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處于半懵半傻狀態跟在顧石身邊的大兒子這時候見父親盤坐在地上認真點驗鈔票,沒有一丁半點主意的他就想要湊過去幫忙。
就在他接近的時候,顧石卻伸出一腳將他踢開了。
看著大兒子一臉不明又委屈巴巴看過來的模樣,顧石就很想再踢兩腳。
低聲喝道:“小子,還不快點給老子滾過來!”
大兒子連滾帶爬的湊到他身邊,顧石低聲道:“趕快回家,讓你媽帶著你妹妹去樓上李姐家……”
他原本覺得這個李姐用心太深,不想和她交往過密,可這時候卻又覺得,讓妻子帶著女兒去她家比讓這一大一小兩個女的呆在家里安全多了。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嘴上卻繼續吩咐道:“安頓好你媽和你妹妹,你就把磊磊帶下來。”
大兒子一臉疑惑的問:“帶弟弟下來做什么?”
眼前這個局面連他都覺得一頭霧水,把年紀不過六歲的弟弟帶下來有什么用。
顧石罵道:“廢什么話,我說什么就去做就行了。”
大兒子正要轉身走,他又道:“把我剛才要讓你做的事都說一遍。”
大兒子道:“回去先把媽和妹妹帶到樓上李阿姨家去,然后把弟弟帶到這里來。”
“好了,趕快去吧,動作麻利點。”顧石道。
看兒子遠去,順便抬眼瞥了眼自家的窗臺。
就見妻子躲在窗邊,只露出小半個身子,手上似乎抓住什么,應該是在制止丫頭和磊磊發出什么不該有的聲音吧,把他們藏在窗臺里面。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這里,她種在窗臺邊的蘭草就開在她的臉頰邊,掩映相襯,見他看過去,還給了他一個笑臉,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似在告訴他,你放心。
顧石也嘴角微彎,給了她一個笑臉,雖然只是很輕微的笑,卻是真正的笑臉,是在告訴她,你放心。
然后,他就沒有再看那邊。
只是今天太陽有點刺眼,對著光驗鈔久了,眼睛有點干澀,不過,也就一點點。
從始至終,他雖有同兒子輕輕的低語和與妻子淡淡的交流,但手上點驗鈔票的動作卻沒有一點減慢。
仿佛是在對豹車里的人說,“看,我點驗的非常認真,沒有故意拖延時間”。
他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真的把一萬張鈔票全部點驗一遍,即便他有這個恒心,身體也扛得住,但也不會有那個命堅持到那個時候。
這輛豹車也不可能真的等他點驗幾天幾夜完事之后才走。
就算袁公子要保持“講究人”的金身不敗,可除了袁公子還有別的人呢,一只威猛的黑豹,一個不聲不響的駕車老頭卻像極了不叫但卻咬人特狠的老山狗,一個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粗豪武者……
隨便一個都能輕松的要了他的小命。
講究人不動手,他們難道不可以出于義憤給他來一下嗎?——講究人惹你了?講究人就該被你欺負嗎?
所以,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半天都不可能,他樂觀估計,講究人最多忍他一兩個小時。
所以,把兒子安排走,他一邊繼續認真點驗鈔票,一邊出聲大喊道:“那邊洪山武館的兄弟,有膽子的過來兩個。”
坐在豹車里,被一個凡人攔住了去路,本來就有些心煩的張猛見這人還不知趣,又出幺蛾子,就要出聲喝罵,講究人袁公子伸手攔住了他。
還低聲笑道:“由他去,這才是聰明人這時候該做的事,若他真想憑著一招點鈔想要攔住我們去路,那才是真蠢呢。他現在是在想破局的法子啊,既然如此,何妨讓他破破看,我也好奇他想怎么做,有趣,真是有趣,第一次遇見這么有趣的事。”
說著袁公子就呵呵輕笑了起來,仿佛已經從一個當局者變成了一個旁觀者,他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看這一局怎么落幕。
今天,真是稀罕。
四周圍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即便有不懂的,這個時候也都懂了。
那形制特別的豹車上坐著的是中心城區來的貴人!
一個普普通通和他們一般無二的普通人,敢和這樣的人玩橫的——誰都不是傻的,當然看得懂這驗鈔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正因為如此,才顯得這位膽子肥,不怕死啊!
那一堆價值千萬的巨款當然耀眼,可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反正他們這個時候是沒有膽子沖上去搶的。
大家現在反而更好奇顧石最后到底如何收場,他會是個……什么樣的結局!
而聽到他大喊洪山武館的武者去他身邊,這是——還怕自己死不透,再惹一條地頭蛇嗎?
若說豹車里的貴人們是來自中心城區的強龍,那洪山武館就是當之無愧的地頭蛇,因為他們腳下這片土地就叫洪山巷。
豹車剛進社區就有機靈的保衛去武館通報消息,而后先是就近的三個武士級的武者第一時間趕了過來,而現在,已經有十幾個洪山武館的武者聚在距豹車不近不遠之處,陣容之間,也頗有氣勢,至少在向周圍無聲的昭示著,誰才是這里的主人。
而這十幾人中,已有一個武師級的負責人。
當顧石這話喊出聲,所有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向他們聚焦了過去。
那位武師強者直接就邁步走了過去。
到了他這個層次,對于眼前這事,和周圍吃瓜圍觀的普通人的感官又有不同。
中心城區來的貴人固然需要敬重,但武館的主權更是需要強調,特別是在面對他們的時候。
決不能軟。
武館是和行政總部聯手鞏固世局的伙伴,而非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應聲蟲。
無論是發生在武館轄區內的任何事,只要武館自己認為有必要,都有理所當然的過問、了解,乃至調解、仲裁的權力。
這是所有武館的政治正確,武師在東西成區武館都已是中堅乃至頂級的力量,這更是必須明白的道理。
他來的時候事情就已經發生到了這一步,那個時候他不好冒昧插入。
這個時候事件一方的當事人主動喊武館的武者過去,他自然沒有躲著的道理,要是縮著腦袋不露頭,那才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