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驚魂依然聲音如山澗清泉般清冽的開口,“皇上,三王子說的沒有錯,這靈狐小四本是要送給太子,可聽聞汪督主一整日在陪著太子作畫,小四琢磨著太子畢竟年幼,怕這靈狐擾了太子,就想著到新年初一把靈狐送到東宮,好給太子一個驚喜,沒想今夜卻發生這檔子事。此事還請皇上恕罪。”
白非兒太想放聲笑了,這些男人的鬥法,不得不服啊。
這話又給他自己脫了出來,雖然沒有再盯著達達汗,倒把汪直給稍上了,這不在提醒大家,今日一整日和太子在一起的只有汪直,太子中毒,汪直的嫌疑是最大。
羣臣咻的把目光掃到了汪直身上,這檢查到哪了?該不會真是汪督主吧?這可是西廠督主,也是個不可得罪的主哦。
皇帝未作言語,只森冷陰惻的看了看汪直,便微磕眼眸等檢查的結果。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官員都過了大半,都沒有毒。
“皇上,靈狐眼睛變紫了,變紫了?!卑装布饨?,因爲抱著阿貍的是他。
皇帝“蹭”地睜開眼,放眼望去。
羣臣也放大眼睛望去聲音來源的方向。
白非兒亦望去。
只見白安站的位置,正是西廠督主汪直面前,小狐貍阿貍安靜的趴在白安懷裡,正瞪著大眼睛,瞳中全是紫黑色。
阿貍眨了眨眼睛,新舊主人,你看我厲害不厲害?你們這些人類,有事沒事下什麼毒?和平相處不好嗎?還折騰得我那麼累。
汪直汪大人早已是癱軟在椅凳上,臉色土灰,眸子空洞,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肯定是搞錯了,搞錯了?!?
殿內的空氣瞬地極速降溫,如在冰天雪地似的,寒冷之至。
皇帝一步一步走下御座,再一步一步走向汪直,步伐不重,但卻是重錘一樣錘在每個人的心窩。
在汪直面前立定,皇帝面若玄鐵,眸光似利刃,一字一頓,聲音如從喉嚨深處迸出一樣,讓人不寒而慄,“汪直,你有什麼不滿足,不滿意的?居然要害朕的太子,害這江山的後裔?”
這怒火讓他說話不再打結,他恨不得把眼前這人給撕了,人啊,給得再多他都不會滿足的,念他有功,短短時間,把西廠交予他籌建,還讓他坐上督主之位,放眼滿朝有哪個人官升得有他快?就連尚銘和小四兒都沒有,小四兒可是陪著他渡過了最艱難最痛苦的日子,功勞也是一大堆,他都沒有把小四兒一把拉上督主之位,唯獨這位,貴妃舉薦之人,曾經令他滿意,原來卻是如此可恥可恨之徒。
貴妃,貞兒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皇上啊,不是老奴啊,皇上,可不能就只信一隻小畜生啊?!蓖糁币话褤涞交实勰_邊,抖抖簌簌的喊道。
皇帝一腳把他踹開,眸中燃著熊熊怒火,喊:“好,朕就讓你心服口服。三王子,太醫院阮大人,水御醫,你們三人馬上查此人身上有沒有毒?”
“微臣遵旨。”
“達達汗遵旨?!?
三人便前來汪直身邊,把他架起,拉入後殿。
殿內羣臣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喘,何時見過皇上如此大怒?
這當中自然有人喜有人憂,箇中滋味也只有那本人才知道。
衆多人偷偷掃向巫驚魂,只見後者面無表情,只淡然的呷了一口茶,眼眸輕垂,薄脣輕啓,“白總管快扶了皇上回座,來人給皇上換上
清心茶,皇上近日多有操勞,神色並不太好,咱們做臣子的,不該讓皇上如此操心?!?
“皇上,請先回座?!卑装沧允切纳耦I會,把靈狐交予一個小太監,快速的扶上皇帝的手臂。
巫驚魂一席話說得羣臣衆聲和應。
“臣等不該讓皇上如此操心,請皇上恕罪?!?
朱見深眉峰仍深蹙,只是臉色稍有緩和,他抿抿脣道:“都起吧。不讓朕操心就不要老是給朕滋事。多學學小四兒,數數東廠的事,哪件需要朕操心的?”
“臣等惶恐,必向巫督主多學學?!?
巫驚魂起身幾步走上前,接過婢女手中的茶,雙手奉上剛落坐的皇帝面前,笑道:“皇上笑煞小四,東廠那點事,還不是老天庇佑,皇上的蔭護,還有諸多同僚的關照,才得已順順當當的。”
“你呀,也好,不居功自傲,嗯,朕就欣賞你這點?!敝煲娚铐馊岷土艘恍?,指指他,接過茶杯。
白非兒遠遠的看著,對這個千年妖狐,當真是不佩服都不行,皇帝明明是滔天怒火,就被他幾句話就平息了,還討了皇帝的一番讚賞,察顏觀色,巧言令語,他運用得靈活自如,一切看起來那麼順其自然,似乎沒有過多的掐媚,就如同關心家人一樣,難不成他們真處出情感來了?
她自然不會相信自己這個假設,所有表面的一切平靜那都是暫時的、表面的,平靜的背後是巨浪般的暗涌,只待時日,終有爆發的一日。
她不禁暗想,男人,除了權力和錢,還有什麼?
巫驚魂陪著皇帝又說了一會兒話,那後殿的檢查也完成了。
“如何?”皇帝看著那御座下跪著的汪直,那臉色瞬的又從三月春日變回寒冬臘月。
太醫院提點阮大人忙不迭上前行禮回話,“回皇上,經我等三人的仔細查看,這毒果真是在汪督主的衣袍上,那是經過浸泡滲在衣袍中的?!?
皇帝“哐”的將茶杯一頓,雙拳緊握,“啪”地拍案而起,怒吼:“好你個汪直,即刻收押,除去西廠督主之位,著錦衣衛審理?!?
“皇上,老奴冤枉啊,這衣袍是,是”汪直眼眶甚紅,面呈灰敗之色,額上全是汗,聲音抖簌不已。
這衣袍是貴妃的一個婢女送來,說是新年換件新衣裳,這事他著了道了。
“是什麼?”皇帝怒目中眸光閃閃,眼底一抹不明的意味一飛而逝。
汪直跌坐地,只覺得天旋地暗,流下一行老淚,榮華與破敗,來也一瞬間,去也一瞬間,這個朝庭,這對帝妃,他還能說什麼?
“叢愛卿。”
“臣在?!?
“還不把人帶下去?!?
“遵旨?!?
從檢查出結果到汪直被帶走,殿中風雲突變,只不過片刻轉瞬間,毒害太子,挑戰天威,這還誰敢多言多語?
自古以來,朝堂上勾心鬥角,明搶暗箭,一步是萬丈光明,一步又是萬丈深淵。
權,真那麼重要麼?
白非兒唏噓不已,默默地看前面那男人高大寬厚的背影,深沉,冷寂,凌厲,似有黑壓壓的一種力量向她壓來,讓她感到陣陣窒息。
這一切和他有關係嗎?
她不太相信會與他無關。
也許是太壓抑了,也也許是殿中人多空氣稀薄,她覺得得有些燥熱,面具下的臉火辣辣的,她扯了扯衣領,隨手取了案幾上的一
杯茶來喝。
“即日起,西廠解散,餘,餘下的人員由東廠收編,小四兒,你就多,多費點心思,你送靈狐也算有功,賞賜就隨白安到庫裡挑去吧。”皇帝緩了緩怒氣,沉聲說道。
“臣下謝皇上賞賜,小四定不負皇上所望。”巫驚魂平靜無波的領旨。
原來這短命的西廠就是這麼就散了,白非兒冷笑,西廠倒了,最大的贏家不就是巫驚魂麼?這場陰謀敢說和他沒有丁點兒關係麼?
心底又感到一陣的燥熱,她皺了皺眉,把那婢女剛倒上的熱茶又喝了下去。
心裡似被貓撓般難受,一股暖流從下腹涌向四肢五駭,怎麼那麼熱?衣服穿多了?
皇帝再說什麼她已聽不進去,她看向身前的背影變得恍忽起來,她突然有一種想上去抱著他的衝動,心底陣陣暖意在燒著她,在叫囂。
去抱著他,撫摸他。
她的心咯噔一下,完了,她應該是中了媚藥一類的毒,要不然怎麼會這樣的幻覺?
她用力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他令堂的,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到她身上來,誰幹的?怎麼辦?
殿中的人聲漸漸不清晰,皇帝好像說了一句“都散了吧,小婿和洛少莊主請隨朕到御書房”,然後拂袖而去,所有的官員便開始起身離座,三三兩兩低語,向殿外走。
是哪個殺千刀的給她下的藥?這朝中她統共才認識那麼幾個人,除了巫驚魂,她沒得罪過誰呀。
是他嗎?不,不可能是他,她在天涯宮待那麼久了,要弄這種下三濫技倆,他早弄了,而且今夜發生那麼大的事,他哪有心思理她?
突然腦中閃過一個下流胚子的臉,是他,尚玉麟,她記得在書閣那邊他臨走之前那不懷好意的笑,當時她只愣了愣,沒往心裡想,沒想到他居然敢幹這種事,在大庭廣衆之下,在護衛森嚴的皇宮,他令堂的,皇宮一點都不安全,到處是陷井,到處是算計,這該死的明朝。
她撫額咬牙把那尚玉麟罵了個千兒八百遍,可罵是罵了,這會兒怎麼辦?
用銀針放血?
不行,她知道這些中了媚藥的不能放血,唯一的辦法就是他令堂的,真要她上大街抓一個男人?或者去找個男妓?
她還有著清醒,飛快的分析著,她一個新時代的女子,知道這時候不能再把那張膜看得那麼重要,命最重要。不能找身邊認識的男人,那大家都尷尬,找男妓,不行,太髒了。找個陌生男人吧,完事之後誰也不認識誰,兩清,無拖無欠。
對,只能這樣了。
她低頭緩緩的站起身,擡眸,不期然撞上巫驚魂那幽深的黑瞳,她心頭一熱,一個趄迾又跌坐到椅凳上,環顧四周,才發現所有的官員都走光了,只剩下婢女太監在收拾。
就一瞬,她瞥眼看到殿外人影一閃,是那殺千刀的尚玉麟,果然是他,當真是卑鄙下流。
巫驚魂靜靜的負手立在她面前,淡白的臉平靜無波,眼中微光一閃,對上她那迷離殷紅的目光,他眉峰蹙攏,放低了聲音,“你怎麼了?”
方纔他喊她都沒有反應,之前不一直好好的嗎?她那大眼睛不再清澈,反而是迷朦的,她又喝多了?
他這一聲如魔音在蠱惑著她,她腦袋“轟轟”地,內心的熱不斷擠向她的大腦,她不受控制的向前幾步到他面前,傾身低低的說:“我中了媚藥,似是合歡散,帶我離開,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