覺得童雨在危言聳聽,只是關于個人隱私這件事情,他早就已經放棄了追求。
他一臉輕松地聳了聳肩,表情淡定地回道:“哎,這都無所謂啦,生活在這樣的社會里,我就已經忘了在咱們祖輩留下的古老的字典里曾經還有過一個詞匯叫做‘人權’。現在能和我媽還有女兒無驚無險地過安穩日子,就已經是我個人全部的愿望了。”
倆人一陣沉默之后,童雨說道:“對了,友情提醒你一下。千萬別想著去作弊,因為那對你來說,基本等同于是在自尋死路。這些DS超感光線的感知能力和覆蓋強度遠超你的想象,它們會自動甄別你的表情以及行為,測定你的腦神經元活動規律,然后將這些測定的數據第一時間傳輸回后臺進行對比分析,一旦判定出你有作弊的嫌疑,你的ID卡就會立即自行銷毀。”
羽明倫望著童雨,小心謹慎地說道:“看來你的老公是深受其害吧?”
童雨把眼一瞪,憤怒地說道:“放屁!你胡說什么呀!他才不會是這樣的人呢!”
羽明倫抿了抿嘴,有些愧疚地說道:“抱歉!我是看你對考核的細節了解得這么清楚,所以才會以為......”
“少廢話!明天考核前一個小時,你來婚情審查局找我,記得帶著你的ID卡。至于接下來的事情,你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做就行了!對了,這張是我的名片,有事聯系我。”
童雨將名片擱在桌上,便頭也不回,急匆匆地離開了,正如她來時一般的任性,一般的有姿態。
羽明倫看著這個個性極強的女人如風般地閃出了自家的房門口,心里隱隱覺得她有些琢磨不透的神秘,無端端地跑來說要幫自己忙的這件事情,似乎也是暗藏玄機,叫人不得不防。
自從童雨走后,羽明倫的思緒一直都很復雜,希望與不安并存,期盼與困惑糾纏,起伏的心情就像是搖曳的小船靠不了岸。
這天夜里,他忍不住問了女兒羽熙靈一句話“如果從明天開始你將有可能失去爸爸,你會難過嗎”,羽熙靈卻只是面無表情地反問了一句“過去的十年里,我的生活里有過爸爸媽媽嗎”。
女兒的回答令羽明倫多少有些失望,也有些痛心,然而更多的是心底的那些自責難以自我原諒!他暗自發誓這樣令女兒孤獨的十年,絕不能讓它再一次出現。
一夜難以入眠的輾轉與反側,多年牢獄生涯的遺憾和不舍,羽明倫想了太多。之前他總是對**頒布的各項奇怪的政策滿不在乎,他無所顧忌是因為沒有觸動到他的根本,而他的根本就是他的寶貝女兒羽熙靈。如今面對存在失去羽熙靈的可能性,他不得不摒棄往日輕視的態度,如臨大敵般地重視和面對他所唾棄過的制度。
次日,他與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同時醒來,起床替女兒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洗漱完畢后給自己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將該帶著的東西分門別類地塞進了不同口袋,其中還包括了女兒的照片,就緊貼在他胸前的內側衣袋里。
就在臨出門前,他突然聽見房里似乎傳來了女兒的聲音,對他說了聲“爸爸,加油”。他頓時覺得一股暖流在胸口游走,卻沒敢回頭看女兒一眼。他害怕這只是他的幻聽,也怕自己會因此心神不寧。他只有裝作很冷靜的樣子,匆忙關上房門,將深深的羈絆全都鎖在屋內,才能更好的輕裝上陣。
婚情審查局大樓前的景觀噴水池邊,羽明倫已經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卻遲遲未能望見童雨的出現,他不免覺著有些心慌。畢竟和童雨算不得熟人,童雨也未曾告知非得相助自己的理由,若是臨時起意,變卦了倒也是不無可能的。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感覺到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瞧,來人正是童雨。
“羽明倫,我不是說了讓你在局里頭等我嗎?你怎么跑這兒坐著了?”
羽明倫聽罷,趕忙解釋道:“童警官,你的話我都記著呢!可是我來的時候,你們這個婚查局的大門都還沒開呢,我只能在外頭等著你。”
童雨對羽明倫的解釋根本就沒有興趣聽,她沒好氣地催促著道:“行了,趕緊跟我走吧,我們還有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做準備。”
羽明倫也領教過了童雨的脾氣,因此不敢吱聲,只得跟著她一路來到了一間酷似檔案室的地方。
“把門關上”,童雨只說了一句,隨后便輕車熟路地穿行過眾多的資料架,來到最后一排的第二個資料架前。在輸入了調閱密碼之后,資料架的語音提示系統即詢問查找資料的編號。童雨報出了一串字母和數字的序列組合,資料立刻自動從資料架上被送出。
羽明倫關上房門后立刻緊跟著童雨,見到了這一番操作,他也不禁感嘆如今科技的先進程度。當見到童雨手里拿著的資料竟是一粒如紐扣電池般大小的軟體時,他更是目瞪口呆。
童雨撇了羽明倫一眼,說道:“合上你的嘴,你這五年都在睡眠倉里待著,外面的世界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你自然不清楚。跟我來吧,有東西給你看。”
倆人一前一后來到一個小房間內,看著有點兒像是這里的管理室。童雨將那個微小的軟體放在桌上的一個銀灰色的小盒子上方,只見軟體竟能懸浮于空中不墜落,并很快延展變形成為一個長方形的超薄熒幕。
羽明倫只覺得嘆為觀止,童雨卻說道:“別大驚小怪了,好好注意看這段資料吧,這是昨天下午,我的同事好不容易才偷錄下的,里頭會有更讓你意想不到的東西。”
熒幕中出現的是一個年近四十歲的男人,看著文質彬彬,卻又帶著那么點兒痞氣,就像是一個常年混社會但又久不得志的落榜書生。他正對著熒幕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而其所講的內容正是跟QCFP考核有著莫大的關系。
“這個人是誰啊?怎么會知道那么多關于育保處和QCFP的底細?就好像這個部門還有這項考核項目都是他提出建立和設計的似的。”
羽明倫看著熒幕中這個高談闊論的男子,他本能地就有些不滿的抵觸情緒。也許是對于口若懸河的**官員,他一直都沒有太多好感的緣故吧。
“他沒有那么大的能力,但是他確實是育保處的一員,而且也的確是QCFP的設計者之一。只是他現在還有著另一個身份,那就是階下囚。更重要的是他認識你,哦不,應該說是認識你老婆在意識性別改造后變成的你。他們的意識所對應的高級人工智能人曾經是獄友,也就是說他們在意識里相互認識了對方。”
羽明倫能明白童雨這番話的意思,不過他并不認識這個男人,當初婚查局要交給盧嫣的那份關于夜星悠的意識數據資料被她交給了獄管局的榮警官,所以他對此一無所知。
童雨繼續說明道:“這個人的名字叫陸實信,目前還在服刑階段。跟你和你老婆一樣,他也是因為十二分核婚分全部被扣光了,所以才被抓進來的。”
羽明倫剛想問童雨為何要讓他看這些,這里頭究竟有什么重要的線索或是信息會讓人意想不到時,卻聽得熒幕里的陸實信說道:“QCFP是一套類人腦AI智能系統,在進行考核時,ID卡里的芯片會自動投射影像,投射的DS光線會自動掃描參與考核的人員的身體系數和半徑為五米以內的所有環境參數,從而確定參考人員的身份和所處的位置及周邊的概況,并據此判斷給予考核內容的難易程度再調取相應的考題。換句話說,每個人回答的題目都不相同。所處的環境越復雜,可利用到的介質和周邊存在人員越多,考題自然也就會越難。規定參加考核的人員是所有子女年齡未滿十八周歲的父母,但是這其中有一種人例外,那就是現役服刑人員。他們在服刑期間無需參加考核,也不會因此而被剝奪為人父母的資格,因為現行律法已經對他們實施了等同于QCFP考核未通過的處罰。為了體現出人道主義和社會公允,所以不會再另作懲戒。”
“What?”羽明倫驚呼了一聲,詫異地對童雨說道:“童警官,你有沒有聽到,他說服刑人員不必參加QCFP考核?那為什么......”
童雨沒等羽明倫把話說完,便接茬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馮處在得知這一情況后也很驚訝,他懷疑是獄管局的人在新法試實行階段,利用犯人頂替了上頭下達給他們內部工作人員的考核配額指標。也就是說那時真正該參加考核的人本應該是獄管局里的人,你老婆只不過是替代了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名額。換而言之,他們為了自己人能逃避考核產生的后果,將上頭的意思偷換了概念,弄虛作假了。馮處派了科里的人去暗中調查發現,獄管局當時并不清楚原來牢犯是可以免于考核的,因此在考核時,你老婆的身份根本就無法被認證。與你老婆境遇相同的還有不少犯人,系統都同樣無法識別。上層領導在事發后的兩小時內就得知了這一情況,但是為了考慮到獄管局的形象問題,還是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并未對外公布,只是要求獄管局能妥善做好善后收尾工作。為了掩蓋真相,獄管局要求監獄方面務必在二十四小時內解決遺留問題,是以監獄方面對參加考核的犯人進行了各種威逼利誘,而那少數幾個看明白怎么回事卻不愿意配合的刺頭兒犯人當夜便全都離奇死亡了。”
羽明倫聽后面色慘淡,憤憤不平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星悠并不是死于自殺,而是被監獄里的那幫獄警給害死的嗎?”
“對不起,我可沒那么說!剛才所講的一切都只是秘密調查到的實際情況,最終要能認定為你說的這種情形,那必須得找到相關的證據才行。”
作為**機構的工作人員,童雨自然是不愿意背這個鍋。但是她的話卻并沒有說錯,挖掘出藏在最終事實這一表象下頭的全部實施過程,才是認定一切行為動機的根本依據。沒有有力的證據,就只能看著既定的事實嘆息。
羽明倫顯得有些沮喪,嘴里嘟囔道:“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卻還是無法定他們的罪,那調查了又有何用?而且你說這個東西昨天下午就錄到了,那為什么昨天你不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星悠的死與考核本身無關,又為何要哄我來跟你合作呢?”
“目前查到的事實的確不足以表明那幾個犯人的死就一定與監獄方面有關,而調查的目的就是要在兩者之間找出關聯性,你有點兒難心吧。至于昨天我為什么沒有告訴你,那是因為當時我在你家,我并不確定我的同事能順利錄到這段視頻資料。另外,不管你是否跟我合作,你都得參加考核。你老婆也許不是因為考核內容而死,可是我老公卻因為考核內容而瘋,我幫你調查你老婆的死因,難道你不該幫我嗎?好了,不說這個了。該給你看的,你已經看過了,眼下還是準備考核吧,合不合作都隨你。”
童雨說完,將那個軟體重新放回了資料架,略做收拾后,便帶著羽明倫迅速地離開了。羽明倫跟在童雨的身后,喃喃自語地說道:“我又沒說不合作,只是想問問明白嘛。瞧你那冷冰冰的臉,你老公不讓考核內容逼瘋,也會被你這張臉給凍瘋。”
童雨回頭瞪了羽明倫一眼,羽明倫趕忙低下頭,不敢再口無遮攔。
倆人疾步如飛地又趕到了大樓的天臺,那是一個面積約為數千平米的巨大的停機坪。羽明倫環顧四周一片空曠,他立刻明白了童雨帶他來這里的用意。
童雨看了看時間,距考核開始已經不到五分鐘了。她立即要求羽明倫在與其相距約十五米處的地方站立,等待考核的開始。而她自己則從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副雙鏡片的眼鏡戴上,并在眼鏡架上微操作了一番。
倆人各自拿出了自己的ID卡,全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芯片處,等待著命運為他們的指路。
羽明倫發現自己才閉目深呼吸了幾口,手中的ID卡便好像有了反應。他趕忙睜開雙眼,看到芯片**出的光束正在掃描自己,證明考核已經開始了。他屏氣凝神,緊張的連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那只握著ID卡的手也不自覺地抖動了起來。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童雨,發現童雨似乎遠比他要鎮靜了許多,不禁暗暗佩服。只是他尚未來得及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考核題目卻已驟然躍入眼簾。
第一場考核,隨機出現在羽明倫眼前的是一道體試題,而并非如童雨之前所說的那樣,第一天為德試題。看來陸實信所言非虛,每個人回答的考核題不盡相同。羽明倫仔細地看了一下題目,發現考核內容似乎并不難:如此空曠的環境,非常適合做體育鍛煉,不如就此進行一場體試吧。科學表明學生的書包重量不應超過自身重量的十分之一,可是現在的孩子們每天所背書包的重量約為他們自身體重的四分之一,他們每天負重行走在學校、家和補習室之間的路程總量約為十公里,需耗時三個小時。您的年齡約是您孩子年齡的三倍,所以請您背負同比例重量的背包,按您和您孩子年齡之間的倍數,在公共道路上行走她每天所行走的路程總量,耗時不得超過她每天行走路程總量的時間,且中途不可有任何方式的休息調整。計時即將開始!
羽明倫立刻推算了一下,得出自己需要背負十七公斤重的背包在三個小時之內走完三十公里路。這一算,讓他瞬間推翻了之前認為考核內容不難的想法。一個正常人不停歇地走完三十公里路,通常需要花費至少五個小時,還不包括人潮擁擠的阻力。如今只給了三個小時,并且還要負重十七公斤,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系統并沒有給他抱怨的時間,題目內容閃過,提示在十分鐘之內按系統測定后的數據值準備背包,十分鐘后自動開始計時并測算行走里程。
羽明倫看著顯示出的背包重量,竟然比他的預估值還重了兩斤,他頓覺崩潰不已。這一公斤在平日看來無關痛癢,可是在眼前的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多一公斤,哪怕只是多出一兩來,那在他的心頭也如同泰山壓頂般似累贅的沉重。
他顧不上多做考慮,徑直朝樓下沖去。身后傳來了童雨的呼喚聲,他也只當是不曾聽見。
其實。童雨早就做了布置。大樓屋頂在四個方位上都安裝有監控攝像頭,她的那副雙鏡片的眼鏡翻起之后,分別和這四個攝像頭進行了連接。不但可以看到自己的考核內容,羽明倫接收到的考核題目,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從看到羽明倫試題內容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想到了解題的一些對策。只是,她同時還得兼顧著思考自己的考核內容,所以才會一時沒有留意到羽明倫的動向。待她反應過來時,羽明倫早已經跑遠了。
童雨雖和羽明倫站在同一片區域內,可是她站立的位置后方不遠處有一個高空觀景臺,距離她約四到五米處。她目測以為這個物體并不在掃描的半徑圈內,然而事實上卻是她疏忽了。因此,她被隨機分到的考核內容與羽明倫的并不同類,而為藝試。內容寫明:曠野上筑起的高臺,能帶人領略如詩如畫般的別樣風景,不如就此來一場藝試吧。目前學校給予孩子的藝術文化類課程數量不足,絕大多數家長選擇在孩子的課余時間進行藝術文化類課程的補習。您的兒子在一年里每周在藝術文化類課程上所花費的補習時間約為四個小時,分別學習了鋼琴、繪畫、書法和圍棋,考級水平均達到了四級與四段,非常有潛質,相信一定是您的功勞。我們已經調出了您兒子在各項考級時的完整記錄,現已加載至我們的PK系統內進行程序代碼智編,請您務必在四個小時之內登錄PK系統,并且完成與您兒子之間的對決,您須贏下這四個項目中至少三個項目。計時現在開始!
看著顯示出的PK系統的入口域名,童雨悵然得有些六神無主,這對她來說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她可以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純技術流。從小就是男生性格的她,壓根兒就沒有一星半點的文藝細胞。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所遺憾,才會讓她的兒子去學習那些。如今要拿她自己最薄弱的軟肋去PK兒子的這些特長,而且還必須得要在四個小時以內,超過半數以上勝過兒子,這對完全是零基礎的她來說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可能......不公平......”,童雨的的嘴里反復地念叨著,心里更是著實忍不住地想要罵娘。
只是,不管她的心中奔騰而過了多少萬匹草泥馬,考核既已開始了,那就只能盡快地去完成,而且還得想盡一切辦法通過。她再次評估了一下羽明倫的考題,就難度而言相對自己所面對的要低一些。不如先解決自己的問題,然后再去相助羽明倫過關。
童雨快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將ID卡置于辦公桌上,按照提示用語言口令輸入了自己的ID卡號,虛擬畫面立刻顯示出了那四個項目類別,她毫不猶豫地先選擇了自認為把握較高的圍棋項。隨著光線一陣變幻,繼而顯現出了她再熟悉不過的兒子在圍棋考級時的場景,只不過此時的她卻不再是旁觀者,而轉變成了兒子的對手。
看著兒子那嚴肅又自信的小臉,童雨是既覺得高興又不免擔憂。高興的是能見到兒子那一臉的王者之風,擔憂的是自己如何能在這場對弈中取勝。對于圍棋的知識,她僅僅只知道“十訣”,那還是有一次陪著兒子去上課時無意間旁聽來的。至于棋盤規則,如何行棋布局、死活對殺、中盤收官等等諸項,她是一概不知,“門外漢”這三個字用在她身上都略顯富余。
她有些后悔了,之前之所以會首選圍棋,只是因為覺得下棋需要一定的邏輯性和推算能力,而這兩點是她較為擅長的。
棋局開始,限時兩個小時,童雨執白后手。這縱橫十九道,三百六十一子,虛實難測,變幻不定,且又包羅萬象。童雨單是望著棋盤已覺得眼花,更別說是要開動腦筋了。開局才走了沒幾個來回,兒子已在長立之間、飛跳之下,占盡了先機。而她呢?此時早已方寸大亂,毫無章法的落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圍棋的下法,倒更像是在走五子棋。
不過,或許是她不按套路的方式,讓模擬兒子下棋的智能系統在運算時也像是有所“顧忌”似的,減緩了進攻的節奏。這么一來,她在節節敗退的情況下,竟也不知不覺的一路擋到了中盤,算得上是奇跡了。
通常高手相搏,輸贏只在一子半目之中。但是童雨與兒子的較量,完全就不在一個量級上。就棋盤上的局勢而言,白子可謂回天乏術,黑子勢必將中盤勝出。
然而有的時候,對弈表面上只是黑白子的拼力角逐,實則卻為雙方內在的交鋒,較量的是各自的定力、膽識與心智。對于棋局上的戰略,童雨的確一竅不通。可是對于人工智能的了解程度,童雨卻自有她的一番心得。若是論技術實力和高端設備的配備,婚查局目前的技術力量與所用產品的高科技程度,那在現有的所有**機構里也是遙遙領先的。跟人工智能下棋,既然靠腦子不行,那就比一下科技手段。況且,這人工智能畢竟也只是運用了自己兒子下棋的路數,自己多少還是熟悉的。用句不太恰當的比喻,童雨雖然沒吃過豬肉,倒是也看過不下百回的豬跑了。
她瞟了一眼自己身邊工作上使用的兩臺最新也是最尖端的超級智能電腦,隨后將桌上的ID卡拿了起來,轉身背對著其中的一臺,偷偷且又不經意地將拇指在電腦面板上的指紋識別區域內按了一下,隨后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并將房門鎖上。
外邊的辦公區域內,好些人與她一樣,都在參與此次考核。那一張張宛如踩著狗屎一般尷尬的臉上,都仿佛刻著兩個字“絕望”。
童雨悄悄地躲進了距離她辦公室五米以外的洗手間,再一次調整她所戴著的雙鏡片眼鏡。這時她通過鏡片所見到的是程序的自動切換,與天臺的監控設備脫離,與自己的工作電腦鏈接,后臺程序啟動畫面傳輸。外鏡片將接收到的ID卡上發射的虛擬成像傳送給電腦主機,電腦主機通過智能系統調閱相關圍棋對弈的各類技巧,并找到應對破解的招數,再通過內鏡片回傳給童雨,童雨只需根據內鏡片看到的畫面,在虛擬棋盤上落子即可。
一場人機之戰就這么演變成了人工智能之間的對抗,昨日才對羽明倫說過萬不可作弊的童雨,最終自己還是得依靠這樣的方式來扭轉局勢。看來不是能不能作弊的問題,而是作弊也需要有不被察覺的本事。
很快,一百多分鐘過去了。童雨借助人工智能的幫助,非但轉危為安,還略處于上風。她長吁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而最終,這一場較量也有了童雨想要的結果,她以半目的優勢險勝自己的兒子,僥幸地過了第一輪。
童雨有了底氣之后,在項目的選擇上也不再左思右想了,直接依次選取。她的超級智能電腦當然也沒有讓她失望,一路助她過關斬將。在鋼琴考核中,考核系統要求她指出兒子彈奏錯誤的幾個音,她依據指示,抬手在虛擬的琴鍵上按出了這幾個音。在繪畫考核中,考核系統將她兒子所畫的油畫進行了部分改動,故意要求她說明這幅畫能通過四級等級考試的理由。她很快便根據超級智能電腦的歸納總結,指出了畫中在明暗關系和色彩關系中的幾處不足,并稱這幅畫不可能通過四級考核,一定不是兒子的原畫。在書法考核中,考核系統則選取了她兒子考級時用行草寫得一段短文中的十個字和系統從其它當時的考級者用草書寫得同樣的十個字,讓她選擇哪十個字是她兒子考級時所寫的。超級智能電腦通過對這二十個字的結構以及字體特征,計算出書寫者的運筆手法,然后與行草和草書的標準體進行反復比對,最后給到了童雨正確的答案。
這三個考核項目,童雨僅用了一個多小時便全數通過。考核系統在此期間也沒能監測到她的作弊行為,她的第一場考核可以說是有驚無險地闖關成功!
過關后的童雨,在洗手間里靜坐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她的辦公室里。一來是因為她自己還有些驚魂未定,二來也是因為高度緊張的神經需要暫時性的放松。她雖自詡從小到大經歷過的各種考試不計其數,可是壓力這么大的,那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她摘下了功不可沒的眼鏡,看著玻璃墻外那些因未能通過考核而垂淚啜泣、捶胸頓足的同事們,她的心里仍能感覺到有些后怕,但是也慶幸自己所擁有的幸運。她用有些微微哆嗦著的雙手為自己沖泡了一杯咖啡,隨后坐在辦公椅上,也顧不得試水溫,如饑似渴地喝了一口,權當是替心動過速的自己壓壓驚。但結果可想而知,她只燙得舌頭發麻、嘴唇打顫。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一下刺激,讓她忽然想起了羽明倫以及他的考核項目。她趕緊查看了一下當前的時間,發現三個半小時已過,心里不禁有些擔憂起來。不知他是否已經完成了考核,還是并未通過,怎的到現在也沒有給自己來個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