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家眾人來說,今晚注定是個猶如噩夢般的不眠夜。
自傍晚喝了一碗臘八粥后,眉姨娘就叫嚷著肚子痛。不過她每天都要這么叫嚷上三四回,平時沒事,許大人也樂意滿足她這些小心思,權當閨房之樂。
如今他和兩個死里逃生的暗衛在隔壁商量正事,自家小妾沒眼色的選這個時機邀寵,許大人既覺得丟了面子,又覺得心煩無比。
對許大人來說,女人只是消遣而已,排在他自己的仕途,許氏家族以及他的后代之后,可有可無。此時就任由眉姨娘在房內呼痛,并不去理睬。
他示意兩個暗衛繼續講述下山時的遭遇。兩個暗衛吞吞吐吐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許大人沉吟著點點頭。雖然點頭,他心里還是不相信厲鬼復仇一類的說法。要復仇早就來找他了,何必等到現在?他心下更傾向于這是朝中政敵暗中設的圈套,假裝出厲鬼復仇的模樣來害他。許大人雖然作為丈夫渣了一些,但是能走到今日的地位,能力、見識、大局觀和決斷力那是一個不缺。
【到底是哪一派的勢力設的這個局呢?】他暗自思考著,忽然就聽到躺在里間床上的眉姨娘發出了殺豬樣慘嗥。這種聲音和她平時的嬌聲呼痛差別很大,到底擔心自己的兒子。許柏急忙跑進去一看:
只見眉姨娘在床上翻滾著呼號,整個白床單都被染成了紅色,在油燈微弱的光線下倒更加近似黑色。平時讓他愛憐不已的黑發被汗浸濕,絲絲縷縷的黏在眉姨娘雪白的脖頸間,好像是被人勒進了肉里一樣。
看到這幅熟悉的情景,向來不信邪的許大人心中咯噔一下,就想往屋外退去,原本大敞的木門啪的一聲關了起來。屋子里的墻壁外層仿佛被火燒過一樣,一片一片化成黑灰剝離脫落。整個屋子霎時變得像個蒸籠一樣。跟著他進門來的兩個暗衛不知為什么渾身燃起了青碧色的火苗,痛的在地上打滾,這些火苗只在他們身上燃燒,不會波及到房中的其他物品。
眉姨娘從床上一點一點艱難的往下爬,□拖著一坨肉塊,仔細看,還能分辨出那是一具已經成型的嬰兒,小小的,被一層粘液包裹住,已經變的青紫。眉姨娘一邊爬一邊對著許柏喊道:“柏哥哥,眉兒……眉兒好疼……”這會兒她的聲音倒是不像剛才那樣殺豬似的嚎叫了。變得和平時一樣溫柔,是許柏最喜歡的那種南方女子的綿軟愛嬌。
許柏在蒸籠般的房屋里,面對著這樣一幅地獄才會出現的情景。一時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夢還真。加上不知哪里熏來的濃煙,更是把他原本清醒的頭腦搞得暈乎乎的。有一瞬間,他的面前仿佛出現了那個烏發如云,秀麗大氣的女孩子,那個他最喜歡也最害怕的沈家小貴女。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許柏陰沉著臉,嘴里喃喃自語幾句,然后下定決心般一步一步朝著向他爬過來的眉姨娘走去。
眉姨娘喝了一碗臘八粥就開始肚子痛。在床上喊了半天也不見仆人進來,她痛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看到床邊站著一個白衣少女。少女身后還跟著一排黑衣侍衛。看她注意到了他們,其中一個侍衛對著她的下&體抽出刀來。泛著白光的利刃把眉姨娘嚇得狂叫起來。那個白衣少女趕忙捂住耳朵,溫柔的安慰她:“不怕不怕,我幫你把孩子取出來就不痛了。”話音剛落,眉姨娘就感到下&體一熱,隨后傳來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痛得她再也維持不住儀態,殺豬般的大叫起來。
這時,白衣少女和那排黑衣人都消失了。
眉姨娘又驚又怕,看到許柏進屋來,就不顧一切的想要爬到自家夫主身邊祈求憐愛。
許柏一如往常般,走過來把她扶到床上,聲音里滿是憐惜和疼愛的說:“月熙,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了呢?”說著還伸手替她抹去臉上的血跡和汗液。
眉姨娘已經習慣了他在私下里常常出神,有時還會叫自己月熙。這種時候的夫主特別溫柔,幾乎給眉姨娘一種“其實這個男人很癡情”的錯覺。
眉姨娘可不是什么士族貴女,甚至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不過是猶如浮萍般的奴婢,自然不在乎做別人的替身,她只在乎這個男人能不能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和寵愛。就算擺脫了奴婢的身份,成為人上人,她依然菟絲花般卑微的依靠著這個男人生活,每時每刻都在用盡心機地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此時,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不在了,最大的依仗沒有了。眉姨娘只慶幸許柏還愿意對她這么溫柔。她微笑起來,盡管□撕裂般的疼,也努力露出許柏最喜歡的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來。
看到這個笑容,許柏的手一頓,繼續微笑著說:“月熙,最近的怪事真的都是你做的嗎?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聽柏哥哥的話,回去你該去的地方吧?!闭f完,許柏手中使勁,拽住那頭他最喜愛的秀發,在眉姨娘那個纖細雪白的脖子上纏了幾轉,然后用力一勒!
眉姨娘的臉色由甜美天真的微笑轉變為驚恐無助的哀求,最后定格在雙眼暴睜的疑惑上面,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來飼主的不快,無端遭此橫禍。
許柏似乎陷入了一種迷亂的情緒之中,他的臉上現出既痛苦又解脫的表情,溫柔的把掌下女人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合上。
這時,不知哪里傳出來的雄雞報曉之聲刺破黑暗而來,天方破曉。門外響起了拍門的聲音。許柏從容的理了理衣服,踱著方步出門去。
他沒有看到,在他的背后,死去的眉姨娘忽然睜開了那雙沒有瞳仁只有眼白的眼睛。
敲門的是翡翠和一群幸存下來的奴仆,人群外面站著那個丑和尚。翡翠一見他,匆忙上前來,焦急地說:“老爺,您可算出來了。奴婢有要事稟告?!?
許柏抬眼環顧四周,此時已經是凌晨時分,天空微明,周圍的建筑都詭異的和之前不同了——門廊窗框一片漆黑,閣樓院落破敗傾頹,就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大火后的樣子。唯有雪花依舊如同紙錢灰,哀傷寂寥地飄灑而下。
經過了昨夜那樣詭異的經歷,許柏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聽了翡翠的話,他有些麻木地問道:“又怎么了?”
翡翠似乎被嚇得說不出話來,折騰了一夜,她的眼下都是濃重的青黑。
她還沒有搭話,丑和尚在人群外面沉聲說:“許大人,您的夫人被厲鬼附身,把這間寺廟變成了鬼蜮。昨晚已經有好幾個仆人失蹤。如果不把這個鬼首降服,我們都會被困在這座鬼蜮里永世不得超生。現在就請您大義滅親,和我一起上樓捉鬼。”
奴仆們這晚上都或多或少看到了一些怪事,或者是墻壁滲出鮮血,或者是起夜的同伴一去不回,此時看到這座仿佛被火燒過一般破敗的寺廟,都十分害怕,或多或少選擇相信和尚的話。
許柏瞇了瞇眼睛,正要說什么,忽然看到靠著廚房那邊的一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來。
先出來的是陶二,他提著一個陶壺,像是剛起床出來打水。四郎揉著眼睛,裹在毛茸茸的大氅里跟在他身后。
許柏眼睛一亮,因為他發現那扇房門是唯一一扇沒有出現火災焚燒跡象的房間。比起這個詭異的丑和尚,有味齋做生意的胡老板和他身旁那個不知底細男人反而更讓許柏放心。
他過去把情況給四郎和陶二一說。四郎就答應和他們一同上樓去捉鬼。
【或許,這場死局里的一線生機該落到此二人身上?!窟@么想著,許大人藏在袖中的手終于停止了顫抖。無論如何,他都不想死啊。
一群人走到了樓上許夫人的房間,這間房屋幾乎被血染紅了,四處噴灑的血跡凝成了冰棱,房中七零八落地擺著幾具扭曲的女尸。
許夫人手里拿著剛從尸體上撕下來的長發,仔細認真的梳理著,一邊梳理一邊溫柔的說:“月熙妹妹,你的頭發長得真好。難怪不得夫君那樣喜歡你呢?!彼穆曇魷厝幔娌勘砬閰s是極為猙獰厭惡。
然后她馬上又轉變了一個聲音說:“姐姐,我一個人在下面好冷啊,你對我這樣的好,我總是會跟著你和夫君的?!币宦牭竭@個聲音,許柏立馬變了臉色,仿佛最深沉的噩夢成為了現實,他的手和牙關都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和尚踏前一步,喝道:“大膽妖孽,居然敢在佛寺中害人!”
許夫人嗖的轉過臉來,對著門外的眾人威脅般的露出白生生牙齒,然后猛地撲了過來。她的牙齒上也不知道是啃咬過什么,一嘴的血肉模糊。
和尚迎上去和她戰到一處。和尚丑是丑,打鬼倒很有一手,很快就把沈月容制服,用一條繩子五花大梆起來。
做完這些,和尚轉過身子,對著許柏說道:“令夫人如今被厲鬼附體,不能回家。如果回家,鬼就跟到家里去了。到那時只怕許家就是現在的古寺?!?
許柏此時已經是急病亂投醫,完全喪失了正常的辨別能力,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他們來找我了!不行,我不好不容易得到現在的一切。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見著丑和尚居然真的制服了厲鬼,雖然他先前有些介意這個面相丑惡的和尚,此時倒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趕忙回答:“雖然我與賤內感情一直十分深厚,但也不能用許家上下幾百口的人命來冒險。還望大師替我祛除賤內身上的厲鬼?!?
和尚宣了一聲佛號:“許大人,祛邪的方法固然不少,只是不知夫人究竟是何時被厲鬼附身的?”
許柏沉吟道:“這個我也不知,似乎是從昨天傍晚開始的,對,就是在在山中涼亭時忽然發的瘋。”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默不吭聲的翡翠上前說道:“有一件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焙蜕械馈?
“快說吧?!痹S柏也催促。
“夫人其實很早以前就不對勁了。這些年許家一直沒有幼兒降生。其實一直是夫人用了些陰損的法子導致的。以前奴婢一直不明白宅心仁厚的夫人怎么會暗地里對那些懷孕的妾氏使出那般毒辣的手段。現在想來,可能是附身于夫人的厲鬼需要以此為食吧。”翡翠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說。
和尚聽了這話,點頭道:“既然這鬼物附在許夫人身上這么多年,只怕很難從宿主身上祛除。只怕厲鬼如今已經取代了宿主。那么貧僧就只能滅魔而不能驅魔了?!闭f著看向許柏,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許大人似乎想了想,狀似沉重的點了點頭。
和尚又提出要求:“火燒之刑,還需要許大人親自點火,才能徹底了斷與許夫人肉身的夫妻之情,也才能阻止厲鬼跟隨大人回家。”
據這個丑和尚所言,燒死惡靈也有講究,不能立刻燒死,如果被烤的人立刻就死去,厲鬼可能就會逃跑,轉而附在其他人身上繼續作怪,所以要架起柴火把被附身的人吊在上面慢慢熏烤。這個過程中,還需要被附身的人一直保持清醒狀態不能暈厥,輔之以特別的朱砂符水,才能把惡靈困在肉體中,一同燒死在火架上。
沈月容此時已經幽幽的醒了過來。開始她還奮力掙扎破口大罵,看到許大人居然也在屋內后,立馬露出一副溫婉嬌弱的樣子,變臉之快,叫人嘆為觀止。可惜,此時誰也無暇去欣賞她的姿容。
許大人走到她的面前,低聲說了句:“月容,對不起。我只想活下去?!鄙蛟氯轁M懷期待的表情一點點暗淡下去,最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的不動了。她雖然擅長偽裝自己,此時哀莫大于心死,面上表情反而一片空白。
許大人一疊聲的吩咐仆人拾柴火搭架子。因為和尚說了,必須趁著白天,厲鬼法力最弱的時候動手,不然挨到今天晚上,等她恢復了法力,恐怕寺廟中的人一個都逃不脫。聽了這話,許大人自己都加入了拾柴的行列。
沈月容眼睜睜的盯著在雪地里瘋狂刨樹干的許大人。眼中留下兩行血淚。
四郎看到這里,就忍不住要上前阻止這種奇怪的驅邪術。不論這位許夫人做過多少錯事。把人家活活燒死似乎做的過了一點。更不要說還必須這位夫人的丈夫親自點火,許夫人心里不知道得多傷心才會泣血。
似乎看出他的不贊同。翡翠走到了他身邊,低聲說:“胡老板倒是一個厚道人。卻不知道世上的人性詭譎遠遠超出您的想象??蓱z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天請您先聽我講一個故事,聽完您還覺得她是無辜的,再去阻止許大人點火也不遲?!?
說著她就從沈月容嫁到許家講起。
她原本也是沈家暗衛中的一員。沈月容一直不知道,只把她當做是陪嫁來的心腹丫頭,以為已經收服了她,誰知道翡翠其實是沈家安在許柏身邊的暗棋。
可惜沈家棋差一招,在后來的政治斗爭中失敗。翡翠收到了來自沈家家主的最后一個密令:暗中保護月熙小姐。此后,這就成了她新的使命。當年月熙小姐要嫁給許柏,她心里也是贊同的——這樣他們就能更加輕松的保護沈家留下來的一點遺脈。
月熙小姐嫁進來做了平妻后,許大人也是真心寵愛過她的。可是這種寵愛終究只是男人成就功名之余的消遣而已,與男人的野心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啊。
許大人喜愛沈家的小貴女,但更加看重的自然還是月熙小姐手中的沈家勢力,后來小姐主動把這些勢力交給了許大人。沈月容知道后,隱忍這么多年的她終于行動起來。她早就知道當年沈家密謀逼宮的事是許柏告的密。不過比起那個讓她覺得屈辱無比的娘家,她自然更加看重能給他帶來無上榮光的夫家,所以她知道后并不以為意,反而把這件事當成自己手中的一個籌碼。成功的挑撥了月熙小姐和許大人的關系。
不得不說,比起單純的有些傻氣的月熙小姐,翡翠覺得,還是心機深沉的沈月容和不擇手段向上爬的許大人更加般配。果然,知道這件事后,月熙小姐這個沒腦子的小姑娘在傷心震怒之下居然選擇了離家出走。許大人利用了她的出走設了一個局,殺了暗衛中的反對力量。而沈月容利用月熙小姐和許大人的矛盾,假戲真唱,抓住暗衛被許大人調開的機會,收買強人破壞了小姐的名節。從而不動聲色的除掉了威脅自己地位的嫡妹。
翡翠受的訓練使她能夠幫助主子在后院宅斗中如魚得水,而一旦涉及到外面的局勢和朝堂紛爭,就有些力不從心了。這些事情還是她在事發之后,暗中一點一點查出來的。當年的形式錯綜復雜,雖然翡翠已經盡力而為,終究沒能避免暗衛的覆滅,也沒有能夠挽救月熙小姐的不幸遭遇。
在月熙小姐名節受損被休離后。沈月容并沒有趕盡殺絕,反而替月熙小姐求情,把她留在了許家。
月熙小姐雖然留在了許家,卻過得比奴婢都不如——不知怎么的,她失貞的事情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那之后,沈月容便常常拿出正室的架子來,把嫡妹當成婢女使喚,還常常對其虐打罰跪。在沈月容的授意之下,就連一些仆婦都敢干出掌摑月熙小姐的事情。
當時月熙小姐才剛剛十八歲。因為以前被保護的太好,沈月容也從不教她人性詭譎之事,有意無意將其養成了逆來順受天真無邪的軟弱性格。翡翠雖然曾經是暗衛,如今也只是一個后宅中的普通婢女而已,沒有了暗衛營的里應外合,她便只能偷偷于暗中維護自家主子。
不過,算無遺策的人也會算不準變幻莫測的人心。沈月容沒有算準許柏的絕情。翡翠也低估了許大人的狼心狗肺和下流無恥。
大約人天生喜歡自己沒有的東西。月熙小姐天真,頭腦簡單,善良,出身高貴,這些都是許大人沒有的東西,所以許大人一邊厭惡她失去了貞潔,一邊又忍不住常常去她房里過夜。不過他這種寵愛和以前有了區別:以前月熙是他的妻子,還有沈家的勢力在暗中保護,許元伯的寵愛里面就帶著幾分對待華族貴女的尊重。后來月熙小姐一無所有,真正成為仰他夫妻鼻息生存的弱者,許大人的“寵愛”開始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許柏出身寒微,屬于鳳凰男一類,有時在朝中受了士族大臣的氣,就回家撒到月熙小姐身上。有一次,小姐偶然因為一件小事觸犯了喝醉酒的許柏,許柏狠狠打了她,并且將那些用到妓&子粉頭身上的手段都用到小姐身上,還用污言穢語辱罵她。月熙小姐自然不堪受辱,拼命反抗,最后被許大人失手用頭發勒死。
講到這里,翡翠偷偷把眼中的酸澀之意強行按捺下去,接著說:“月熙小姐死后,被填入了許家老宅的古井里。這之后許家就搬離了老宅住進沈園。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偷偷潛伏在沈月容身邊,想要替沈家和月熙小姐誅殺叛徒。但我只會一些后宅小打小鬧的手段,除了讓這一對狼狽為奸的夫婦子嗣艱難之外,余者實在有心無力?!?
聽了沈月熙小姐和沈家暗衛的慘烈故事。四郎便不再多說什么了。對于這兩夫婦,男的無情寡義,女的自私陰狠。也許在他們自己看來,作為一個成大事者,犧牲別人是很有道理的,那么,被別人犧牲,被犧牲者尋仇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四郎知道有一種鳥叫做杜鵑,這種鳥把鳥蛋偷偷產在別的鳥窩里,然后他們的雛鳥會一直偷偷地把對自己有恩情的養父母的子女拱出鳥窩,直到替代巢穴原來的主人。許家就是這樣替代了沈家,許多寒門也是這樣替代了士族。
如今沈家的冤魂回來復仇,四郎雖然心軟,也不想去攙和兩家的恩怨情仇。
在許大人的有序組織,許家仆人的高效配合下,慘白慘白的太陽才剛升起來,寺廟的空地里就架好了柴堆。許夫人被捆在柴堆上,由許大人親自點火,在許家仆人絕處逢生的歡呼中,開始祛除怨靈的儀式……
一場大火似乎燒盡了人間的魑魅魍魎。大火過后,古寺消失了,雪地里只剩下一些黑乎乎的斷壁殘垣。
從那傾頹的廟門里走出來一行車馬。為首的中年男子氣度不凡,此時卻一臉蒼白仿佛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大冬天里還出了一腦門虛汗。他的左邊陪伴著一個渾身焦黑的行尸,右邊走著一個白衣紗帽的少女,腳上還拖著一個大肚子的產婦。三個女人都緊緊跟在男人身邊,行過之處,只留下一行紫黑的血跡。
許柏大人仿佛要暈死過去一般,渾身打著擺子,被自己的兩妻一妾扶持著登上了馬車。一對黑衣的侍衛呈環形散開,護衛著馬車,丑和尚戴著斗笠在前頭趕車。四郎坐在許家的馬車上,看著這幅情景,默默在心里給許大人和許家點了一堆蠟燭。
對活著沒有希望的人來說,死也是安穩甜美的寧靜之鄉。
不過,想來許大人身邊的妻妾都是舍不得他早早死去的賢良女子吧?她們將在以后漫長的歲月里,時時刻刻陪伴于自己夫主左右,讓他即便是在睡夢之中,也能夠體會到她們的深情呢。
許柏大人過上了幸福的種馬生活。
這個故事還有個小小的謎底,將在下個故事里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