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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錦添好徒兒,老婆子跟你說,萬萬要心無旁騖,自己多加小心些?!被ㄆ牌判跣踹哆兜恼f道:“今日畢竟是一個修行滿了的大日子,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再怎么樣,也斷然不會讓師父您老人家臉上無光!”那錦添撫摸了撫摸身上的華衣,笑道:“弟子一定盡心竭力,這一次,不厚辜負師父的厚望?!?
“好極!”花婆婆連連點頭,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孔笑的宛如秋菊綻放:“若是在那天界,出了什么岔子,只管提了師父的名字來,看看他們,誰敢不買賬!”
“師父放心罷,您的威名,上窮碧落下黃泉,哪一個不知道的?”錦添有意討花婆婆高興,因笑道:“便是徒兒,只怕也只是狐假虎威,他們那里敢動的!”
“這倒也是,你也算得上,這些個拈來,老婆子頭號的滿意弟子?!被ㄆ牌磐\添,笑道:“從今往后,自然勢必會成就一番大事業(yè)的。”
錦添的家族,已經毀滅了很久了。
孤苦伶仃一個精靈,給花婆婆遇上,重新做了一副身軀,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記不得了。
只記得那漫天大火,族人失措的身影。
錦添搖了搖頭,心下想著,已經是重新做人的時候,那些個前塵往事,不想也罷了。
翱翔在天際,清風拂面,身上的衣帶子隨風飄揚了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不多時,天際到了。
那天界一年四季,繁花似錦,時時都像是一番春日。
照著花婆婆的吩咐,往天界尋了一個物件做證,也便說明自己足夠出事,幫著花婆婆來做一番大事了。
跟花婆婆一般的救死扶傷,尋了許多像自己一樣,無家可歸的可憐人進了百花神教來,可不是也是一樁好事么!
一面想著,一面已經踏在了那給云氣上面了。
果然好美景,怪道,誰都想要做神仙。
錦添一路走過去,不曾見了什么人,隨意在天河左近看著,打算帶了一塊天界的卵石回去復命。
“嘩……”身后一陣水聲。
錦添回過頭去,卻見了幾個天界的使者在天河上面泛舟而行。
若是給他們瞧見了,勢必許多麻煩。想到了這里,錦添一閃身,躲在了一叢春牡丹后面去了。
“今日里各色東西,都須得弄的雅致些個,睚眥大人喜好華麗,萬萬不能讓睚眥大人看了不悅,那咱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可不是么,說起來,也只有那最華麗的東西,才配得上睚眥大人。”
“是啊,睚眥大人那般的出塵絕世,我看著,沒有旁的神仙,有睚眥大人那般的英武……”
“看看你,都做了天界的人,還要說這些個話來,沒得不招人笑話。”
“哈哈哈,誰讓那是睚眥大人呢!便是心存傾慕,也是在所難免的……”
“是啊,大名鼎鼎的戰(zhàn)神,只有他能做。”
一句一句,都在說那個睚眥大人。
不知道為什么,錦添聽了這個睚眥大人的名字,倒是莫名親近起來。
是不是,前世見過?
“在西瑤池,預備了那好的翠玉蓮蓬。”
“是?!?
西瑤池……離著天河不算太遠,也不知怎地,錦添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往西瑤池,偷偷看一眼。
瑤池的宴席,宴請的自然都是那些個最有名望的神仙,若是能往那里去了,將見聞給花婆婆一說,可不是更是彰顯了自己出師的能耐?
想到這里,錦添像是不由自主,便順著那天河,飄然而去。
遠遠的,便聽見了那隱隱的仙樂。
仙樂自是仙樂,聽上去便叫人心曠神怡,偷偷的順著那花徑過去了,席上已經有了幾位仙人,但是顯然還不曾到齊了。
席間果香四溢,仙人們也全然是都悠然和樂的模樣。
這里,真美好。
“睚眥甚么時候來?”一個絕美的仙女側頭跟身側一位生的十分清秀的仙人問道。
“過個一時半會兒,也該來了?!蹦窍扇撕Φ溃骸八貋硎莵淼迷绲模瑴蕰r給什么事情
給牽絆住了。”
“牽絆……”那仙女嫣然一笑:“難不成,還是為著那幾個弟弟么?”
“不錯。”仙人點頭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睚眥的幾個弟弟,全數(shù)都是自有主張的,有的事情,做了亂,也都是睚眥跟著收拾?!?
“雖說睚眥看上去兇的很。”那仙女微微一笑,道:“倒也稱得上是一個兄弟友愛?!?
怎地人人口中,都說起了那一位睚眥?
錦添心內是越發(fā)的好奇了,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神仙?
“可不是么……前一陣子,為著饕餮,也是操不完的心。”
說話間,左近一個仙人道:“這不是,說來便來了?!?
交談的仙人停住了話頭,轉過頭去,只見那云氣沼沼的大門忽然開了,從那大門之中,走出來了一位光華絕代的仙人。
錦添愣了一愣。
這個仙人,生的如何這般的好看?
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一雙眼睛,像是冬夜里最先升起來的繁星。
一身人間沒有的顏色交織成的錦袍,在別處略顯張揚,唯獨穿在了他的身上,那般相得益彰。
有的人,天生好似便應該受到了旁人的敬仰與崇拜,睚眥殿下,偏巧便是這樣的……神仙。
不對……不對……錦添心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悸動:“我好似,在夢中見過他!”
也或者,這種感覺,叫做一見如故。
他模樣是那樣的嚴峻,可是卻讓人止不住的,只想著親近。
“今次里這一來,怎地氣色不大好?”那仙女笑道:“遇上了甚么不高興的么?”
那睚眥大人一開口,聲音也宛如金玉:“無妨,也不過,是為著幾個不成器的弟弟?!?
“饕餮如何不曾來?”另一個仙人道:“敢是又犯了什么錯處,教你給關起來了?”
“胡亂動用了本神的東西,如何能輕饒?”睚眥英挺的眉頭皺起來:“閉門思過,算是輕的,若不是一母同胞,早便弄死算了?!?
“開口便是打打殺殺,怪道是戰(zhàn)神呢!”幾個仙人笑道:“他日里,還是須得跟那些個善男信女說了,供奉好啦戰(zhàn)神才是,供奉不好,只怕要戰(zhàn)火連綿了。”
不……不……錦添卻知道,便是一副冷峻模樣,睚眥大人,也一定不是什么濫殺無辜的性子。
別管怎么知道的,錦添認定,她就是知道。
席間歌舞升平,好美妙的一個宴會,錦添大氣也不敢出,居然真的一直在后面癡癡的望著那宴會結束。
仙人各自離去,睚眥大人也隨著仙人們越過了大門,出去了。
錦添不由自主,趁著主管天界的使者們還不曾來,卻到了睚眥大人的那個位子上。
那個位子,還帶著睚眥大人的溫度罷?
錦添低下頭,一顆心跳的極快,卻瞧見了,一個小小的盒子,給遺落在了此處。
這個小盒子上面雕刻著細密的花紋,不知道什么東西做出來的,看上去沉重又精致。
是他的東西么?
手上微微有點發(fā)顫,錦添將那小盒子拿起來,但見那小盒子果然沉甸甸的,打開來,里面是一個銀色的,喇叭一般的東西。
這是什么?于他,是不是要緊?
還給他!
不料想,錦添才要追出去,卻正瞧見天門大開,管理宴席的那些個天界使者們來了。
錦添忙閃身躲避了過去,卻又瞧見了那睚眥大人折回來了。
“你們,可瞧見了本神落在這里的一個小盒子么?”睚眥大人開了口。
“回睚眥大人的話,不曾?!蹦菐讉€天宮的使者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一個什么樣的盒子,小仙幫著大人尋一尋可行?”
“唔……”睚眥大人擰起了眉頭來,道:“那個東西自是要緊的?!?
又見到了睚眥大人……錦添心頭一陣高興,但是隨即想一想,這個東西既然這般要緊,現(xiàn)如今還給他,那睚眥大人一定很高興罷?
“卻也不知道天界哪里闖進來了外人,連睚眥大人的東西也敢偷取么?”一個使者立時說道:“小仙幫著睚眥大人搜索那個賊人
!”
說話間,幾個使者四散而去,尋了起來,錦添一時有點發(fā)怔,她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賊人”。
不想給睚眥大人誤會……
“你是誰?”錦添還在猶疑的時候,那睚眥大人已經過來了,一雙鳳目盯著錦添:“哦……是你?!?
睚眥大人,見過她么?
果然,這個睚眥大人,是進入過了她的夢里去。
錦添很想說點什么,偏生口干舌燥,甚么也說不出來:“我……”
“滅族的事情,本神也有幾分遺憾。”睚眥大人道:“不成想,你倒是仍能活下來?!?
多少前塵舊事,是不是隨著那一場大火,全都燒成了灰燼,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模樣了?
“那邊,好像是有一個外人!”天界的使者們虎視眈眈:“睚眥大人,這便是那個賊人么?”
“不。”睚眥大人卻搖搖頭,道:“不是賊人,是故人。”
“誒,那可真是唐突了……”
睚眥大人低下頭,那一雙眼睛,似乎能看穿了世間的一切去:“走罷。”
錦添像是恍恍惚惚的跟隨在了睚眥大人的身后。
睚眥大人,好像也并沒有,將她當成了賊。
“這里,便安全了?!表{大人回過頭來望著錦添,道:“你……可有什么要對本神說的么?”
睚眥如何不知道,更魂器,便在這個九尾貓的精靈身上。
知道她受了滅族之痛,卻不知道,她還留在世上,變了模樣。
但是好像,還帶著先前的那個一個純良。
錦添手心微微有點出汗,若是將那個盒子交出來的話,是不是今生今世,都再也沒有了見他的機會了?
更魂器這般的重要,他一定會來尋的,既然還有借口,可否,讓更魂器,成了再見的借口?
若是……今生今世,還可以再見一面的話……
“既如此,你去吧?!表{大人忽然說道:“本神信你,不是賊?!?
錦添一時愣住了,那滿口里喊打喊殺的睚眥大人,竟然這樣輕易的就放了自己么?
錦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那百花神教的。
那小盒子里的東西,她相信,可以做一個借口,一個能再見他一次的借口。
他居然,能那樣小心的照顧她的尊嚴……
“那是一個禍患!”花婆婆的聲音響了起來:“還回去!”
不……還回去的話,再沒有了那一個念想……只要盒子在手,睚眥大人,總會來找她的……
回過神來,花婆婆也已經成了麻雀了。
她心慌意亂,知道自己是做了錯事。
她其實,什么也不求,只希望,她留在這里,什么也不要變化,免得睚眥大人,找不到她。
百花神教慢慢的變了模樣。
但是睚眥大人,終也不來。
直到后來,那個東西,居然丟了。
她一陣心慌,自然也知道,東西丟了,會給睚眥大人一個多大的困擾。
一定要找回來!
……
她明白,更魂器對睚眥大人,意味著什么,上天入地,披荊斬棘,不管付出什么東西,她不能讓更魂器丟。
不管是百花金蛇釧也好,不管是太清宮也好,為了更魂器,她可以不擇手段。
她所有的后悔積蓄在了一起,似乎成了一個病變。
經歷了許多。
終于,再見到了睚眥大人,可是這個時候,她已經氣若游絲。
“東西能還給你,真好,我的錯處,終究是彌補了?!?
“當初不管你要,也不過是因著相信,你會還給本神的。”睚眥大人一句話,讓她心頭一顫,覺得了無遺憾。
那滅族之時的漫天大火再一次撲上了她的眼簾,她沉沉睡過去,也不再能想起來,冒上天際的黑煙后面,是不是有這個聛睨一切的身影。
不管經歷了甚么,橫豎,這個東西終于還了他,見了面,得償心愿,一切,終于是有了了斷。算得上了無遺憾。
她心里明白的很,她已經,再也沒有來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