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內人並不多,堂廳內只有幾桌客人在吃飯,這裡不喧譁,倒是挺合白非兒的意,白非兒交了住店的銀子,朝店小二道:“我們先在此處吃過飯再上樓,勞請上幾樣這裡的特色菜。”
她知道此次出門不宜張揚,躲過追殺已是驚險不已,更不能在地方上惹事,她身邊的可是未來國君,這個岔子她可不敢出。
“好咧。客官裡邊請。”店小二殷勤的在前面領了路。
“還有一會兒你去把那位趕車的馬車伕喊過來,我們是一家人。”太子淡聲道。
“好,好。”店小二應著便去了。
白非兒兩人都是極普通的公子哥打扮,自然不會引起這在座之人的注意。
“哎,你們聽說了嗎?這次莫臥兒帝國侵犯,我朝派的是東廠巫督主任監軍,嘖嘖,一個宦官又再一次當監軍,看來我朝真是無人吶。”鄰桌一位胖子道。
與他同桌的另外兩人,均笑笑,其中一個面容削瘦中年男子道:“牛胖子,你懂什麼?上次對武川那一仗,這東廠巫督主出盡了風頭,那真是打得漂亮,我家那大侄子正好在武川軍中,回家探親時說了,以少勝多,那氣勢可真是蓋世了,他說打了幾年的仗,沒有那麼過癮的,他說聽那些當官的說,巫督主是曠世奇才,文武雙全。看來皇帝老兒,指定是希望他再接再厲,爲我朝驅趕外敵。”
“呀,不是說皇帝重新重用昔日的汪大人嗎?汪大人也是軍人出身,帶兵的好手,怎麼不派汪大人呢?”另外一個秀才模樣的青年男子道。
中年男子拍一下他肩頭,“酸秀才,寫寫文章你是在行,這個行軍打仗佈陣的,你還是不懂的,巫督主與汪大人,同爲宦官,呵呵,知道什麼叫相互牽制嗎?不懂就多吃點米飯,少說對己不利的話。”
說完向二人使了眼色,掃一眼白非兒二人,三人便呼啦啦的說起別的事來,再也不多說這朝中之事。
太子總算是明白巫驚魂爲什麼會那麼爽快讓白非兒帶他離開京師,汪直的再次得重用,對巫驚魂是最致命的危脅,加上外敵壓境,巫驚魂哪還有閒暇盯著他一個十歲的孩童?
他不由得向白非兒報以佩服的眼光,這樣一位姐姐,才只比自己大六歲,何以有如此的大智大慧?
白非兒眸光帶笑,給他夾了一箸菜,輕聲道:“弟弟多吃一些。”以太子如此聰慧的人定能想得到自己和皇帝所說的,只是有一些事,太子是不會知道的,也不能讓他知道的。
吃完飯,三人便到樓上客房中歇息。
是夜四更時分,懷恩趕到江陰鎮與三人匯合,白非兒這才把心中的大石頭放下,暗夜軍共八百名,大部分留守京師保護皇帝,隨行保護太子的不過五十名,懷恩帶二十八人引開那些追殺之人,身邊只有二十二名暗夜軍,一住進這客棧,她多少有些提心吊膽的。
她也是這次才知道這傳說中的暗夜軍,她曾經猜測是在巫驚魂手上的,那夜見了皇帝,一切說明道白之後,皇帝沉吟了許久才說出這如神般的暗夜軍,可護太子一路平安,她想不到文弱又口吃的憲宗皇帝還留了這一手,看來做皇帝,心眼兒真要多長百把幾十個才行。
天涯宮溪魚閣書房。
巫驚魂臉色如墨般黑沉,眸光陰冷的看著窗前那揹著身對他的黑衣人,沉聲道
:“我說過了,先不要動太子,您怎麼就偏偏不能聽我一次嗎?”
“我希望你不要重走那人的路子,你答應過我什麼的?你不會那麼就忘了?”黑衣人聲音沙啞沉冷依舊。
“我沒忘。”巫驚魂悶聲道。
“沒忘就好,你也別太意氣用事,那女人,我不會殺她,會幫你保住她的命。如今暗夜軍在太子手上,再要動他可不那麼好辦了,你還是多用點心放在皇帝身上吧。”黑衣人淡聲道。
巫驚魂沉了眸子,道:“皇帝活不了多久的了,最多半年,就得顛狂至死。如今內外交迫,真沒想到皇帝怎麼會把汪直翻了出來重新重用,早之前就該找個法子直接殺了他,如今倒成了個禍根。還有要我帶兵抗莫臥兒去,皇帝這是下的哪一招棋?”
“這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燈,現在寶藏未尋到,就連那地圖都只有三分之二,還著另外三分之一,在誰手上得快些查出來,所以現在不能輕舉枉動。”黑衣人道。
“哼,爲了一幅只有三分之一的地圖,硬是逼迫我要了水無心這個女人,您還真行。”巫驚魂冷道。
“是不是逼迫你心中有數,你這不日夜的享受在溫柔鄉嗎?還真當自己是情種?天下男人無不一樣。”黑衣人嗤笑。
巫驚魂氣得臉更是黑沉得可怕,但又發不得,沉聲道:“我心裡從來都只有一個女人,而不是水無心。”
“好啦,知道你是情癡了,可惜那女人倒不那麼的把你放在心上,我走了,你明日得隨軍出征,早些歇吧。”黑衣人說完從窗戶翻了出去,轉瞬便不見了人影。
“砰”一聲,巫驚魂大拳重重捶在桌上。
白非兒三人在一個多岔路口,突然改了道,轉往與莫臥兒國(今印度)方向而去。
“大哥,如今兩國正交戰,我們爲何往那裡去呢?”爲了不惹人注目,太子一路上不管任何時候都稱白非兒爲大哥。
“不按牌理出牌,不按常理出招,逆反思維,出奇制勝,這纔是常勝之法。雖然是有打算要去蒙古王庭,但不代表一定得去呀,我想過了,去那裡有利有弊,如今也把那些追蹤的人殺了,在有機會把那些弊處迴避掉的情況下,我就採用迴避不讓那可能發生,這樣會把我們的危險降低到最低點,對於大明朝來說,你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不能讓你有事,更不想成爲一個千古罪人。”白非兒眸光沉寂,字字清晰的道出。
太子認真的品味她的話,果斷的向她豎起大姆指,笑道:“女中豪傑。”
白非兒笑笑,手指輕輕刮一下他的鼻樑,道:“過獎了,哥哥擔不起。”
“嗯,是哥哥,那就是英雄豪傑了。”太子開心的笑道。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白非兒心裡一動,這幾日的爲戰事擔憂的心一點都沒放下,這會兒不由得唱起了《精忠報國》,這首是以岳飛爲主人公而作的一首歌,她和凌子騫都很喜歡這首歌。
太子入神的聽了,眸光清亮,“大哥,這是什麼歌謠?太好聽了,太豪氣了,我怎麼從沒聽過的?”
“這是一首以岳飛爲主人公的歌謠,那是,在我老家很
流行的,岳飛纔是真的英雄,民族英雄,天下有難,匹夫有責,我們怎麼眼看著自己的國家被別人侵犯呢?”白非兒抿了抿脣道。
“大哥,教我唱。”太子點了點頭,清亮的眸中多一絲堅毅,興致勃勃央她教。
“好好。”白非兒笑笑。
“狼煙起,江山北望”
馬車內傳出豪邁的歌聲,一路放飛,趕車的懷恩和中年壯漢不約而的會心淡笑。
這一路還算太平,走走停停一個月後,進入烏思藏(今西藏),太子竟染了重病,反反覆覆的低燒不斷,白非兒估計他這是高原反應,於是不得不在日喀則州找了客棧住下。
日喀則州有著濃厚的西藏風情,人口雖然不多,但大街也不顯得冷清,白非兒下馬車正準備進天龍客棧,大街上一陣譁喧,一隊隊士兵身伍整齊快速的從他們眼前跑過,個個神情肅穆,白非兒眉心淡斂,這裡離戰事的亞東縣還有好幾百裡,亞東縣難道守不住了?
“幾位客官,打尖還是吃飯?”身著藏服的店小二上前熱情的招呼。
白非兒不及再作多想,太子正病著呢,“打尖,三間上房。”想著讓懷恩和那中年壯漢阿七同住一屋,也方便照顧太子。
店小二爲難的笑笑,“不巧了,只剩四間上房,剛有兩名客官要了兩間,這隻有兩間了,要不給您兩間上房一間下房?”說完指指那正在交住店銀子的兩名男子。
兩名男子衣裳一黑一白身材高大,其中身著白衣一人更是高一些,均頭戴黑色斗笠,斗笠外罩黑紗。
白非兒蹙眉想了想,進門對二人作個揖,禮貌問道:“兩位公子,我家弟弟病重,我們主僕四人,爲了方便照看我弟弟,需要三間上房,不知二位可否行個方便?”
那白衣公子身影極微的動了動,未作言語。
黑衣公子已交好住宿的銀子,轉身面對她,隔著黑紗開了口,“不可以。”聲音像破銅鑼一樣,直嚇了白非兒一跳。
白非兒輕蹙了眉,待再想開口,那二人已向內院而去。
“公子,我住下房就好了,我和懷恩輪流照看二公子。”阿七走了進來,恭敬的道,“還是快些安頓下來吧,我先去抓藥。”
白非兒在路上已開好藥方,只等進城便去抓藥。
“好。”白非兒把藥方交給他,不再多作猶豫,還是太子的身體要緊。
很快辦好住宿手續,白非兒讓懷恩抱了太子入了院子,這裡的上房是在後院一個帶著花園的院子,間隔著共有二十間上房,環境倒是有些雅緻安靜,白非兒是想著太子身體嬌貴,這一路上已夠委屈受累的了,所以這會兒便找了這家最好的客棧,反正不缺銀子。
躺到榻上的太子緩緩醒來,臉色有些潮紅,輕聲道:“大哥,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白非兒親自洗了擦臉棉巾,摺疊好,放置在他額上,寬慰他道:“弟弟何出此言?你還只個孩子,這一路來已是很厲害了,倒是大哥沒把你照顧好,我一時間忘記了這高原反應,咱中原人初次到這烏思藏,大部分人都會有些不適的,我早該給你開些藥給你預防就好了。”
“這不能怪大哥,話說回來,我還真是第一次到這烏思藏,等這病好了,得好好出去走走瞧瞧。”太子輕啓那腥紅的嘴脣,輕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