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里的吸血藤已經(jīng)被二哥清理干凈了,露出青灰色的墓磚。二哥的靴子走在上面,發(fā)出沉悶的回聲,在空曠的墓穴里傳出去好遠、好遠。
噠、噠、噠,寂靜幽深的古墓,氤氳一團的光暈,氣質(zhì)冰冷陰森的男人渾身鮮血,抱著一只狐貍孤獨沉默的行走著。這副圖像本身就足夠恐怖了。可是身處其中的兩只妖怪卻半點沒有正確的自我認知。
因為回到了二哥身邊,胖狐貍現(xiàn)在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頭上鼓出來的血包也疼,被什么東西扎過的嫩爪爪也疼。在二哥懷里蠕動一會,他用舌頭舔舔爪子,不愛衛(wèi)生的沾了口水抹頭上的大包。抹完就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元氣大傷必須先瞇一會。
“睡吧。”二哥低頭看懷里的小狐貍眼睛一閉一閉的。便走得更加緩慢穩(wěn)當一些,盡量讓四郎睡得舒服。
大約是因為在地下墓穴中飽受驚嚇,胖狐貍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他被什么人捏著脖子,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態(tài)掛在半空中。
“別反抗,否則我捏死他。”一個討人厭的聲音陰陽怪氣地響起。
胖狐貍動了一下脖子,想要看一看背后究竟是誰。可是他的眼睛里好像蒙著一層霧翳,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二哥懷里碎覺嗎?腫么無緣無故就瞎了?心里驚疑不定,胖狐貍撲騰起來,憑借本能想要逃離后勃頸上那雙濕熱滑膩的手。一邊扭著小身子掙扎,一邊朝旁邊那道叫他舒服的氣息伸出四爪要抱抱,還情不自禁的發(fā)出依依呀呀的聲音。
聲音一發(fā)出來,胖狐貍瞬間愣住了:天了嚕,自己的聲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奶氣?
“你要殺就殺好了,反正他也是陸天機的兒子。你再喜歡陸天機,也給他生不出來兒子,這一個捏死的話,是要陸天機斷子絕孫嗎?”一個女聲沒心沒肺地說道。正是旁邊那個氣息叫四郎覺得很舒服的人說出來的話。
正在依依呀呀要抱抱的奶狐貍愣住了,嗷嗚一聲收回了掙動的爪爪,耷拉著小腦袋開始裝死。
也許是先天不良,這狐貍瘦得像一只老鼠,小臉上一雙眼睛顯得尤其的大。一道陽光照在那雙蒙著一層水膜般的大眼睛,黑亮的眼睛里泛著幽幽的藍,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
看著這雙眼睛,那個疑似穿著花衣服的人高興起來,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可憐的小狐貍,你看,女人就是如此惡毒。別怕,以后,你就做我和天機的兒子好了。”花衣服的怪人說話的聲音也不再陰陽怪氣,反而現(xiàn)出幾分疼愛來。并且改提為抱,將手上的小狐貍托在面前仔細端詳。
離得近了,四郎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可是奶狐貍的生理限制不是他的意志所能改變的。透過眼睛上的水膜,四郎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個穿一身鮮艷花衣的人影。
說話間,他們一行人似乎來到了光亮處。胖狐貍聽到耳邊有風呼呼的刮,一行人一直在往上走,路上不停有些古怪的動靜,像是刀劍相擊,箭支破空之類的。
“白水素女的名頭果然不凡,這一路行去斬妖臺。倒讓我積累了不少功德。”那個聲音雖然在笑,但是其中的緊張和言不由衷連遲鈍的胖狐貍都聽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擔心起來,走了不久,小狐貍又被提溜著脖子懸在空中。
越往上方興趣,天光越是明亮,到最后,簡直是一片純?nèi)坏陌住_@時候胖狐貍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他們果然在一個高高的山峰頂上,云朵從旁邊飄過,亭臺樓閣依稀仿佛,四周美得恍如天宮,就好像傳說中漂浮在云海里的蓬萊仙山一樣。但此時,仙山上卻煞風景地站著許多面目猙獰的和尚道士,每一個都滿臉嫌惡的大喊著燒死妖女之類的話。
山峰頂上矗立著一根柱子,上面捆著一個白衣女子,熊熊的大火在她的腳下燃起來,一簇簇火焰往上舔去,就如同惡魔鮮紅的舌頭。盡管從來沒看過自己親娘的模樣,但是不知如何,四郎就是下意識的知道那是自己的便宜娘親。
一身花衣服的變態(tài)高高在上的浮在半空中,裝模作樣拿著一把劍在那里比比劃劃。天空風云變化,一道道閃電如同金紫銀龍在云層里穿梭。然后朝著被綁在柱子上的女子劈了過去。四郎不忍再看,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變故陡生,滾滾落雷之中,一道閃電忽然劈斷了綁住狐妖的女子,一道飛劍朝著花衣人襲去。聲東擊西,就在修士們?nèi)缗R大敵的盯著那柄飛劍時,一個身著廣袖長袍的人影如驚鴻照影般飛掠而來,抱起被吊在火上慢慢煮的女子,再搶過兒子就跑。
四郎感覺自己飛了起來,然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谝粋€香香軟軟的懷抱里。
漂浮在云里的山峰已經(jīng)成了一片火海,火焰炙烤的勻稱吱吱作響。四郎覺得很熱,忍不住蠕動著探出頭去,一雙冰冷柔軟的手拂過他的身子,好像被涼沁沁的溪水漫過,他頓時涼快下來。
“兒子,娘剛才是騙你的,你可千萬不要當真。”女人用手輕輕彈著兒子濕潤黑亮的鼻尖,笑道。
不,我已經(jīng)當真了。幼年的小狐貍艱難的翻了一個白眼,傲嬌地偏過小腦袋,不叫娘親彈自己鼻子尖。
“哎呀,你看,我們兒子居然會翻白眼了。”女人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似得,語氣里驚喜的不得了。
四郎忍不住又翻了一個白眼。
“兒子真棒!”陸天機摸摸小狐貍腦袋,毫無原則地夸獎道。
俊朗若神的青衣男子和恍如姑射真人的白衣女子并肩而立,烈烈狂風拂動二人的衣袂,云霞從他們身邊流過,正是一對天下無雙的神仙眷侶。只是懷里那只掙扎不休,吱吱亂叫的奶狐貍著實破壞二人周身的仙氣,很該被扔出去。
這也怪不得胖狐貍。他見到爹娘同時出現(xiàn),興奮地不行。因為現(xiàn)在這具奶狐貍的身體不爭氣,還不會說話,四郎就只能吱吱亂叫著表達喜悅。
就在一家團聚的歡樂時刻,山峰上的大火中卻傳來那個男人凄厲的嘶吼。“天機,你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道門?我好難受,好難受!”
“陸天機被妖狐所迷,墮入邪道。天下正道,人人得而誅之。”一個洪亮的聲音傳遍了這片云海,以及附在其上的幾座仙山。
接下來的夢境便光怪陸離起來,天空中雷聲轟轟,電光耀眼。接著就是“轟”地一聲,仿佛山崩地裂,剛出生沒多久的奶狐貍被震暈了過去。
一切聲響沉寂下來,四郎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心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究竟是怎么了?我在做夢吧。可是做夢的話,為什么素未謀面的娘親和那個男小三的容顏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剛這么一想,夢境里的場景再次變換。
四郎發(fā)現(xiàn)自己娘親叼著一只老鼠似的小狐貍在奔跑。九尾白狐的原型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圓乎乎的身子跑動著,像一枚跳動的白湯圓,九條威風漂亮的大尾巴在后面擺動著,掀起漫天的沙塵,遮擋住追獵者的視線。
很藍很藍的天空上,忽然滾過來一大團血乎乎的云,如影隨形地跟在這對狐貍母子身后。而胖狐貍像個氣球一樣,緊緊拽住那只九尾狐的大尾巴,綴在她后面一路逃亡。
莫非這就是母親將自己送去青崖山的路上嗎?陸爹呢?他怎么不在妻兒身邊?浮在半空中的胖狐貍心中既害怕,又好奇。
不知道跑了多久,走了多遠,胖狐貍終于看到了熟悉的景色——他們來到了青崖山腳下。可是那團血云也追了上來。
忽然,母狐發(fā)出一聲悶哼,似乎被什么東西擊中了,嘴巴里叼著的兒子也摔到地上。疼痛傳來的感覺是那樣真實,胖狐貍的心跟著一緊。
雖然知道是做夢,可胖狐貍心里依舊充滿了莫名的擔憂和害怕,忍不住探頭往后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在追獵他們母子。可是后面卻什么都沒看到。風里傳來一陣陣拉風匣般的呼哧聲,還有利器破空時發(fā)出的尖銳哨音。如影隨形的死神氣息越來越近……
很快一群修士就圍住這只漂亮的九尾白狐。嬌小圓潤的九尾白狐盡管受了傷,又被這么多人團團圍住,卻絲毫不畏懼,反而打殺幾人后,覷空叼著兒子從包圍圈中沖了出來。
在山下的密林里縱躍騰挪,白狐跑到一株槐樹旁邊,伸爪子在樹瘤上敲了三下,樹身便裂開一個大洞,白狐將口里叼著的兒子放了進去。就放在樹心的位置,那里早就堆滿了細碎柔軟的刨花。
刨花涼涼地舔著幼狐嬌嫩的肚皮,尚不懂事的小狐貍不樂意地掙扎起來,居然超水平發(fā)揮,糯糯地叫了一聲:“娘娘——
轉(zhuǎn)身離去的白狐頓時愣住了,她回過頭,跳進樹洞里舔了舔兒子的小腦袋,安慰道:“兒啊,你爹被壞人捉走了。娘得帶著咱們的狐珠去把他救回來。別怕,有你槐二叔守著,娘去去就回。四郎要乖乖的,不出聲。否則也會被壞人捉住。”
小狐貍懂事的點點頭。他想說,娘,你可得回來啊,我很快就會餓的。可是脫口而出的卻是奶聲奶氣的哼哼。
一大滴水珠忽然滴在先天不足的小奶狐身上,將他的毛全打濕,看著更像一只老鼠了……
不知在軟軟的刨花堆埋了多久。外面的風漸漸息了,小狐貍餓醒了,就爬起來晃晃腦袋,晃去木屑。
那株大槐樹真是大,小狐貍被安穩(wěn)的藏在樹心里,他爬啊爬,爬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一個樹眼處,趴那里朝外看。
四周一片死寂,爹娘都不見了蹤影。林子里一聲鳥叫也不聞。
一個俊美的男人恍如魅影般在幽暗的林間出現(xiàn),朝著小狐貍藏身的大槐樹走了過來。感受到了危險,小奶狐本能的縮進刨花堆里,還自欺欺人的拿一片枯黃的梧桐葉子蓋住腦袋。
雖然這個夢做得很糟心,但是夢境的結(jié)尾處居然看到了殿下。胖狐貍醒過來的時候,嘴邊就帶著一絲笑意。
“醒了吧?”二哥坐在火堆旁,看似無比專注地烤著一條魚。
吃了好久干肉冷饅頭的胖狐貍一咕嚕翻坐起來,對著烤魚直流口水。“哪里來的魚?”
“附近暗河里捉的。肉質(zhì)很干凈,也沒毒。”說著,二哥還遞過來幾串已經(jīng)烤好的魚。
胖狐貍立馬變回人身,接過來大嚼。這魚光滑無鱗,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肉色,豐腴鮮甜,回味十足。尤其是魚腹,在烤之前就被二哥劃出一道道的一寸剞刀紋,魚肉順著刀的紋理翻卷,干香味美。盡管只放了些鹽,卻也十分可口。
從有味齋里打包出來的一包裹吃食,因為被胖狐貍走哪揣到哪的緣故,居然奇跡般的安然無恙。此時,四郎打開,用烤魚蘸著甜面醬吃,簡直是無上的美味。
吃完一條,四郎才記起來一件事,偏頭問二哥:“真好吃,這魚在古墓里,是吃什么長大的?”
二哥帥氣的翻動著烤魚,隨口答道:“不知道,或許是腐尸吧。”
腐……腐尸
看著二哥認真的表情,四郎不知怎么就相信了。于是瞬間石化,叼在嘴里的半條魚也一下子落在地上。
二哥不怕燙,將烤的吱吱冒油的魚徒手取了下來。發(fā)覺四郎這邊忽然沒有了聲音,他的嘴角邊就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看著居然與殿下有幾分相似。
“騙你的。那條暗河很干凈,河里的銀魚也都是吃水草的。”
咦咦咦,二哥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樣壞心眼了。四郎抹一把嘴,一下子撲了上去。
二哥放下手里的木簽子,輕輕松松就接住了四郎反手箍在懷里。
“夢見什么了?”因為胖狐貍剛才做夢說夢話,最后居然喃喃叫了一聲“殿下”,這可叫二哥忍不住吃起了自己的飛醋。
四郎剛才真是被二哥的話唬住了,想要撲過來捶他一頓。不過,這時候掙動兩下,沒掙脫,就被二哥引開了注意力。
他扒在二哥結(jié)實的胸膛上,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自己方才做的噩夢。
然而,講得手舞足蹈的四郎沒有看到,在他頭頂上方,二哥的臉色從輕松自在逐漸變得鄭重起來。
講完自己的夢,看二哥沒什么反應(yīng)。沉默片刻,四郎忽然說道:“我覺得不像是昨晚不像是在做夢,好像是我的真實記憶一樣。”
的確,四郎一般不做夢,如果這個夢能被他記得清清楚楚,不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就是將要發(fā)生了。
想了想,四郎接著說:“嗯,我是說,在我小時候,就是遇見你之前,好像真的被我娘抱著逃亡過。”
二哥低頭親親他的大腦門,問道:“那時候你才剛出生吧?剛出生時的事情也都能記得這么清楚嗎?”
四郎點頭:“本來快忘記了。可是做完這個夢之后,那段記憶就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胖狐貍在二哥懷里亂動,小屁股不停在大鳥上擦來擦去。
二哥不自然的曲起腿,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繼續(xù)問道:“這都是你記憶里的畫面?”
四郎搖頭:“不是,有些是昨晚夢里的場景。我也分不清楚了。畢竟我那個時候?qū)嵲谔。劬Χ歼€沒睜開呢,就算是個天才,那段記憶也全是些模模糊糊的聲音和圖像,不像昨晚夢里那樣清晰。”
二哥聽了,半晌沒做聲,然后忽然指著他們靠坐的這堵墓墻,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還記得那個喜著錦衣的皇甫氏嗎?”
四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鑲嵌著狐貍表哥畫像石的那一堵墻,在墓道的變動中,這堵墻就像是拼圖一樣被打散了。原先畫在墻壁底部,一副并不起眼的墓畫變換到了中間,就在四郎和二哥靠坐之處的上面一點。
畫像石上有許多凡人在跪拜人首蛇身的女媧。那些凡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相貌多少都有相似之處,看著像是一個家族的成員。看了一陣,四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越看越覺得那些人和皇甫錦以及自己在夢里看到過的說話陰陽怪氣的人很像,唔,和自己在霸下記憶里看到的那個族長和楚國祭司也很像!
“原來是他!皇甫氏就是女媧選出來的那個族長的后裔!”四郎恍然大悟地嚷嚷道:“我知道,他們家族有一條祖訓,說是被上天選中的人必須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去喚醒沉睡在地底的神,恢復家族昔日的榮光。這一次他們家族的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遇,必定已經(jīng)混在咱們這只隊伍里進入古墓。所以路上才會有那么些稀奇古怪的死亡。只是……”
四郎扭頭問道:“二哥,你說這回混進隊伍里,暗中使壞的究竟是誰?皇甫一脈的血統(tǒng)強大,直系子孫的相似度很高,長相很好辨認。若說是侯一峰,他長的和皇甫錦、和畫像石都不像啊。”
回過頭去,四郎發(fā)現(xiàn)二哥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暗金色的火光在他臉上跳躍,勾勒出輪廓分明的五官線條,二哥臉色卻無比嚴肅,他凝目注視著墓室另外一邊,那些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處。
“四郎,起來看看我們的客人吧!”說的話雖然客氣,二哥的語音語調(diào)卻冰冷而堅決。
四郎將一截燃燒的木頭對著黑暗處扔過去。
火光一照,好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墓穴的暗處溜進來一隊活生生的蛇人!
這蛇人應(yīng)該是更加高級的品種,下半身蛇尾粗大有利,皮膚青綠油亮,上半身肌肉突起,卻并不顯得笨拙。反而十分俊美。
這群蛇人原先還能勉強站立,離火堆越近,氣力越小。最后全都趴伏在地上,只是為首的幾個依舊努力梗著脖子。舌頭對著二哥一伸一縮,似乎正在和眼前這個人較勁。
“殺了他們!”二哥對這領(lǐng)頭的一個俊美蛇人下了命令。
那個蛇人緩緩抬起手,頭上汗珠如瀑布般往下流淌,連眼睛里也有淚珠不停地滾落。
“殺了他們。”二哥冷冰冰的再次命令道。
蛇人一步一步朝著自己部下走去。有一只體形較小的蛇人不顧一切的抬起頭,眼睛里露出痛苦的表情,看上去竟然和人類那般類似。他的嘴一開一合,似乎正在對這首領(lǐng)蛇人說著什么。
為首的俊美蛇人忽然轉(zhuǎn)變了方向,朝著這一個體形較小的蛇人行去。他舉起手里的斧頭,慢慢的越舉越高,就在落下的那一瞬間,忽然朝著自己的脖子抹去。
他的脖子上先是出現(xiàn)一條白線,接著便有綠色的血液飛濺出來。
“不——”提醒稍小的蛇人發(fā)出凄厲哀叫,竟然掙脫了饕餮對他們與生俱來的精神威壓,跳起來抱住首領(lǐng)緩緩倒下的軀體。
二哥冷笑一聲,加大了控制的力度。
那只體形較小的蛇人堅持著不肯跪下去,很快渾身皮膚開始皸裂,流出來絲絲血跡。可是他仿佛不知道痛楚一樣,仇恨地怒視著二哥:“你再強大又怎樣?我們永遠也不會屈服的。我們的靈魂屬于女媧母神,母神會替我們復仇的。我詛咒你——”
他的話還沒說話,二哥挑了挑眉,他的軀體就四分五裂了。
四郎深深覺得,此刻,還是自己的二哥更像是富有魅力的反派。不過,四郎可不覺得二哥做的有什么不對——蛇人殘害人類的時候,不也從來沒有半點同情憐憫之心嗎?不過是和弱者講力量,和強者講道義氣節(jié)的虛偽之輩。
似乎被這個蛇人的犧牲激怒了,跪在地上的蛇人全都不顧一切的站了起來,對著二哥沖過來。當然,這種自殺式襲擊的結(jié)果顯而易見。他們甚至來沒有沖到二哥跟前,就已經(jīng)化成氣體消失了。
房間里的火把一齊滅掉。空氣中忽然彌漫出似煙似霧的東西,突然有尖利的響聲傳來,四郎抬起頭,正看見墓室的頂部射出一道刺目的光,那兒的墻皮一層層脫落,天花板上有一片用明珠做成的星空,被強光一射,每一粒明珠都熠熠生輝,仿佛是真正的星子。
隨著星光一道道亮起,地面上竟然升起了萬丈霞光,這霞光隱約化成了人形。
“龍子殿下,好久不見,故人別來無恙?”人形的剪影是一個絕世美女。
二哥冷道:“原來是女媧啊。誰和你是故人?我們不是敵人嗎?”
女媧卻并不生氣,只是質(zhì)問二哥到:“為何傷害我的造物。”
“看他們不爽。人族不也是你的造物嗎?還不是數(shù)你傷害的最起勁。”二哥痞痞地說。
女媧幽幽嘆口氣,如同責備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道:“你現(xiàn)在沒有了軒轅劍,又是在我的地宮里,不如安安分分做個受歡迎的客人吧。”
話音剛落,就有源源不斷的蛇人如同黑綠色的潮水般,借著暗河漲潮的機會涌了進來,將四郎和二哥團團圍住。
二哥如同鐵塔一般立在四郎面前,表情沒有絲毫的畏懼。
墓道里的死寂持續(xù)了片刻。那群蛇人忽然齊齊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走去。四郎的耳中傳來了女媧憤怒的哀嚎:“你們怎么敢!”女媧的投影已經(jīng)消失,她的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了出來。
四郎偏頭到處看,驚悚的發(fā)現(xiàn)似乎每一塊墓磚都在說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墓道的四壁再次傳出難以捉摸的聲音,但是這次卻是二哥那冷冰冰的聲音。四郎知道蛇人不敢攻擊二哥,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能夠奪取活過來的地宮控制權(quán)。
四郎此時像受驚的小貓般,心安理得躲在二哥身后。見自己男人如此能干,滿心自豪之余,還有些危機感——這樣下去,自己要熬到何年何月才能翻身有望啊?
“呵呵呵呵——”墓室的六面墻壁中再次傳出女媧那柔婉空靈的笑聲:“龍子殿下,何必動怒。你殺的不過是些廢品罷了。只要還有人,這樣的生物要多少我就能造出多少來。很快,這世上就會多出來百萬數(shù)的蛇人軍隊,他們就是我的神軍,將與我共同建立一個新的紀元。而剛才我不過是和殿下您開一個小小的玩笑。確認了我想要的東西,果然只有與殿下您這樣出身高貴的遠古神祇合作才能獲得。我們受所謂天道的壓制已經(jīng)太久了。事實上,除了卑微無能的人族,天道不會放過任何留著母神血液的生靈。是時候團結(jié)在一起了。既然我們同屬于緣故高貴的血脈,為何要將生存空間讓給凡人!來吧,與我一起并肩作戰(zhàn)吧!”
“誰和你同屬遠古血脈。我們龍族可不敢要你這樣的下人。”二哥神情漠然,卻專挑女媧的痛楚戳。
女媧涵養(yǎng)極好,依舊不緊不慢道:“事情沒有絕對。當年我的確連做龍族的下人都沒資格,今日自忖卻已經(jīng)與殿下您平起平坐了。當然,我并不想和您成為敵人。所以才費盡心思撫養(yǎng)霸下長大,又客客氣氣地將您請進來,就是希望殿□為血脈傳承者,能夠配合我,共同完成祖先的遺愿,建造一個屬于我們的,更好的新世界!一個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貧富差距的世界。來吧,和我一起統(tǒng)治這個更加完美的世界,我會讓我們祖先的靈魂重新降臨!”
雖然說得很有誘惑力,但是四郎真覺得充斥著蛇人,到處都是女媧意志的世界半點都沒有吸引力。
二哥也興趣缺缺地回道:“和你沒什么可說的。妖族馬上就要離開此界,趕緊把我侄兒放了,把我龍族的傳承交出來,我也就懶得管你這攤子破事了。”
“看來龍子殿下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您身上的威壓只對低階的蛇人有效,但是我一介圣人,與您同屬神族后羿,所以,用我的血創(chuàng)造出來的蛇人自然有辦法不受你的干擾。”女媧說完,輕輕拍了一下手。
墻壁忽然活了起來,墓室再次發(fā)生變換。
“你的血?呀,我知道了,你的血創(chuàng)造出來的不是那種奇丑的僵尸嗎?”四郎忍不住開口問道。
引以為豪的造物沒人欣賞,女媧似乎動了真怒,墓室的猛烈的上下左右瘋狂移動起來。四郎站立之處忽然裂出一個大口子,他猛然間掉了下去。
二哥沒能拉住媳婦,正待自己也往下跳,那個裂縫便消失了。
媳婦還沒捂熱,又眼睜睜得看著消失在了自己面前,完全失去了蹤影。本來在沉睡的殿下掙扎著醒了過來。二哥眼中的重瞳變換不定,似乎正在漸漸融合。
這種融合實在太過于痛苦,因此二哥化成了原型,大聲嘶吼起來,聲音帶著無邊的仇恨和憤怒,潮水般在墓室里回蕩,許多蛇人當場就被震死了。
壞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