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口中的明家女兒就是明修堯的妹妹……明海蘭,才冠京城的絕色美人,多少名門公子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奈何美人兒心氣兒太高,誰都看不上。
“老十三,你認爲如何?”建元帝見趙沉一直垂著頭不語,以爲他是被自己說活了心,想想也是,那明海蘭真是世上少有的絕色美人兒,建元帝心中一喜繼續道,“海蘭那丫頭是朕看著長大的,不會錯的,做你的正妃的話倒也是一段佳配。”
“父皇。”趙沉依舊垂著頭,臉上並無半點波瀾,但眼裡閃過的一絲寒意卻透露了他的真實情緒,“兒臣這一生只一妻足矣。”
“你!”建元帝被趙沉的話一噎,心裡懊惱不已,但也深知自己此時發作不得,只得耐著性子勸說道,“你也知明家丫頭對你的情誼,怎好如此的辜負與她?而且她還是明王府的嫡女,更是朕親封的郡主,只有這般身份的女子才配的上你的正妃,左右不過就是個名分而已,你若是真心喜歡李氏那女兒的話,平日裡多寵些就好了,這正妃的位置她是坐不起的。”
“齊家治國平天下,只有家齊了,兒臣纔有更多的精力去保家衛國,戰場廝殺馬革裹屍,兒臣不曾有半句怨言,兒臣只願兒臣在外征戰時自家後院能安穩些,家裡的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兒臣還是那句話,兒臣此生只一妻足以。”趙沉說到這裡突然起身,跪在建元帝的身前,“兒臣請父皇成全。”
建元帝看著身前的趙沉,心情十分的複雜,他不想趙沉和李炳洲扯上姻親,他希望趙沉能夠和明家聯姻,畢竟明家算是趙懷仁一個派系的,但他也知道此事他強求不得。
內室中的李扶月心情十分的複雜,她沒想到趙沉會爲了自己做到這個份上。
“此生只一妻足以”尋常百姓家的男子都沒幾人能做得到,他一個高高在上的親王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怎能不讓她動容?
“你當真要如此?”建元帝心底怒氣驟起,他十幾個兒子就屬這個看上去無慾無求的兒子最難掌控,“你可知你放棄的是什麼?”
趙沉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側目撩了眼內室的方向道,“兒臣知道。”
“當真不後悔?”建元帝實在不理解趙沉的想法,一個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的事,而一個男人尤其是皇家的男兒,有了一個足矣強大的外戚,有多重要,難道他會不知道?
趙沉沒有擡頭,抿了下脣,語氣依舊淡然,但任誰都聽出了他話裡的決絕。
他說,“絕不後悔。”
建元帝沒有在說話,而是轉頭看著棋盤,整個棋局看似趙沉將自己堵得死死的,可仔細看看,趙沉的每一步棋都給自己留著餘地。
那張風霜洗禮後滿是褶皺的老臉,表情卻慢慢的緩了下來。神色複雜的再次問趙沉。
“老十三,你可都是想好了?”
趙沉喉結滑動了幾下,迎上建元帝的視線,“是,兒臣想好了。”
“好!”建元帝重重的嘆了口氣,眸色複雜的看著趙沉,“那朕就允你一次。”
“兒臣多謝父皇成全。”
建元帝擺擺手,本就蒼老的臉上竟有幾分灰敗,如果他還有其他法子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成全這樁婚事的,他不看好李家,不願趙沉和李家扯上關係。
只是……罷了,他還可以向其他的辦法,想一個既不傷父子之情也能打壓李家的法子,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趙沉壯大他的羽翼,那樣對趙懷仁的威脅太大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在他算計李炳洲的時,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就已經傷的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再陪朕殺兩盤。”
趙沉沒有遲疑,淡淡的道,“是。”
內室裡。
李扶月手心緊攥著,一顆心臟突突直跳,神色複雜的看著偏廳里正在對弈的父子。
她知道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定了,就像趙沉說的那般,她很快就會風風光光的成爲亓王妃了,而她的那個便宜爹也快要出來了。所有扣在她頭上的髒水,也會隨著李家的重新崛起和與趙沉的大婚洗刷盡。
一切都彷彿塵埃落定成了定局,但李扶月心底還有隱隱有些不安。
還沒等她弄明白心底的不安來自何處時,一件事情猝不及防的發生了,徹底激起了她的恨意,誓要將欠她欺她的全部討回來……
……
建元帝的聖旨第二天就下來了,聖旨上澄清了原韓國公李炳洲是被人陷害,並對他們都加以封賞,以表皇恩浩蕩。
聖旨曰:原韓國公李炳洲乃是忠良之臣特封爲武安侯,並御賜了侯爺府邸,其夫人特封爲一品誥命夫人。李氏三女李月捨身救亓王有功,賢良淑德,特封爲珍敏郡主。與亓王的婚事由禮部與宗人府共同操辦,欽天監擇吉日完婚,曉諭臣民,佈告中外,欽此。
外人看來這“武安侯”是皇恩浩蕩,但對於明事理的人都知道那僅僅只是個光有名沒有權的侯爺。
將來即使趙沉去北平就藩,李炳洲也要留在京師做他的閒散侯爺,這也算是對趙沉的一點牽制。
從前的韓國公雖然職位比侯爺低了許多,但卻是個有實權的公爵,這老皇帝是有意讓李炳洲留在京師“頤養天年”,不去幹涉朝政。
李扶月接到聖旨的時候,心裡一陣冷笑,這老皇帝人老卻不糊塗啊,還真是好算計。
但不管如何,人算是洗刷了罪名,也算她對得起這具身子真正的主人了。況且她與趙沉的婚事算是有了著落了,總體來說,對於這個結果,李扶月還是很滿意的。
李扶月第一次見到李炳洲是在聖旨下來的一天後,李炳洲帶著妻子馮氏一早便匆匆的來到了亓王府欲接李扶月回侯府。
未出嫁的女兒住在未婚夫家始終不合禮法,李炳洲帶著夫人來接李扶月回府時,趙沉也在,與李炳洲客套了幾句,也並未多加阻攔沒有不說不放人的話,只是吩咐了白玉白貞收拾好李扶月的東西隨他們一起去侯府伺候。
白氏這四個丫頭,是趙沉親自挑選的,雖然他放李扶月回武安侯府,但如果身邊沒有自己的人在,心裡還是不放心,況且她此時肚子裡還揣著自己的娃,更是大意不得。
李扶月坐在趙沉身側,垂眸偷偷的觀察對面的那對夫妻,她並不是真正的李月,她對現在這對便宜的爹孃心裡還是有些排斥,她佔了他們女兒的身子,面對這對相等於是大街上撿的便宜“爹孃”到底還是有些心虛。
馮氏雖然長相像是個溫婉的大家閨秀模樣,從她的談吐中,李扶月覺得她倒是有幾分江湖兒女的性情。
年近四十的馮氏更像是美豔的少婦,皮膚白皙,真是有種風韻猶存,徐娘未老的韻味。
而他這個父親,雖是一介的武將,但長得卻並非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偏偏身上有種通透的淡然,倒是更像一介文人雅士,李扶月心裡捉摸著,這對夫妻到底是怎樣的人?
正尋思間,趙沉突然望了過來,給她使了個眼色,低低囑咐了她一句。
“阿月,發什麼愣神,還不快過去見過你的父親母親。”
這“父親母親”四個字一入耳,李扶月身子一顫,身上就像長了蝨子似得,竟一時有點兒不適。
昨日裡趙沉就與她說明了,成婚之前,她還是要回到武安侯府去住
,畢竟那裡纔是她的家。
李扶月心裡雖然有些不願,但也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之前她那便宜爹全家下了大獄,韓國公府也被其二叔霸佔了,她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兒,自然就住在了亓王府。
款款起身,她走到李炳洲與馮氏的面前,微微一俯身,“女兒見過父親,見過母親。”
“月兒,我可憐的女兒……”馮氏起身一把拉住李扶月的手不放,她昨日裡便聽說李扶月受傷失憶的事,心裡更是一陣心疼,全家這次牢獄之災,緣起於這個女兒,但作爲母親她也不能相信那樣的事情,她那個從來都膽小怕事的女兒做的。
看著面前這個看自己猶如陌生人一般的女兒,馮氏心裡更是一疼,竟一時沒控制住低低的哭了起來。
“女兒很好,母親莫要傷心。”
李扶月扯了扯脣角,面對這哭的稀里嘩啦的母親,她還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慰,眼神求助的射向趙沉,而對方卻彷彿沒收到一般,繼續淡定的品著茶,對她的窘迫視若無睹。
李炳洲歉意的看了趙沉一眼,低低的對著妻子訓斥,“月兒人好好的,你哭什麼?”轉頭又對趙沉道,“內人失禮,還望王爺不要怪罪纔是。”
趙沉抿了口茶,淡淡的道,“無礙,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岳父大人只當這裡是自家即可,不必拘禮。”
一句“岳父大人”將屋內的幾人都震得夠嗆,身後伺候的李公公身子一顫,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主子,那模樣像是見了鬼一般。
李扶月則“嘎巴”一下,下巴驚得差點掉下來,她以爲趙沉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並不會真的將李炳洲當做岳父。
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坦蕩蕩的應下了,其實他這麼做是在給她長臉,是在間接的告訴了李炳洲夫妻二人,他很中意這門婚事,他到底還是爲她著想了。
李炳洲心裡一突,想到自己女兒從前對找沉的不屑一顧,心底到底有些底氣不足,尷尬的笑了幾聲道,“小女不懂事,以後還請王爺多多關照。”
“岳父不用客氣,喚小婿叢嘉即可。”趙沉臉上一副坦蕩蕩,倒是把在場的人驚得不行,“我與阿月兩人情投意合,阿月也即將成爲我的妻子,我自當會照顧好她,您請放心就是。”
情投意合?
李炳洲尷尬的看了眼趙沉後,將視線轉向與馮氏一起的女兒身上,只見自己的小女兒,正滿臉小女兒羞怯的模樣看著趙沉。
李炳洲心下了然,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從前他這個小女兒一心繫著皇長孫,對趙沉不屑一顧,明明得知皇長孫已經娶了她的堂姐,但她還是不死心,竟想給他做妾。
他李炳洲的女兒怎能給他人做妾?
即使那人貴爲皇長孫也不行,在李炳洲的眼裡,選夫婿還是應該選趙沉這般的兒郎,如今這樣倒是了了他的心願,他有兩個兒子但只有這一個女兒,而這女兒又長得像極了妻子,自然更加的疼愛,如今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得了好姻緣,心裡自是開心的很。
“好好好……”李炳洲開懷的大笑一聲,一連說了三個“好”,顯然此時他的心情非常的愉悅。如此看來女兒失憶了,也是件好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月兒來,到爹這裡來。”
李扶月垂著頭,暗咬著脣角,側目狠狠的剜了趙沉一眼,心裡憤恨的暗自咬牙,但臉上卻還是一副乖乖女的樣子,緩緩走到李炳洲的身前,低低的叫了聲,“爹……”
趙沉看著父女團聚的一家人,臉上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最後快到晌午時留了他們在府裡用過午膳後,纔派人將他們送回武安侯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