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巧,原來碧桃姑娘也知道那郝公子的名聲,那就好說了,開始,是因著碧桃姑娘嫌那蛐蛐兒吵鬧,抱怨了幾句吧?”梅樹答道:“這句抱怨,可正給那貓兒聽見了,貓兒自然要給主子著想的,一聽主子不滿,便親自出馬,將那蛐蛐兒給生吞了下去,結果,那郝公子,想報仇,沒有了門路,自然,要遷怒于雪球和碧桃姑娘了。”
“這些個事情……”蘇子恒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是如何知道的?”
“好說,好說。”梅樹說道:“這個蛐蛐籠子丟在了那里,幾次三番瞧著這碧桃姑娘房內可以進出的地方,可不是自有打算!還一身黑衣,不肯露臉,賬目也查不出來,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不想讓人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去!
大家都知道,那貓兒乃是西域人送來的,自然也只會說些個西域腔調的話了,而煙雨閣左近,曾經跟龍神爺求了妖鬼不得入內的屏障,妖鬼不好以妖鬼的姿態進來,也不好以妖鬼的姿態出去,是以,只有可能,是煙雨閣內自己的東西了。
何謂‘自己的東西’,是因著碧桃姑娘,與了那貓兒一個歸屬,所以妖鬼的屏障,為著這個貓兒,也就打開了。
試想,煙雨閣內的東西,西域來的,一身黑布,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身上還帶著那貓兒的鈴鐺,不是那貓兒,又是誰呢?”
“可是……這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碧桃姑娘朱唇發顫,道:“那現如今,那貓兒又在何處?難不成……”
“那貓兒既然筋疲力盡,想必那一日,跟化作了厲鬼討命的郝公子,糾纏了一個不休,現如今,該就是在煙雨閣內,不曾出去,好啦,大家現在平氣凝神,莫要出聲,準能聽見了動靜。”
眾人聽了梅樹這樣一說,果然都不再開口,旁人雖然不曾聽見了甚么異常,但是隱隱約約的,梅樹便聽見了那大衣櫥左近的細微動靜。
但見梅樹信步走到了那柜子旁,將柜子打開了,還取下了一塊嵌在了后墻上的活板,但見那活板之內,果然有一只毛色雪白的貓,可是那一身白毛皮本來該是閃耀似雪的,這會子卻十分蓬亂,一身都是傷痕,還觸目驚心的給鮮血染了一個狼藉,正氣若游絲的喘息著,不見能動。
“雪球……”那碧桃姑娘瞪大眼睛望著那貓兒:“這……這……”
“姑娘應該聽說過的,這貓兒臨死的時候,都會偷偷尋了一個安靜的地方,不讓旁人尋得了它的尸首。”梅樹道:“這個貓兒,也不希望姑娘為著它傷心,可寧愿,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蒙在鼓里,事情過去了,也就是了。”
“可是……可是……”小蓮顫聲道:“那……前幾日非要讓我們關門窗,莫不正是為著……”
“這幾日,該是那郝公子的魂靈停留在世的時候,頭七之內的,那郝公子還跟活著的時候一樣,細細的尋找著那蛐蛐兒,卻苦不可得,好不容易尋得了,偏巧又給貓兒咬死了,可不是便遷怒嫌那蛐蛐兒吵嚷的碧桃姑娘,預備著過來尋一個不自在的?
貓兒覺出來了,那幽魂必定會自左近進來,但是不開門窗,橫死之鬼,是無法入內的,是以貓兒化人,便請碧桃姑娘關上,可是碧桃姑娘不信,也不曾關,那貓兒沒有法子,只好自己來守著的。
但是那一次,守夜之后,該是太累,不曾回來,準就是在外面歇了,碧桃姑娘便怕貓兒給丟了,更不肯關窗了。”
“難怪……”小蓮道:“那怪客神神叨叨的,我們姑娘說貓兒丟了,他倒是說,貓兒丟了更好,更沒有了開窗子開門的因由……還從懷里跌出來了,那鈴鐺……”
“不錯,”大馬猴連連點頭:“這……這乃是一個義貓啊!”
“可不是么!”梅樹道:“昨日里,該是還魂日最后一天了,再不來尋仇,就沒有機會了。”
“可是,”小蓮接著問道:“你方才說,煙雨閣有妖鬼的屏障,不是
不能入內的么?怎地那個甚么郝公子的鬼魂,還能進來?”
“我方才也說了,那屏障只能阻隔外面的東西,倘若東西本身便在煙雨閣內,歸屬于煙雨閣,自然是擋不住的,那個屏障好比門鎖一般,妖物進不去出不來,可是屋內的東西,卻管不到了,你們窗子后面這個假山石,卻不知道,是何時來的?”
“不過這幾日新搬過來的,莫先生說,這樣才清雅,配得上我們姑娘……”小蓮一拍手:“難不成,這個山石!”
“哎呀!”大馬猴也說道:“這山石,該不會,便是那郝公子死的時候,頭撞上去的那幾塊罷?怎么,怎么要有這么巧?”
“這才是,無巧不成書,”月芒道:“是以,郝公子的魂魄,自然是能依附在這個山石上面的,依附上去之后,方才尋得了此處,與那蛐蛐兒……”
“不假,”梅樹道:“事情串聯在了一起,也就是這樣了。”
“這樣說來,是我誤會了貓兒了……”碧桃姑娘顫聲道:“它好心過來,教我關上門窗,可是我卻一意孤行,害了它了……”
“很多事情,乃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梅樹道:“這貓兒,還有點氣息……”
而碧桃姑娘,已經什么也聽不進去了,只過去要抱了那貓兒,可是那貓兒,卻強撐著,忽然爬了起來,勉強跨過了窗戶,不見了。
“為什么……”碧桃姑娘滿臉的哀戚:“是我害了它,它還在生我的氣么?還是說……”
“沒錯,”李月浜說道:“小碧桃,這貓兒,是忌諱給旁人瞧見自己的尸體的,它,是知道自己必死,才這樣緊著逃了去的,小碧桃,你,只能節哀順變了。”
“這……”碧桃姑娘身子一顫,軟軟的要跌倒了。
李月浜忙上前去扶,這才覺著,那碧桃姑娘身上還是燙的火炭一般,想起來她受了驚嚇,那燒也還不曾退下去,忙喊道:“小蓮,喊了先生去!”
“是……”小蓮也是才受了驚嚇的,忙回身要走,月芒卻說道:“我方才忘了給我哥買金創藥,隨著你,一道去。”
那小蓮還是驚魂未定的模樣,且點了點頭。
出了煙雨閣,小蓮也還是唬的跌跌撞撞的,月芒且說道:“這件事情過去了,既然那郝公子愛若珍寶的那蛐蛐兒籠子,也丟在了這左近,必然是早已經魂歸天外,你們可以安心了。”
“是……”小蓮道:“只是……這件事情……”
“我說,怕是還有什么內情罷?”月芒抿嘴道:“我記得,那碧桃姑娘,也知道那個郝公子罷?”
“知道是知道的,”小蓮心虛似的,說道:“那個蛐蛐兒癡的名聲,誰也都知道的,不過是聽說過,那鬼魂出現在自己身側,誰也都是受不了的。”
“橫豎,事情已經過去了。”月芒道:“之前,管它有什么愛恨情仇的,且過去罷。”
事情了結了之后,梅樹要將那金蛐蛐兒籠子,還給了那郝公子的家里人去,但見那郝公子家里,雖然還是一個大宅子,可是早便破敗不堪,里面也冷冷清清,不見有什么丫鬟仆傭,里面迎出來的一個婦人,也是滿臉菜色,見了梅樹和月芒,有些個錯愕:“你們是……”
梅樹將事情說了一遍,并將那金籠子還了回去,道:“怎么處置,乃是貴府上的事情。”
那婦人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又千恩萬謝,哭道:“那個敗家的相公,敢是死了,也不安生的,若不是因著他,好好的郝家,如何落得了這樣的田地?死了也好,還要害人!”
“貴府上,”梅樹道:“何時成了這個樣子的?”
“還不是他,游手好閑,只知道弄點兒什么蛐蛐兒,為著蛐蛐兒,家里女兒,也給送到了外面做丫鬟,有了這個,該是能贖回來了,也算那個敗家子,勉強再做了一件好事……”那婦人哽咽著說道:“當時下葬,他的手還死死
扣著拿金籠子,怎么也掰不開,沒有法子,才隨葬的,這會子,他倒是松了手……”
“您那位女兒,是不是,喚作小蓮?”月芒忍不住問道。
“不錯,正是喚作小蓮,”那婦人奇道:“姑娘如何知道的?”
“她不過是隨口一猜。”梅樹卻笑道:“夫人,莫要往心里去,一家團聚了之后,還是往別處去住罷,不瞞夫人,這里,風水不好。”
“是……是……”那婦人含著眼淚,千恩萬謝:“這些年,受的苦,也毋庸贅言,今次里,算是超生了……”
誰知道,那蛐蛐兒是如何到了碧桃姑娘和小蓮這里的呢?難不成,那個蛐蛐兒,本來也是有主人的?
世上許多事情,大概沒法子解釋。
可是月芒也還是忍不住的想,若是小蓮,得了一個好蛐蛐兒,將那個家中毒瘤郝公子給用蛐蛐兒騙上了山的話……
“你,一直都知道罷?”月芒望著梅樹:“那幽魂,究竟要尋的是誰。”
“行了,你莫要想的太多。”梅樹且說道:“事情總有因果,現如今是平定下來了,過去也過去了。”
“是倒是……”月芒嘆了一口氣:“造化弄人……”
“這個給你。”梅樹忽然從懷里拿出來了一個小袋子,月芒接過去,卻見那小袋子之中,裝著的,乃是一個內丹。不禁瞪大了眼睛:“這是……”
“這個是那個貓兒,留下來的禮物啊!”梅樹淺笑道:“許,貓兒也知道你想要呢!”
月芒抿一抿嘴,將那內丹收下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了謝。
“作甚這樣的客氣。”梅樹道:“舉手之勞,也不知道,離著你那九十九個內丹,還差了多少去。”
“沒差多少了……”月芒笑道:“收集齊了,再將那什么繁昌圣教給一網打盡,我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回去了。”
“但愿,你的那個心愿可以實現。”梅樹側過頭望著那天空,道:“天氣真不錯。”
天色湛藍,微微有風,白云如絮,風里帶著槐樹花的香氣,真是一個春日好天氣。
”不過,那個繁昌圣教,看上去挺棘手的。”月芒擰起了眉頭,道:“他們人多勢眾的,實在麻煩,對了,我哥已經寫了信,不光京城本地的李家,還有我們薄州的分支,都會聚集在一起……”
“多謝,多謝。”梅樹笑道:“這樣的話,這一方,也是人多勢眾了。”
“只希望,其中莫要出了甚么岔子才好。”月芒低下頭,道:“玄陰地這種地方,關系錯綜復雜,總像是糾纏在一起的亂麻。”
“誰說不是呢!”梅樹道:“事情若是成了的話,你的子恒哥哥倘若立下甚么功勞,讓人另眼相看,說不準,你的心愿,也就實現了。”
“我的心愿……”月芒道:“你如何知道,我是一個什么心愿?”
梅樹只是笑一笑,隨口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甚么相似不相思,心不心的!”月芒的臉早紅了,新葉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你……你……”
“梅樹!梅樹!”卻見大馬猴正從那紫玉釵街上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不好!不好!”
“什么事情這樣不好?”梅樹立時皺起眉頭來:“難不成,是哪里失火了么?”
“你倒是一猜就中!可是,失火的地方,可不是別處……”大馬猴按著自己的胸膛,斷斷續續的說道:“失火的……正是龍神祠!”
“甚么!”梅樹一聽這個,忙也往那龍神祠的方向跑了去了。
“梅樹……梅樹,等等小生!”那大馬猴忙也趕上去,道:“現如今,煙氣繚繞, 已經有人去救火了……”
龍神祠如何會失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