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 128魚咬羊2 天天書吧
四郎買了魚蝦正要回去,就看到山道口慢慢走過來一群人,一邊走一邊撒些白色的紙錢,走一段路又停下來,點(diǎn)燃一種聲音很響的爆竹拋向路邊。
爆竹聲讓水獺很不安,他幫四郎把魚蝦都搬下車之后,就不肯再進(jìn)店里休息,急匆匆地往家里趕。
“是哪一家人在望空啊,這樣大的動靜?”四郎抬著一筐魚蝦進(jìn)店的時候,聽到店里有幾桌歇腳的客人正在議論這支隊伍。
“望空”也是當(dāng)?shù)氐囊粋€民俗。從其他地方搬來的外鄉(xiāng)人的祖墳自然不在太和山中,就是本地人,也有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落葉歸根的祖先。這些人家在過年時自然無法去“上墳接年”,但也并不是說后代就可以什么都不做,還是該有個“望空”的儀式——后人到山道口或者鎮(zhèn)外的一些十字路口上禱念一番,把一疊紙錢裝入包袱,最后焚化而歸。
所謂的包袱,其實(shí)就是一個寫明籍貫,墳地所在處,祖先姓名的大信封。信封里裝滿了紙錢。給遠(yuǎn)方的故祖“寄錢”,讓他們過個寬裕年,也是后輩的一片拳拳之心。
有個白橋鎮(zhèn)上的人答道:“還不就趙員外家?他們是外地搬來的,又是出名孝善慈和的人家,過年時不能接祖先回家,自然要來路口各處燒紙錢以示孝心了。
四郎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在柜臺后面的小風(fēng)爐上做一鍋銀魚煎蛋。
山溪里的銀魚也是太和山的特產(chǎn)之一。這種魚產(chǎn)于春夏之交,但是最適合在冬季吃。因為每到冬季,成長了幾個月的銀魚體型大了許多,比剛出生時有吃頭,肉質(zhì)又不像再過一段時間那樣老。冬季的銀魚通體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肉色,沒有鱗片,也沒有細(xì)刺,全身只有一根脆嫩的骨刺,雖然當(dāng)年出生的銀魚在冬天的時候長的不太大,但渾身都是肉,而且肉質(zhì)細(xì)嫩,味道鮮美。再過幾個月,經(jīng)過一個危機(jī)四伏的嚴(yán)冬,這些肥美的銀魚體內(nèi)就會生出毒素,那根骨刺也會從額頭上冒出來,幸存者們的性情隨之變得兇悍好斗,動作和反應(yīng)都有了質(zhì)的飛躍,此后便很難再捕捉到了。
水獺今天打上來這些冬銀魚,小的有一寸左右,最大的也不過四寸。
四郎挑了一些一寸半長的出來洗干凈瀝去水,又摸出八個雞蛋打在大粗碗中,加蔥、姜、紹酒、鹽攪散,放小銀魚拌勻,然后把蛋液攤在油鍋中。
趁著蛋液剛凝固,四郎猛地一顛鍋,半凝固狀的蛋餅在空中優(yōu)美的翻了個身。在這個過程中,四郎還不停地淋上熟豬油,以免煎蛋焦糊。等鑲嵌著銀魚的蛋餅兩面煎透之后,就可以出鍋裝盤了。
金黃色的蛋餅上點(diǎn)綴著白色的小銀魚,煎蛋香混雜著銀魚的香味,引得大堂里的食客不住**鼻子。有的人忍不住咽口水說要買。
四郎笑了笑,帶著歉意說:“不好意思,這銀魚煎蛋早就有客人預(yù)定了,是非賣品。眾位客人要吃的話,我再另作。只是小銀魚用完了,只有黃花魚。”
山民們倒不講究這個,都笑呵呵地表示,黃花魚也好,只要是胡老板做的他們都愛吃。
四郎點(diǎn)頭答應(yīng),順手將煎蛋放在柜臺上,轉(zhuǎn)身去后院拿小黃魚。大概是預(yù)訂的客人一時沒到,熱騰騰的煎蛋上冒出縷縷白煙,引得大堂里的客人肚子里的饞蟲直往外爬。
等四郎拿了一盆槐大料理好的小黃魚來到大堂,看到那一盤冒著香氣、引人垂涎的銀魚煎蛋好端端放在那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嘀咕一句:“還是沒有來啊。”
“胡小哥,我們要的蛋餅魚什么時候好?快要被這味道饞死了!”
“馬上馬上,這就給各位做。”四郎隨口答應(yīng)著,有些心不在焉的把小黃魚倒入雞蛋液里,差點(diǎn)沒把醬油和醋弄混了放進(jìn)鍋里。四郎做菜一向很用心思,像今日這樣神思恍惚的情況是極少見的,幾乎從來沒有過。
“今天可是特意買了許多魚蝦呢,也不知道那群小家伙究竟來不來?”把客人吩咐的菜品都端過去后,四郎立在門外,擰著眉頭看著遠(yuǎn)處墨色暈染出的山脈和繚繞的霧靄,有些憤憤地想著:“這群叫人擔(dān)憂的小東西!說不定是跑去哪里玩得忘記時間了吧?還是等到晚上得空,去林子里找找他們。哼,真是調(diào)皮搗蛋!找到后一定要好好打一頓板子出氣才行。”這么一想,他惡狠狠地捏住了拳頭。
下定決心后,四郎心里反倒踏實(shí)了許多,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店里,就看到遠(yuǎn)遠(yuǎn)的雪地上來了一群人馬。等這群人走得近了,四郎才看清楚是趙家公子,一胖一瘦兩個道士,還有一位氣度不凡的錦衣人。
上次看到趙正時,還是瘦高個的文雅公子,說不上玉樹臨風(fēng),也算是富貴逼人。這次他弓腰駝背走過來的時候,四郎就嚇了一大跳,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趙大公子仿佛老了十歲不止,臉色蒼白憔悴,看上去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樣,連背都微微駝了起來。
有味齋的門口雖然沒有貼門神,但是掛了兩個二哥用桃木雕刻出來的老虎。桃是五行之精,號稱仙木,能夠壓制邪氣,鎮(zhèn)壓百鬼,甚至可以殺死強(qiáng)大的巫人。但是,桃木是無法分辨和驅(qū)逐妖物的。而老虎是屬陽之畜,傳說中是專門捉鬼的天神部下,但是因為老虎本來就屬于妖族,所以往往也對進(jìn)有味齋的妖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四郎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門簾,跨過門檻之后,趙大公子本來微微彎曲的背忽然直起來,先前看著像個老頭子一樣,此時進(jìn)了大堂一瞧,也只是面色略顯憔悴而已。
“好香好香,有味齋果然名不虛傳,我聞到這香味,連背都不疼了。”趙大公子笑著回頭和他背后的錦衣人說話。
這錦衣人長得可真是氣派。雖然看著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可是卻依舊面白如玉,保養(yǎng)的極好。
他的嘴唇薄而且紅,配合著微微上揚(yáng)的細(xì)長雙目,使他看上去有點(diǎn)邪氣,而唇上的兩撇小胡子,又給他增添了許多中年男人成熟的魅力。
只是,此人雖然長得很英俊,穿的衣服卻著實(shí)古怪。那是一件綠色的衣服,還繡著紅色的鳥形紋飾,繡工十分精美,上面的鳥兒活靈活現(xiàn)。衣服雖然看著很詭異,但是穿在錦衣人身上并不顯突兀。
注意到四郎在打量他,那人也轉(zhuǎn)過頭盯著四郎看:“你就是有味齋的老板吧?聽聞你的名字已經(jīng)很久了,早就想來見見真人。今日一見,果真不俗。”說著,錦衣人就用一種很懷念的目光盯著四郎從頭看到尾。
四郎被他看的有點(diǎn)發(fā)毛,趕緊說:“見笑,見笑,不過是鄉(xiāng)野小民,可擔(dān)不得您這樣夸。”
聽了四郎的話,錦衣人沒再搭腔,只對著四郎笑了一下,那絕對是很有魅力很友好的笑,可是四郎卻不由得渾身一涼,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一樣,趕忙往趙大公子那邊快走幾步,跑到前頭去給這一行人帶路。
有味齋前堂布局敞亮緊湊,一排朱漆圍欄把雅間和大堂分開,雅間又各用屏風(fēng)分割。四郎帶著他們走上幾格階梯,來到屏風(fēng)隔出來的雅座后面。
“皇甫公子,請上座。”趙正側(cè)身,對著錦衣人十分熱情周到地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幾位客官要來點(diǎn)什么?”等四人落座后,四郎方才上前詢問。
“皇甫公子,您看?”趙正轉(zhuǎn)頭詢問錦衣人的意思。
“承蒙府上厚愛,接連著吃了幾天山珍海味,今日實(shí)在是沒有胃口,只想喝一碗粳米稀粥。再上幾樣新鮮小菜吧。”被稱作皇甫公子的錦衣人不知為何,似乎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
如今趙府里頭,趙大人生病,趙端帶著那個小崽子去了寺廟,那位正室夫人苦勸不止,心灰意冷之下,便也在家里設(shè)佛堂,長年閉門不出,每日只管吃齋念佛。
趙府的掌家大權(quán),自然就落到了生了趙正的萬姨娘手里。據(jù)說這位萬姨娘是個賢惠溫和的小家碧玉,年輕時長相并不出眾,趙大人看中她也是因為有術(shù)士說她面相好生養(yǎng)。所以這么多年并不得寵。因為出身不好,加上又不和男主人的心意,萬姨娘一直謹(jǐn)小慎微,從不張狂,就算趙端失蹤,趙正成了趙大人唯一的兒子,萬姨娘依舊很尊敬正室夫人,還真心實(shí)意教導(dǎo)著自己兒子喚別的女人做娘。
因此,也有人說她心內(nèi)藏奸,趙端失蹤的事情,就是她一手策劃的。為的便是推自己兒子上位。可惜趙大人是個方正人,寧愿找本家的侄兒來繼承家業(yè),也不愿意讓庶子承嗣。這在現(xiàn)代人看來,是很難理解的,可是對于趙大人這樣傳統(tǒng)的士大夫而言,有此舉動并非不能理解。只可惜趙正母子兩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幾日趙府里頭的事物都由趙正他親娘,這位姓萬的姨娘操持著。趙正母子熬到現(xiàn)在算是熬出了頭。
這萬姨娘為人又老實(shí),對下人又慈和,行事又大方,真是渾身的主母氣度。只一個,出身到底寒酸了些。
她在江城太守這樣烜赫一時的府中陶冶了這么多年,往來的人情應(yīng)酬也學(xué)會了很多,一般場面都能應(yīng)對,但是一遇到真正講究點(diǎn)的人家里出來的貴客,免不了有些上不得臺面——萬姨娘這幾日為了招待好這位貴客,日日肥雞大鴨子輪番上陣,把府里的老鼠都喂得肥了三圈。
趙正本來就對自己的庶子身份十分在意,所以做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事事壓弟弟趙端一頭才能滿意。此時聽錦衣人這么說,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臉上就紅了紅,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地洞鉆下去。雖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可是他歷來好強(qiáng),不由得傷心姨娘丟了自己面子,心里也有些厭煩這個陰陽怪氣的皇甫公。
這皇甫公子也不知是何來頭,據(jù)說和6閥那邊關(guān)系頗深,看著不像個道士,但是法術(shù)上的修為也不弱。而天一道的道人許多又叫他主人。實(shí)在是叫人不知他的深淺。
不過,趙正卻知道一點(diǎn):這位皇甫公子是趙大人拖著病體,親自接的風(fēng)洗的塵,若不是皇甫公子嚴(yán)詞拒絕,趙大人還要老淚縱橫的行大禮呢。
如今父親和朝廷那邊鬧崩了,又被困在這臨濟(jì)宗腳下的小鎮(zhèn)子上不得動彈,心中自然是不甘不愿的,所以要找新的靠山。而這新的靠山,大概就是天一道和6閥了。
聽說6閥和前太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天家的尊姓正是皇甫,莫非……
因此,腹誹歸腹誹,趙公子到底不敢得罪這位皇甫公子,于是趕忙陪笑附和道:“公子說的極是,這年節(jié)前后,成日魚啊肉啊,吃得膩了,每每一頓飯要花費(fèi)萬錢,可是依舊常常感覺無下箸處。前幾日在一位世兄家里,看個小丫鬟端出來一道素炒青椒,反倒食欲為之一振。”
因為有些隱隱約約的猜測,所以趙正是一心要討好這位大人的。雖然錦衣人只點(diǎn)了一碗稀粥并幾樣小菜,但是菜單絕不至于就真的是普通的清粥小菜而已。
又殷切詢問了兩位道長的意思,趙正作為今日小宴的東道,就抬頭對著四郎吩咐道:“涼碟來個金華竹葉腿,鹽水蝦,魚松堆,店里但凡有的新鮮菜都上些來,若有糟好的鴨蛋,也切幾個佐粥。熱菜只要雪花鴨肝,冰糖魚脆,活吃鯉魚……”
看來這位趙大公子十分喜歡吃魚蝦,不僅一氣兒點(diǎn)了一大堆,就是點(diǎn)心也要的魚餅蝦卷一類。
“是,這就去做。”四郎說罷轉(zhuǎn)身回廚房去。
剛走出去沒幾步,趙大公子忽然抽了抽鼻子,招手把四郎叫回去:“老板,進(jìn)門時聞到的香味是什么?我聞著好似煎的什么魚?把那個也給我們上一道。”
小黃魚煎蛋剛才做了不少,廚房里都是現(xiàn)成的,四郎就吩咐槐二取過來。
趙大公子也奇怪,按理說他那樣尊敬討好錦衣人,該讓著人家先吃,或者起碼做個給貴客布菜的樣子。也不知是他太餓了,還是怎么的,槐二一把盤子端過來,他就忙不迭夾起一塊喂進(jìn)嘴里,動作神態(tài)簡直像是八百年沒吃過東西的餓死鬼投胎。
好在錦衣人似乎并不介意趙正吃相難看,他隨意的抄起筷子,夾起煎蛋上的嵌著的一條小魚,仔細(xì)打量:“進(jìn)門時我聞到那股香味好似銀魚,怎么現(xiàn)在端上來的是小黃魚?”他皺著眉頭,又看了看盤子,就搖著頭說:“小黃魚腥氣太重,肉質(zhì)也不好,不過是販夫走卒好食之物。如今……算了,算了。”說著就輕輕放下筷子,端起茶碗來喝。
本來吃的津津有味的趙大公子頓時無比尷尬,好容易才把一口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的煎蛋咽了下去,他自然不敢得罪這個錦衣人,只好把滿腔的怒火都撒到四郎身上。
于是趙大公子惱羞成怒氣地呵斥四郎:“胡老板什么意思?當(dāng)我們是什么人?打量著我們付不起錢,所以要用次品糊弄?”說著他把手里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趙家雖然沒落了,收拾一個普通廚子的能為還是有的。不要給臉不要臉!”
四郎開店至今,什么樣刁鉆的客人沒遇見過?因此既不害怕也不生氣,只是把菜盤端了起來,和和氣氣地說:“實(shí)在對不起,店里的銀魚都用完了,那菜原是先前給別個客人做的,放了有些時辰。魚菜也不比別的,一涼就有腥氣,實(shí)在不好拿出來招待貴客。幾位客人想吃什么盡管點(diǎn),雖然銀魚用完了,可別的魚蝦還有不少。”
“趙公子何必發(fā)火,這位小哥年歲不大,若生在鐘鳴鼎食之家,也是父母捧在掌中的明珠,如今小小年紀(jì),就要出來討生活,真是可憐見的。”錦衣人理了理袖口,抬起眼皮看四郎一眼。
雖然是在替四郎求情說好話,可是他那種若有深意,又帶有一絲玩味輕蔑的眼神,不知為何卻讓四郎渾身發(fā)涼,好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
[也不知道這個古里古怪,叫人摸不著頭腦的錦衣人究竟是什么來頭,看上去趙大公子和兩個道士對他的態(tài)度都十分恭謹(jǐn)。莫非是天一道的前輩高人?等蘇道長回來,我得和他打聽打聽。]
既然錦衣公子出言求情,趙正也不好繼續(xù)與一個小廚子較真,這可是有失身份的事情。而他最在乎的,無疑就是身份兩個字。
“罷了罷了,既然銀魚沒有,便撿我點(diǎn)的那些菜品先上幾道。只不要都弄些油汪汪的東西,單瞧一瞧就叫人沒了食欲。皇甫公子雅量非常,那店家便看著上幾樣清粥。配粥的小菜務(wù)必要新鮮,也不要一味就是冬筍蘑菇這些山里尋常的東西,得上些山豆苗或者油菜一類的才好。”說到最后,趙大公子已經(jīng)控制住了忽然而至的怒火,語氣漸漸緩和下來:“因為還有兩位道長在,他們是吃全素的,再勞煩胡老板做些干凈素齋來吧。”
四郎并不多言,不卑不亢地答應(yīng)下來。臨走前他又看了一眼店門,剛才那里好像有一團(tuán)黑影子跑了過去,可是等四郎運(yùn)足目力看過去,外面依舊是蒼茫的白雪,路上一個活物不見。
冬天銀魚雖然鮮美,但是極難捕捉,便是做這門生意的水獺也不過十天半月才能打一小筐,還是靠的運(yùn)氣,十分珍異難得。
趙公子如何發(fā)火,其實(shí)四郎不甚在意,依舊把店里最好的魚蝦都留給那群約定好了的小客人。他在前頭風(fēng)爐做香噴噴的銀魚煎蛋,本就隱約存了想要用香味釣來幾只小山臊的心思。
怎么還沒來?今天又不會來了么?
沒等來想等的小客人,卻等來了不受歡迎的討厭鬼,四郎有些失望,順手端著柜臺上已經(jīng)放冷的銀魚煎蛋回了后院。
看那錦衣人行事作風(fēng),四郎就決定做一鍋木香粥,一鍋魚肉粥。
木香粥做法很簡單,先是把大米和江米淘凈入鍋。木香花片放入甘草湯焯過,待米粥熟之后,將花片倒入鍋中,一同煮滾后,便有清芳幽幽不絕,縱然那位皇甫公子是仙人,這樣的粥也入得口了。
魚肉粥的做法要稍微復(fù)雜一點(diǎn)。是用四尾去頭去尾的大鱖魚,用線系了脊梁骨垂進(jìn)米粥里同煮,煮的時候,還要加一些鹽,酒,姜片,花椒之類的去腥味。等到魚肉煮爛之后,抖動拖拉這四條線,把魚骨全拉出來,而魚肉皆盡化在粥中,味道鮮美到叫人恨不得連舌頭一同吞下去。
煮好了粥,請劉小哥幫忙看火,四郎就琢磨著做些什么素菜。
其實(shí)客人們?nèi)酎c(diǎn)些山珍野味倒好打發(fā),如今冰天雪地的,看似尋常的山豆苗反而比大魚大肉更加稀罕難求。
好在四郎自己建了個地窖,又用熱炕做了個簡易版本的溫室,所以還能應(yīng)付得來。
建地窖存儲蔬菜可不是四郎開金手指想出來的新鮮辦法,而是以前鄭家那個鬼廚子交給四郎的法子。
擊鐘鼎食,連騎相過的豪門大族家里,主子們對美食的渴望是不分時節(jié)也不肯順應(yīng)天時的,所以廚子便須絞盡腦汁,想盡辦法讓隆冬的餐桌豐富起來,叫士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味齋里的大菜窖是二哥領(lǐng)人動手挖的,比尋常農(nóng)家的菜窖要深一些,尋常也就二三米,他家的地窖卻足足七八米深。
四郎和槐大一起點(diǎn)著火把下去。地窖里面堆著小山一樣的崧菜,土豆,山藥,各種顏色的蘿卜,大蔥,還有秋天收的藕和芋艿等,這些蔬菜借著地溫,既不凍也不爛,能放著吃一個冬天。
地窖靠墻的位置,擺著一排大缸。里面貯存著鮮嫩的青椒。霜降那天,四郎把沒有任何損傷的青椒放入大缸,放一層,撒一層爐灰,用爐灰將青椒封嚴(yán)后,便可放著吃到開春。
挑撿了幾個芋艿,抓了把青椒,又取了一捆大蔥之后,四郎就提著籃子,招呼舉著火把的槐大一同上去。
就在這時,四郎忽然聽到自己背后傳來一陣模模糊糊的雞叫。
“什么聲音?”四郎立馬回頭。
沒有人回答,他背后是一片黑漆漆的寂靜。
“怎么了?”舉著火把走在前頭的槐大問。他的神態(tài)中半點(diǎn)異樣都沒有,似乎什么也沒有聽見。
四郎有些疑惑,莫非是我聽錯了?也對,平時都是密封的地窖里怎么可能有雞,出現(xiàn)雞鳴呢?
“沒事,大概是我聽錯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