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陸鈺銘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提高了嗓門,盯著羽明倫和榮善文,態度顯得很端正地說道:“你們警察要是能拿走,那可真的是再好不過了,我每天看著都覺著糟心又礙眼。”
“這些東西您就先留著吧,將來都是定‘自由人組織’的罪的重要物證。另外,我們也請您放心,不管陸實義究竟現在是個什么狀況,我們一定會盡快查出他的消息來,也算是代表警方給您一個答復。”
羽明倫說得很堅決,堅決得讓陸鈺銘竟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能夠做得到,就好像當年他相信羽誠廉能救陸實義于危難那般。
榮善文并沒有羽明倫的那份自信,他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接著又問道:“老爺子,陸實義的那三個同伴的死,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陸鈺銘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這個我不太了解,但依我看,八成還是跟那個‘CS-104’的東西有關,他們一定是跟‘自由人組織’鬧翻了,之前商定好的計劃暴露了,對方不肯再提供解毒劑,想要他們死,他們又不愿意屈服,所以......”
“所以您覺得他們的意外其實都是因為藥物作用而導致的自殺?”榮善文搶在陸鈺銘前頭,把他要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他們跟實義是一路人,我了解我的大兒子,他的脾氣倔得很。我歲數大了,但我不算糊涂,他們幾個人當年謀劃的事情,說白了就是個誘餌,是個大大的套。**要干什么,那是一個犯罪集團,甚至是一個恐怖組織能攔得住的嗎?讓‘自由人組織’發筆財是計,引出他們的幕后主腦,將他們一網打盡是真。一旦那只黑手露出真面目,到時候**方面可以隨時撤換供貨商,也可以隨時制定打擊他們的政策,小拇指掰大腿,你們說那能是個兒嗎?我這個老頭子現在都能看得明白,‘自由人組織’還可能一直蒙在鼓里嗎?‘自由人組織’醒悟了,實義和他的同伴們也就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唉,死了的人是英雄,至少活著的人會尊敬他們。可是至今還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又有多少人會念著他的好呢......”
誰都聽得出陸鈺銘說得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就是陸實義,榮善文有意想要安慰兩句,卻似被羽明倫給瞧了出來,一把摁住他的手。
他看了看羽明倫,羽明倫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什么都別說,隨后對陸鈺銘說道:“陸老爺子,死有死的意義,活有活的價值,那三個人也好,您的大兒子也罷,他們都做了自己認為該做的、正確的事。別人怎么看,我想我不是他們會去關心的,所以您也不必太介懷。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倆先告辭了,您就不用送了。”
陸鈺銘本想留他們二人吃個便飯,順便也敘敘舊,一個老頭兒孤獨了好久,也挺想找人說說話。只是羽明倫和榮善文二人來得突然,去得也很匆忙,如一陣疾風般轉眼消失無蹤,讓人只剩下清醒的感覺。
車子開往市區的路上,榮善文忍不住問羽明倫道:“阿倫,剛才聽你一說,我才知道原來‘乘涼叔叔’的胳膊是那么沒的。他真的是在國家安全與保密局工作?我一直都以為他只是一個經常需要出差去跑業務的公司銷售人員而已,實在沒想到......哇噻,藏得還真夠深的,完全出乎意料。”
“唉,文哥,你怎么現在還是這么叫他?小時候,你的口齒不清,把‘誠廉’念成‘乘涼’也就算了,現在都多大歲數了,怎么不見好呢,能不能改一改?”
榮善文一邊用手指敲著方向盤,一邊笑著說道:“都成習慣了,早就叫順嘴了,已經改不了了吧。好在他不知道那次的營救居然是他要救的人設的局,否則肯定氣得棺材板都蓋不住。”
“去你的,他沒有那么小心眼!不過,如果他知道真相,也許他的胳膊能保住......唉,為了徹底打擊‘自由人組織’的犯罪行為,有些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我們倆沒準以后也一樣會有光榮的一天。”
榮善文瞥了一眼羽明倫,立即說道:“呸!你個烏鴉嘴,我可不想有那么一天。身上掛點兒彩就算了,命可不能丟。你也給我悠著點兒,小悠已經走了,我可不想你再出什么事,靈靈還需要人照顧呢,你聽見沒?都二十多年了,連當年的那些大人們都已經記不得我們的樣子,我們這三個相處時間不長的小孩子卻能一直要好到現在。你說這得多么不容易,我將來就是娶個老婆都未必能和她好上二十多年。”
羽明倫笑了,他伸了伸懶腰,悠哉地說道:“行啦,我知道了,當大哥的就是喜歡嘮叨。你將來要是哪一天跟你老婆鬧別扭了,不幸被老婆趕出家門,我家的大門會永遠為你敞開。”
”謝謝老弟!除了要敞開大門,還得給我留一張床,留一副碗筷。”
倆人哈哈大笑了起來,像是暫時忘卻了他們心頭的千斤重壓,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什么都還不太懂的少年時代,只有簡單而直接的快樂。
一陣輕松過后,榮善文問羽明倫道:“剛才老爺子說的那個‘自由人組織’,你了解嗎?‘乘涼叔叔’有沒有向你提起過?我曾經聽以前局里的同事們說到過,可是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哦?我看你當時在陸老爺子家里聽了之后沒什么反應,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榮善文回道:“我那時以為這件事跟我們要辦的事關系不大,我們的目的是要幫小悠揪出她要追查的那個人,我壓根兒也沒有想到會跟‘自由人組織’也有關系。倒是你,你早就知道了,干嗎不跟我說!”
“我媽......我是說我的養母,在她過世之后,我和我親媽去整理她留下來的一些東西,里頭有一份我養父做的筆記,上面就記載了‘7.18孔正嚴綁架案’,其中有寫到他受傷的詳細過程和‘自由人組織’以及他個人對這個組織的一些分析,還有暗中調查的一些線索。其實,在我成年之后,年輕氣盛至極,我有問過他的傷是誰干的,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可是,他只說是被壞人打傷,卻不肯告訴我有這么個組織。我又去問我的養母,她也讓我別總想著這件事,只說養父是個警察,受傷是家常便飯。我一直不明白他們是為什么,直到我看完這份筆記,才懂了他們不跟我說的原因。”
“是因為田島集團,因為片桐理繪子吧。”榮善文直接道出了答案。
羽明倫點了點頭,說道:“就是因為我的血緣關系,他們才不希望我也被攪合進去。”
“所以,你就告訴了我,然后要我這個片桐理繪子的養子做你的內應,來幫你查清楚田島集團是不是有涉嫌違法。可是,你為什么不把‘自由人組織’的事情一并告訴我?”
羽明倫嘆息了一聲,說道:“那時我覺得‘自由人組織’只是跟我有個人恩怨,所以不想把你也拖下水,只希望你能暗地里幫我收集一些證據就行,所以我才沒有提。”
榮善文淡淡地笑了笑,抿了抿嘴唇,說道:“阿倫,你知道我為什么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答應幫你嗎?面上說是因為我們的友誼,實則更重要的是,當時我對片桐理繪子的怨氣很重。你知道我從小并不是跟在她身邊長大的,她只是花錢雇人照顧我,所以我和她之間沒有什么過多的親情,甚至她都不及那個照顧我的保姆。后來保姆無意間向我透露了我的親生母親早就去世,親生父親一直下落不明的消息,結果她就被開除了。打那之后,我才跟著片桐理繪子一起生活,我希望她能把我的身世告訴我,只是她卻一直都在不斷地應付我,每每都是說過些時日再說。幾年下來,我實在是看夠了她的敷衍,聽夠了那些謊言!你說她對我有多糟糕吧,那也談不上,畢竟供我吃穿,把我養這么大了。可是要說她對我有多好吧,我也沒覺得自己比家里的那些傭人們強到哪里去。倒不是我要說你這個姑媽,我總覺得她在有意隱瞞著些什么,不光是我的身世,她跟你那個姑父之間的關系,也有些奇怪,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有著某種契約的合作,彼此只是在互相利用。我這么說你可不許生氣啊,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我沒那么愛生氣,但是有一點我始終沒能弄明白。我記得你看了小悠的意識記錄后跟我說,她和田島真華還有陸實信是關在一起的,這難道是市局有意的安排嗎?怎么就會這么巧,恰好是他們三個被關在一間拘留室里?而且,我之前有件事沒對你說,我在小悠留下來的資料里看到了她曾反復提到過田島真華,并說要在第一時間標記下他。你說過在他們的拘留室內的一張床沿上,有人曾刻下了田島真華的名字。我在想,那個人也許就是小悠。如果是這樣,那么小悠在意識改造的第三階段又被再次安排到同一個房間,而且還和他們倆在一間房里,這必然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有,為什么她的意識記錄中,第一和第二階段的內容完全沒有,偏偏只有第三階段的?要是這不是警方的助攻行為,那么會這樣做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要幫助小悠查案嗎?想要從田島真華那里挖掘出什么信息,還是要從陸實信那里得到什么線索?”
榮善文摸了摸腦袋,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問題太復雜了,我是想不出。當初我說讓你先看一下小悠的意識記錄,然后我再遞交給上頭,可你就是不看。你要是能自己看一看,興許早就摸索出答案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第一和第二階段的意識記錄之所以會沒有,那是因為婚查局送來時就沒有。獄管局的檢核部門里有人曾提出過質疑,可是馮靖遲遲未給予答復。不過,這也不是新鮮事,馮靖他們那幫人犯這樣的錯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估計可能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吧。至于為什么會這樣,你就要動動腦子去問童雨了。有沒有人做手腳,還是別的原因,看看她是否能告訴你些什么吧。”
羽明倫念叨了幾聲“童雨”,忽然笑了笑,無奈地說道:“她就是個死讀書的學霸,不是個機靈的人,她能知道些什么。”
榮善文也笑了笑,感慨地說道:“也只有這樣的人才牢靠,抓在手里不容易有二心。”
羽明倫明白榮善文話里的意思,他也知道榮善文并不怎么待見馮靖,所以沒有接嘴。他對馮靖這個人并不十分了解,只是幾次接觸過之后,看馮靖長著一張正義的臉,感覺倒像是個老好人,也就僅此而已,因而無從評述。
“好在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則你們倆還真是沒法合作了。”
羽明倫愣了愣,隨即笑道:“你是說我這個田島集團繼承人的身份嗎?”
“別裝糊涂,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不過你這個繼承人的身份也確實夠牛的,要不是片桐理繪子看在你的面子上,答應讓我去調取服務器庫里的存檔記錄,我哪有這個權力能查看到那些資料,又怎么會抓得到南昊武這個兇手。可是連我都不知道田島集團會存有這些后臺數據,你居然了如指掌,應該是因為你的前東家手眼通天吧?”
羽明倫微微地低下了頭,眼睛跟著不自覺地眨了幾下后,淡然地說道:“你都說了是前東家啦,那還提它干嘛。現在的我就是一個還沒有固定的正當職業,準備再就業的下崗人員。”
“咱們且不說她老公是因你的策略而被抓,結果還遭遇了滅頂之災,枉送了性命。就說她的親生父親吧,跟南榮輝一樣,也是個警戒的敗類,不但販賣警局行動的情報,事情敗露后還槍殺自己的同僚,你應該沒有忘記吧?“乘涼叔叔”不止一次說過這件事情,我還記得很清楚,童雨的生父可是他早年親手擊斃的兇犯,我們的原市公安局副局長童沐赟看小姑娘年幼可憐,這才好心收養了她,還騙她說她的生父是因公殉職,并且給她改名叫童雨。你想想看,你間接地害死了她的老公,你的大伯兼養父又殺了她的親爹,她要是知道了,那還不得恨死你。況且,她一向自詡家庭清白,要是哪一天知道自己的親爹竟然是個罪犯,我恐怕她會發瘋啊!唉,你們兩家莫不是前世有仇吧?”
羽明倫心里清楚卻沒有言語,他并沒有想過這么許多。與童雨的合作純屬是在南昊武的心機之下,被錯誤地安排了一場看似合理的相遇。原本素不相識,也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就這么被拉扯到了一起,這是他無法計算到的。可是,既然事態已經發展到了如今這般田地,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恩恩怨怨就不必再提,提了也不會有好的解決方案。
車里安靜了一陣之后,羽明倫忽地開口說道:“文哥,我那姑媽之所以會答應我,應該不全是因為給我面子吧?你能毫無阻力的幫我,她也是支持的吧?你和她生活了這么久,不可能不清楚。我只是想將兇手抓獲,使其罪有應得。但是我姑媽想得可能就遠比我要激烈多了,她是個心里裝滿了仇恨和憤怒的女人。這次的警車自燃爆炸案,我想她應該滿足的吧?”
榮善文雙眉一緊,遲疑了片刻,才輕嘆了一聲,說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這次抓獲南昊武,最大功臣的確是她。她對南榮輝的仇恨實在太大,恨不得能滅其九族,怒氣值超過了我們任何一個人。南昊武之死,我也試探過她,但從她的回復來看,殺機的確很重。不過,殺機并不能作為證據,也很難說這個案子是否就跟她有關。”
“我能理解,你對她雖有著諸多的不滿,可畢竟是她養大了你......我就算不是你,也能感受到你行事上的種種難處。”
榮善文也是個聰明人,他聽出了羽明倫的話外之意,于是說道:“她算是我的養母,更是你的親姑媽,你都能堅守住原則,我又有什么問題呢?若她真的犯罪了,我不會與她同流合污、沆瀣一氣。而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盡量避免她走上這條路。”
羽明倫也聽出了榮善文話里的份量,只是他選擇不做解釋。他并不是個無情之人,只是除了自己的養父母和生母,還有自己的老婆與孩子之外。對于那些旁人,他的情總是會顯得理智而又謹慎。
終于回到了市區,榮善文將車開到他熟悉的一條小路上,那是個處在監控范圍之外且又陰暗僻靜的小道。靠邊停車之后,倆人很有默契的未再說一句話,便就此分道而行了。
羽明倫沒有去片桐理繪子給他母親羽婭安排的新住所,而是回了自己居住的老房子。屋里現已沒什么人氣了,女兒羽熙靈被面朝大海的大豪宅所吸引,吵著要留下來陪著奶奶。羽明倫并未阻攔,他覺得這樣也好,祖孫二人有個照應,自己倒也無需擔心。況且,這次游玩回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算是留在母親和女兒的身邊,自己無非也只能成為一個干瞪眼卻開不了口的啞巴,無所作為。
他隨便點了些外賣,填飽肚子之后,便倒頭躺在床上,心里總是有些記掛女兒,就想著給母親去個電話,問問情況。只是才剛有了這個念頭,便聽得外頭有人敲門。
“誰啊!”他不爽地抱怨了一句,慢悠悠地起身下床。可打開門房的那一刻,他雖仍心中有氣,卻也撒不出來了。
WWW?TTκan?¢ ○
“真是不好意思,晚上還跑來打擾你。我也是沒有辦法,因為我們只能晚上行動。我實在找不到人幫忙,只好偷了市局給我爸辦的退休老干部特殊貢獻證,他的這個證件可以進入市局的檔案室,我曾經陪他去過一次,親眼所見。我是想......我們宜早不宜遲,索性就今晚就去查一下,等到天亮時,我再悄悄地把證件給還回去。”
這夜里尋上門來的人正是下午才來找過羽明倫的童雨,為了能盡早進入市公安局的檔案室,她也是不管不顧了。明知這么做極有可能會連累父親童沐赟招惹上麻煩,她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兵行險招了。
羽明倫看著一臉疲憊卻又有些興奮的童雨,也不知該說她什么好。只得無奈地回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萬一被發現了,你爸可脫不了干系。你縱有一萬張嘴說是自己偷的,你爸并不知情,也未必能洗脫得了他的嫌疑。怎么說你們都是父女,外人應該很難相信你爸與此事無關。”
“你說的我也有想過,這件事要換做是和旁人合作,我還真不敢冒這個險,可是跟你就不同了。之前和你搭檔,我已經了解你這個人不僅有腦子、有膽量,還有運氣,所以我才敢有信心賭這一把。”
羽明倫長嘆了一聲,哭笑不得道:“我有點兒受寵若驚了,謝謝,你還真是高看我呀。那......行吧,既然你都準備好了,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童雨上下打量了羽明倫一番,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要不要換身衣服,最好是深色的。”
羽明倫一聽,心里雖在暗笑童雨一定是武俠片看多了,才覺得夜間行動非得換上深色的夜行衣,只是嘴上卻還是微笑著應承道:“也好,那你稍等我一會兒。”
不多久,羽明倫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從房里走了出來,童雨一見,笑呵呵地說道:“你這是要干嘛呀?我們又不是去夜跑。我只是覺得你之前的那身衣服興許是因為下午整理屋子的關系,看著有些臟了。我這個人有些潔癖,見不得別人的衣服臟兮兮的,所以才讓你換一身......你不會以為我是想讓你穿個什么夜行衣之類的服裝吧?”
羽明倫的臉微微一紅,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道:“運動服比較輕便靈活,手腳也施展得開。行了,咱們走吧。”
童雨“撲哧”一聲樂了,自是心知肚明。不過,她倒沒有揪著這個話題不放,算是給了一個臺階讓羽明倫下。
來到市公安局,童雨選擇從側門進入,倒不是這里的防范設施要比正門弱一些,僅僅只是因為這里出入的工作人員相對少一些。她多少還是有些做賊心虛的心態,因此希望自己可以盡量避開人群。
大門并不難進,無非是些登記手續而已,走過停車場,進入大樓之后,依照指示牌標注的位置,他們迅速找到了檔案室。童雨趕緊從兜里掏出童沐赟的證件,想要刷開門禁系統。然而房門卻并未打開,而是閃出一個虛擬屏界面,要求對來訪者進行全身掃描,并比對基因,一旦比對出錯,即刻會鳴響警鈴,發出警報,并且還會釋放強電擊暈冒訪者。
童雨頓時傻了眼,羽明倫也大吃一驚。他想要將童雨拉開,可是掃描程序已啟動,綠色的光線瞬間布滿了童雨的全身。僅僅幾秒鐘時間,掃描程序便已完結。
羽明倫一把將童雨抱在了懷里,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強電的射擊。童雨也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警鈴的響起,等待著自己暈倒在地。
可是,他們擔心的一切卻都沒有發生,非但警鈴沒有響,人也安然無恙。再看檔案室的大門,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打開了。
“怎么回事?是這臺設備故障了嗎?”羽明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童雨更覺得有些懵。她不光是為了自己的毫發無傷,更是因為不敢相信羽明倫竟然還會奮不顧身地撲上來救自己。回想起今天下午,他的態度還是那么的冷漠,甚至都像是不希望再見到自己。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總是能不斷地吸引住童雨的注意力。
羽明倫定了定神,四下看了看,隨即在童雨的耳邊輕聲地說道:“別站在這兒了,門既然都開了,那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童雨尚未緩過神來,卻已被羽明倫一把拽進了檔案室。倆人前腳才站定,后腳緊跟著檔案室的門便自動合上,照明燈也自動亮了。童雨一慌神,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糟糕!看來他們是把我們鎖在這里了,好甕中捉鱉。”
羽明倫一邊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一邊回道:“把兩名犯罪嫌疑人關在這么重要的檔案室里,冒著所有檔案可能會被毀掉的風險來實施你所謂的甕中捉鱉,我個人是覺得這樣的可能性應該不會太大。得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我們還是趕緊找一下線索吧。”
對于羽明倫的話,童雨顯然毫無反駁之力,她似乎也越來越愿意傾向于服從。只是,對于線索該從哪里找起,南昊武留下的訊息里就只提到了這個檔案室,若是每個檔案柜都需要查找,那只怕是沒有兩、三個月,都未必看得完。
見童雨傻愣著不動,羽明倫焦急地說道:“你怎么了?傻站在那兒干嘛,把那本書拿出來再看看有沒有其它我們未注意到的訊息啊!”
童雨“哦”了一聲,趕忙從包里將那本影印本的憲法拿了出來,遞給了羽明倫。她也不知道從何時起,當初那個自信滿滿又主見十足的自己,在羽明倫的面前,竟會變得像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學生,只會聽命行事。
羽明倫接過之后,仔細地翻瞧,看了好一會兒,他開始一個人嘀咕道:“Page52-87都是和孔子如律令相關的內容,南昊武卻偏偏選擇了page77做記號,難道說這個頁碼數也是他要告訴童雨的訊息嗎?會有那么簡單嗎?”
童雨在旁聽了之后,徑自向檔案架陣列里走了進去,不一會兒,她跑了回來,對羽明倫說道:“52、77、87號檔案架都去看過了,每個檔案架都有24個檔案柜。不清楚是哪個檔案柜的話,這要查起來,那量實在是太大了。”
羽明倫沒有理會童雨,依舊自顧自地琢磨著。童雨也沒敢打擾他,一直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就像是一個隨時等候主人吩咐的仆從。
“童雨,你認真地回答我一個問題。當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你會怎么樣?”
童雨冷不丁被羽明倫這么一問,還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眨了眨眼,恍惚地說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剪東西,比如用過的本子、毛巾之類的。我記得有的時特別生氣或難過,我沒留神還剪壞過我老公的衣服和褲子。”
羽明倫笑了笑,說道:“你老公對你愛‘剪’東西這件事,看來印象很深,所以留給你的訊息都要讓你減上一減。走吧,我們去瞧一瞧25號檔案架的10號檔案柜。”
童雨開始還沒能明白羽明倫話里的意思,直到他說“減上一減”,這才反應過來。她雖然心里痛恨南昊武的所作所為,對愛情不忠誠,對家庭不負責任,還草菅人命。可是,此刻的她卻又感覺到一絲暖意。她明白再怎么說,這個男人也曾用心了解過她。人性就是如此復雜,一個人的善惡好壞,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在想到南昊武的同時,她又不禁感嘆起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羽明倫的思路竟能如此奇異,甚至于能夠透析藏在秘密中的深意。她心頭疑惑再度冒起,這樣的一個睿智的男人,究竟會有著什么樣的人生經歷?
“就是這里了,你老公留著給你揭秘的,還是你來吧,打開它看看。”
童雨走上前,深吸了一口氣,小心謹慎地將柜門拉開。可是,當柜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和羽明倫竟全都愣住了,只是愣住原因各不相同。
檔案柜里,用薄薄的塑料袋包裹著一大摞的文件袋。這些文件袋在童雨的眼里不過就是些普通的陳年舊檔案文件,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可是,羽明倫卻看到了文件袋上注明的那些文字,讓他頓覺驚喜不已。
童雨將那些文件袋從塑料袋中取出,隨后一一翻看了起來。從使用的記錄方式和紙張的氧化和老化程度來看,這些檔案文件至少也保存了有半個世紀了。她不明白南昊武為什么要讓她看到這些,也不懂這跟南昊武的死有何關系。
她迷惑地說道:“檔案柜里本就該存放檔案,這也沒什么特別的啊?”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曾經要進入這個檔案室還是挺方便的,并沒有像現如今管理的那么嚴。只是多年前,這里丟失過一批極其重要檔案文件。警方一直都在追查,他們在案發后的四天,查到了盜取檔案的人的行蹤。可誰知警方的抓捕行動還未展開,他便被人發現已死在一家夜總會的包廂里。至此之后,這批檔案的尋找工作就陷入了困境中,直到現在這都還是個懸案。沒想到,它們盡然都在你老公的手里,而且還藏在了它失竊的地方。唉,警方怕是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心心念念,滿世界去尋找的東西,居然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童雨雙目圓睜,緊盯著羽明倫,口氣嚴肅地問道:“羽明倫,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你會知道這些檔案就是當年被竊走的那些?我想即便是工作在市局里的人,就只看了這么一眼,恐怕都無法確認吧?你到底是誰?”
羽明倫摸了摸鼻子,淡淡的一笑,緩緩地說道:“能看出這些檔案就是當年失竊的那些,好像并不難吧。現在的檔案,就好比你們婚查局里,都使用的是高科技存儲設備,而這些卻還都用得只是傳統的紙質材料,而且從紙張的泛黃和殘破程度來看,年頭也絕對不短了。更關鍵的一點是,你仔細看一看那個用以包裹這些檔案的塑料袋,這種材質的袋子早在N多年前就被禁止制造的使用了,現在哪兒還能看得到?另外,正常存放在檔案室里的檔案,你有見過是用塑料袋包裹起來的嗎?”
當年市公安局檔案材料被竊一案曾被各路媒體爭相曝光過,后經**出面施壓,這才杜絕了消息的進一步擴散。即便如此,知道此事的人卻也并不在少數。只是歷經了這么多年,許多人都逐漸淡忘了。
盡管羽明倫的解釋有避重就輕的嫌疑,并且他的解釋中也存有漏洞。然而在那緊張的環境之下,羽明倫又刻意放慢了語速,還東拉西扯說了好些內容,童雨一時間也來不及細細琢磨,只覺得羽明倫似乎說得有些道理。在恍恍惚惚之中,她也就沒再深究下去。
“我老公留給我看這些是想要說明什么呢?盜竊這些檔案的人就是害死他的兇手?那人比他還早死十多年呢,跟他的死又怎么可能扯上關系?難道是盜竊的人背后其實還有一個團伙?他的死跟這個團伙有關嗎?”
羽明倫一邊聽著童雨的話,一邊輕敲著自己的鼻子,心里暗自琢磨著:為什么這些檔案會落在南昊武的手里,他是如何得到的?他留下這條線索,真的只是為了間接地告訴童雨害他的嫌疑人是誰?那似乎根本不必如此費事,感覺自己要出事前,直接說出懷疑對象不是更明了。又或是說他只是臨終的懺悔,希望可以將功折罪,讓童雨把這些失竊的檔案代他交還給市局?那由他活著的時候親自上交,豈非對他來說更為有利。這些檔案里到底還藏有什么秘密?究竟有何用意?
童雨忽然打斷了他的思路,說道:“這些失竊的檔案,我粗略地翻了一下,里面似乎也沒有夾雜著什么別的信息。你說當年盜竊這些檔案材料的人到底要干嗎?為什要偷這些東西呢?能放在這里的檔案都是已經歸檔的材料,那些案件也早就全都close掉了,而且檔案審核檢查的程序應該也都過了。真想不通,已是有了定論并被塵封的舊物,偷出去又能改變什么呢?”
羽明倫望向童雨,說道:“你把這些檔案給我吧,讓我看一下。”
童雨毫不遲疑地將檔案遞了過去,她相信羽明倫一定能有所發現。
羽明倫往地上一坐,一本接一本地翻閱著。不料,這些讓童雨毫無頭緒的文件,卻讓他越看越喜不自勝,眉飛色舞起來。
“原來如此,難怪當年他們甘愿冒著巨大的風險,也勢必要將這些檔案偷了去。可為什么會有十九份檔案,而不是十八份?難道當年警方公布的信息有誤,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童雨只聽得如墜云霧里,想要詢問羽明倫,卻又怕干擾了他的思路,只得在一旁著急地干瞪眼。
不想羽明倫卻忽然問她道:“童雨,二十多年前,你爸有沒有參與過‘7.18孔正嚴綁架案’的聯合營救行動?你有沒有聽你爸提起過一個叫‘自由人’的組織?”
童雨連想都有沒多想,便輕點著頭,回道:“你說的這起事件和這個組織,我都有所耳聞,我爸當然也有講過。當年,被綁架的人質最后好像都被成功地解救了出來,而且這個組織里的十多名成員也在那次行動中全部被警方給擊斃了吧。”
羽明倫微微一皺眉,說道:“真的全部都被擊斃了嗎?這個說法是你爸親口告訴你的,還是你從媒體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