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歐陽少衡斂眉站在戰北無極準備好的馬車前,語氣淡淡道:“世子這是什么意思?”他雖聽小六說過,戰北無極很喜歡顧天瑜,但也沒想到戰北無極會關心顧天瑜到此等地步。
戰北無極笑咪咪道:“自然是與先生一同去看望姐姐啦。”說話間他已經一腳登上了,“我已經幾日沒和姐姐玩了,本想著今天中午請她吃酒的,誰知道她便病了。”
戰北無極站在車上,見歐陽少衡沒有上來的意思,忙伸出手,要拉他上車,忙道:“先生放心吧,姐姐很喜歡我的,應該不會怪先生唐突,帶我一同過去。”
歐陽少衡有幾分訝異的望著戰北無極,不得不說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干凈,若是別人,莫說是世子的身份,縱然不是,也定不會如此細心的解釋。他微微頷首,清淺一笑道:“世子說笑了,能讓您這樣看重,是云升的榮幸,我又怎會怨怪?”說罷,他跳上馬車,對小喜子道:“走吧。”
兩人一同進入車內,馬車開始前行,而戰北無極一直拉著歐陽少衡,想要聽聽顧天瑜之前的事情,歐陽少衡卻無心與他聊天,只是有些擔心待會兒戰北無極進了安寧郡王府后,那假天瑜要如何應對。
安寧郡王府,馨香園內。
戰北淵正窩在麝月的懷中安然入睡,麝月溫柔凝望著他,面上卻帶著幾分哀傷。一人無聲無息走進房間,麝月抬眸,目光有些意外的望著戰北野。
戰北野略有些尷尬的望著麝月,想起前段時間的事情,他的心中不是沒有愧疚的,他來到母子身前,抬手點了戰北淵的睡穴后,溫柔的將他抱起,而后在他額頭印上一吻,揚了揚臉,麝月忙從榻上起來,戰北野將戰北淵放到榻上,為他蓋好被衾,方緩緩直起身子,轉身淡淡道:“出去說話。”
說罷,他掀袍率先出屋,麝月緩緩跟在后面,面上帶著幾分怯弱。戰北野來到花梨木桌前坐下,見麝月依舊站著,不由斂眉道:“怎么了?坐下吧。”
麝月福了福身子道:“謝王爺。”
戰北野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他們早就已經如此生疏。縱是這同桌而坐,也是十分久遠的事情了。這六年來,他甚至沒有和她們母子同桌而食過。
想及此,戰北野眉頭輕蹙,而后揮揮袖子,令那些丫鬟下去,丫鬟們魚貫而出,麝月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戰北野每每如此,定是要與她說些什么,而這一次,他又會說出何等傷人之語呢?麝月不敢想象。
戰北野目光冷冷的望著有些局促不安的麝月,眉頭皺的更緊,他沉默半天,方緩緩開口道:“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麝月不可置信的抬眸,望著此時面色肅穆,沒有半分玩笑的戰北野,心中一喜一憂,喜得是他竟然說出這話,憂的是,他這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覺得有什么事會發生。
不過,她的擔憂是多余的,當戰北野知道啞婆婆是娜拉王后的那一刻,他最內疚的,便是將麝月逼迫至如斯地步,那日自地牢歸來,他便下令讓人將麝月放出來,并在馨香園新增了許多丫鬟,讓她們好生伺候著。只是,他一直沒有勇氣踏進馨香園罷了。
麝月垂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柔聲道:“不是王爺的錯,這么多年來,麝月欺騙王爺是真,縱然有千萬個理由,也無法辯解。”
戰北野見她依舊如此溫柔明理,心中染上幾分酸澀,想起前幾日他那重重的一腳,和昨日的殘忍,他緩緩閉上眼睛,微微嘆息,他睜開雙眸,眼底滑過一抹內疚的流光,望著始終斂眉螓首的麝月,他搖搖頭,拿了茶杯與茶壺,為二人斟茶,聲音在流動的茶水聲中,溫柔的不真切。
“你不必如此做小伏低,這么多年,是母后逼迫你殘害你至斯,我卻怪罪于相信你,看著你們母子那么痛苦,惹了淵兒掉了那么多淚,該內疚的是本王。”戰北野將茶盅推到麝月面前,目光不再冰冷,甚至帶上了幾分溫柔。
麝月受寵若驚,忙接過茶盅,目光也自然的望向戰北野,四目相對,她訝異的望著眸帶柔情的戰北野,手中茶盅幾近脫落,她的一顆心也立時漏跳一拍,許久都未曾感受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戰北野匆匆別過臉,錯開麝月那含情脈脈的雙眸,以袖掩面,淡淡道:“你放心吧,母后造的孽,我會統統補償你的,日后……誰也傷不了你們母子。”說罷,他抿了一口茶,緩緩起身,理了理袖子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麝月想說什么,見戰北野斂眉,遂她只是咬了咬牙,款款起身,福了福身子,頷首道:“王爺慢走。
戰北野微微頷首,見她面上的欣喜再次被失望替代,他有些不忍,卻也無可奈何。他轉身離開,走出房間,麝月來到門口,雙手扶在門邊,目光融融的望著離去的戰北野,她知道他不可能回頭,卻依然期盼著他能像多年以前一樣,回眸沖她微微一笑,而后溫柔的揮揮手,示意他一會兒就回來,要她進房間休息。
可是,戰北野不曾回頭,他的背影,依舊帶著幾分決然,和逃離的匆匆,幸福感一瞬間水落成空,麝月搖了搖頭,給了自己一個自嘲的笑容,旋即轉身,準備回房間。
那原本漸漸模糊的腳步聲,卻突然靠近,麝月心中一喜,轉身,但見戰北野站在她不遠處,見她眼底迸發出的期待,戰北野心中一動,旋即沉聲道:“中午帶著淵兒,去我那里用膳吧。”說罷,不待麝月反應過來,他便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麝月望著他的背影,一時間,喜上眉梢,心中徘徊的,只有戰北野那簡單的一句“一起用膳”。
這句話,她期盼了多久,又失望了多少次?而今再聽到,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
她遙望那漸漸消失成一個點的紅影,喃喃自語道:“王爺,我不想要你的補償。我想要的是……你能夠真的在乎我,可是……再不可能了吧?”她不是不知道,戰北野看顧天瑜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何況,最近幾日,丫鬟們都在議論的,都是有關戰北野頻繁去顧天瑜那里的事情,她麝月……早不是那個,可以讓戰北野一生獨愛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