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誦念之音已經(jīng)徹底消失,這個深處于地底的空間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可這一次,沒人出聲打破這死寂,也沒有驚慌錯愕,也只愿與這遠離現(xiàn)世的黑暗融為一體,哪怕只是暫時。
影像卻并沒有消失。
從始至終,那構(gòu)成影像中的紅、黃、黑三色,迅速解構(gòu)重組,黑色向外擴散消失,只留下紅色與黃色。
紅色鋪陳開來,似乎熊熊燃燒的火焰,又似浸漫世界的鮮血,也似決絕不悔的激情信念。
黃色凝結(jié)匯聚,化為一柄長劍,懸立于這片火焰血海激情的潮浪里,靜穆,中正,平和。
宛如波瀾狂涌的大海中那始終堅毅不動的礁石,堅定不移的向四周撒播著種種信念,那是捍衛(wèi)、那是守護,那是決絕不屈,九死無悔。
黑暗中,所有堵得心中發(fā)慌難受的觀者們,此刻都被這樣一柄長劍吸引了目光。
恍惚之間,似乎明白了什么,抓住了什么。
又一股聲音響起,不是稚童,而是成年人的聲音,整齊,深情。
“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文明之盛,謂之夏。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非孤零的個體,我們體內(nèi)流動的血脈,可上溯到蠻荒迷蒙的遠古歲月,一直流淌到如今,從未斷絕。我們?yōu)橹院溃苑Q炎黃苗裔,非為其中的某人某物某事,而是那一路從蠻荒堅定不移的走出一條通天大道的壯志豪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見賢思齊,我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有這樣的器量,有這樣的胸襟。
泱泱華夏,赫赫文明,
炎黃吾族,肇始奠基。
悠悠萬載,薪火相承,
今有浩劫,炎黃劍生。
除惡去疾,固體守正,
百折不撓,九死不悔。”
在這深情的誦鳴之中,黑暗中的觀禮者們,好似心底的某根弦被撩動。
他們中,一大半的人文化底蘊都不高,可他們卻突然理解了一個詞語,見賢思齊。
兩束火焰突然出現(xiàn),懸于那唯一影像的兩側(cè)。
觀禮者們這才看清,那火焰血海靜穆黃劍的影像,是凝聚在巨大布幔上的圖像。
原本黑暗之中,種種似虛似真的感悟,一下子凝聚在這圖案里,虛幻接引到現(xiàn)實。
而一群人就靜靜地站在這旗幟前方。
兩束出現(xiàn)的火焰并沒有將整個空間照亮,光線依然顯得暗淡,在他們身周顯出濃重的陰影,顯得肅穆深沉,又好似暗喻籠罩在他們周圍的黑暗和惡意。
他們一手撫著胸口,感受著自身心臟的跳動,齊聲唱道:“我志愿加入炎黃之劍,誓做一柄,守正之劍,護衛(wèi)之劍,裁決之劍,嚴守秘密,遵守紀律,不怕犧牲,奮斗終生,九死不悔。若有違約,天人共戮,意指九天,明月為鑒!”
當(dāng)誓約完畢。
觀禮者們激動難遏,心情復(fù)雜,久久不動,也不出聲。
那些一起唱誦誓約,炎黃之劍的成員們,也同樣站立不動,沉浸在某種感悟里。
只有兩束火焰在靜靜地燃燒,那代表炎黃之劍所有精義的旗幟懸掛垂立。
三分鐘后。
兩束火焰突然化作點點飛星花火,每一朵都準確射向一盞壁燈,終于,地下大廳再次恢復(fù)輝煌明亮,那靜靜懸掛垂立的旗幟這一刻似乎也顯得普通平凡起來。
可所有觀禮者都心知肚明,在他們眼中,這本來普通的旗幟再也不可能普通,其已凝結(jié)了太多的真意,仿佛融匯了萬載歲月的厚重和不屈不撓的決絕,化作印記,烙入他們心底。
終生難滅。
作為這次盟誓儀式的主持者,莫淵就站在旗幟下面一側(cè),正對著所有人。
此刻,對面前所有炎黃之劍的成員們輕聲道:“禮畢。”
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其他保持著肅穆神色的炎黃之劍成員們也都放松了下來,也不再保持嚴格的站位,隨意的走動起來。
莫淵來到一眾觀禮者們面前,笑著與眾人招呼。
汗巾幫主北樵神色復(fù)雜的起身道:“莫會長,了不起!……其他安排還請稍后推遲,我們現(xiàn)在很想靜一靜。”
莫淵直接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房間,讓他們靜處。
房間中,北樵沉默了一下,對斷腿老者道:“阿爸,剛才我看到你哭了。”
當(dāng)燈火再次亮起,他眼見余光就看見阿爸蒼老臉上閃著一線晶瑩,那是眼淚無聲從一張溝壑縱橫的臉頰上流過。
從沒見過這位自來只有流血不流淚的老人居然有著這樣的時刻,北樵的心中震動尤甚。
他現(xiàn)在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對于那已經(jīng)逝去的舊歷時代,他并無太多實感。
他只是偶爾在老人們嘴里聽說,而且,隨著他越長大聽說的就越少,一是那個年代的人們在一天天減少,二是隨著現(xiàn)世的發(fā)展,那些依然健在的老人們也逐漸選擇了閉嘴,緘默。
將一切封存于各自的心里,越來越少將之傾述于外。
可在看了那無聲講述的“故事”后,他仿佛明悟到了什么,打通了血脈中某個隱藏的機關(guān)。
可作為一幫之主,他看到了更多,想得也更多。
對于剛才流淚的事實,老者慨然一嘆,直接選了個位置坐下,略有傴僂的背部靠在椅背上,似乎陷入某種追憶之中,道:“不過是觸動一些以為早已遺忘的兒時記憶罷了,那是屬于我的故事,你不用管我,作為汗巾幫的幫主,你有你的義務(wù)和責(zé)任。”
而后,不再多言,似不愿自己的話語誤導(dǎo)了他。
北樵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都有什么想法?”
這幾人都是汗巾幫最核心的成員。
其中一人叫方襄,是除他之外修為最強之人,執(zhí)掌幫中刑堂,汗巾幫核心成員能夠隱蔽的如此成功,沒有出現(xiàn)一個叛逆,他功不可沒。
方襄道:“說實話,非常震撼,接受一位武道大宗師的灌頂傳功,也不過如此了。我想大家也有類似的觸動,這些暫不去說,我關(guān)注的一點卻有點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