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這種念頭一旦被勾起，根本不是他本人想要扼殺就能夠扼殺的。

他心中越是想要回避這些想法，這些想法就會以更恐怖、更惡心、更清晰的姿態(tài)闖進他意識更深處。

他甚至已經(jīng)從另一個角度重新認識了這個超過千萬人口聚居之城的雁峪關(guān)，每個人都是某種原材料的供應者，誰也逃不掉，無論如何高雅尊貴，都逃不過成為某個在他腦海里匯成湖泊海洋的原材料供應者的身份！

嘔——

三管事已經(jīng)惡心得半彎下了腰，他心里居然已經(jīng)想象到自己凌空蹲在某個湖泊海洋之上正在完成生產(chǎn)任務，突然意識到腳下居然是虛空，無處借力，跌了下去……跌了下去——

要被淹死了，要被惡心死了——

太痛苦，太難受，太可怕了！

“停！——閉嘴！”他聲色俱厲的出聲大喊，我以前很自豪我自己有著天馬行空般的想象力，現(xiàn)在，我卻如此厭惡。

再次看向一本正經(jīng)的老馬，他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敬畏”，這個老家伙幾十年下來眼光居然已經(jīng)變得如此奇特，他口口聲聲的喊著“貴人”，心里會不會把我們想象成行走著的“原材料供應商”??？

太可怕了，太惡毒了——不能想了。

三管事突然舉拳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腦袋，看向老馬，惡狠狠的道：“我不管你想什么辦法，哪怕是安排人去野外撿狗屎，我通通不管……我只需要沼氣供應的穩(wěn)定，細節(jié)不用想我描述，那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好吧，這個話題以后不準再在我面前，不，不準在任何一個貴人面前提起，不然仔細你這一身老皮！”

他迫切需要用別的話題轉(zhuǎn)移注意力，立刻道：“另外，趙建不是早就在實行沼屯計劃了嗎，讓你們?nèi)我忾_荒，任意耕種，不用繳納任何賦稅，隨著你們?nèi)藛T增多，開荒力度本身也會變大，這已經(jīng)足夠解決你們大半的問題了吧？”

雖然被惡心得不行，但他還是不愿輕易松口。

他卻不知道，他們的底線老馬早就知道了，不會因為他態(tài)度的改變而動搖。

錯過了村就沒了這店，不趁著這個機會咬一口，以后再想讓他們松口，千難萬難！

不過，若非早就提前知道了這些消息，此刻聽到不交任何賦稅這個三管事親口說出的真相，他就得當場失態(tài)了。

不過，現(xiàn)在老馬穩(wěn)得很，從三管事的態(tài)度變化來看，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成功不遠。

他搖頭道：“貴人，您這就是想當然了，因為趙建父子暗中做的某些事，我們這個圈子在雁峪關(guān)平民中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最下賤的行當了，只要還找得到一口飯吃，就沒人會主動來我們這里，所以，從外面招人是非常難的事情……”

趙建父子將謀求世襲的想法從來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三管事對此知之甚明，對此他甚至是持默許認可態(tài)度的，所以，也能夠想象這帶來的惡果，確如老馬所說，沒跳進這個坑的，只要還有一線希望，都絕不愿意跳進來。

“所以，即便招募工人也只能在現(xiàn)有工人的家屬中招，先從適齡的男丁開始，男丁招完招女眷……貴人也能夠想象，這些工人的工作有多么艱辛，沒日沒夜……啊，我說錯了話了，貴人沒有想象，呸呸，我自己打嘴……以前沼屯的工作基本都是由成年女眷和半大不小的娃娃們在忙活，這個效率有多高，不說也能想得到，而等以后用工不斷增加，能夠從事沼屯的人手反而會越來越少，真正的頂梁柱，有力氣的都在沼氣田這一塊做事，只剩下一堆老弱搞沼屯，只能說，這對咱們而言，不過是聊勝于無罷了。”

最后，老馬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貴人，我要說的都說完了，理由也要，借口也罷，都是這些了，您若不松口，強要我擔任主管一職，我當然也會盡心盡力的辦好?！?

可若出了紕漏，也是有原因的，對吧？

三管事盯著老馬，看了許久，嘆道：“老馬啊，我今天才知道，這個主管之位，你比趙建還合適啊，至少在這口才一項上面，趙建趕不上你的十分之一啊，你屈才了??！”

老馬如何聽不出貴人半貶半損的話語，只是訕訕一笑，不反駁，默默受了。

三管事呼出一口郁悶之氣，道：“好吧，你說服了，不是你的口才說服我了，而是你今天這表現(xiàn)真的讓我刮目相看，我真的相信你能夠做好這個主管之位……這總營收百分之五的撥款，我答應了！”

身為一個雁峪關(guān)頂級權(quán)貴家的實權(quán)管事，他能夠直接支配管理的財富就數(shù)十上百億，能夠間接影響的就更多，雖然這不是他的錢，但這也把他的眼界提高到了這個層次，一旦應下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雖說再次被這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咬掉了百分之二的營收不是個小數(shù)目，但還是那個道理，反正損失的不是他的錢。

即便五少爺覺得肉痛，那也應該去找已經(jīng)下了地府的趙建，而不是找我……

我今天就不該來！

三管事心中再次嘆了一聲。

老馬也長長呼出一口氣，一臉誠懇的從擔架上掙扎著向三管事行禮，道：“我替十萬工人及其家屬感謝貴人恩德！我保證，自我擔任主管之日起，無論沼氣需求如何增長，我都會及時的完成生產(chǎn)和供應?！?

三管事點了點頭，道：“好，這話我信，另還有一件事我要給你交代一下?！?

“貴人請說?！崩像R恭敬道。

三管事道：

“趙建這次意外也給我提了個醒，我不希望以后還會有這種讓人手忙腳亂的局面……以后，主管下面設幾個副主管，當然，這些人選你自己挑，我懶得管這些。

要緊的是有兩條，第一個，年齡要形成一個梯隊，不能覺得年紀大的經(jīng)驗豐富懂得多就盡挑年紀大的，聰明機靈的，年紀小一些的也需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