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健一咬牙,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滿朝文武大臣都不能解決的事情,若是自己解決了的話……
嘖嘖!
一想到此,戴健頓時豪情萬丈:‘臣戴健請皇上發(fā)內(nèi)帑五十萬兩!‘
大殿內(nèi)眾人一聽此言,頓時噤若寒蟬,內(nèi)帑,那是皇帝的私房錢啊!
戴健站得遠(yuǎn),看不見崇禎的表情,不過眼瞅著周圍官員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莫非是被本巡撫氣勢震懾住了?
是了,一定是!
戴健接著道:‘若是祖大壽知道皇上發(fā)內(nèi)帑,必定感激涕零!叛軍們知道是皇上自掏腰包,定然不敢要一百萬兩了!五十萬兩就夠了呢!‘
話一說完,戴健頓時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太妙了,輕輕松松就將一百萬兩軍餉‘砍價‘到五十萬兩——人才啊!
崇禎臉色由蒼白變成潮紅,再由潮紅變成鐵青!
‘呯!——‘地一聲,崇禎皇帝將手中的參茶杯子砸向了地面,那鐫刻著鰲頭的御道石上全是茶葉和碎瓷片!
戴健有些不明就里,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不遠(yuǎn)處的老爹戴侍郎,只見老爹正狠狠地瞪著自己。
那眼神,與前年自己偷看父親的八姨太洗澡時被捉住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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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自己被吊在門上狠狠地挨了一夜的鞭子……
溫體仁何等人也,‘助攻‘完成以后自然就該‘射門‘了。只見他板著臉,朗聲道:‘啟稟皇上,這戴健真真是目無君上。恐怕背后——‘
‘背后‘二字還沒說完,周延儒突然走出班列。用更大的聲音道:‘皇上容稟,戴巡撫剛剛考中進(jìn)士。還不熟悉遼東情況!看來戴巡撫不適合去遼東呀,建議改授其他官職。咳咳!也不知是吏部哪一位大臣安排他去遼東的?陛下,這背后——‘
……
張力聽得一陣心驚,尼瑪——周大人和溫大人二位,不愧是首輔和次輔啊,果真是官場狠角兒!
一瞬間就完成了一輪廝殺!
戴健的官職是溫體仁手下劉侍郎安排他去遼東送死的,若是追查起來的話……
嘖嘖,首輔周延儒這反擊相當(dāng)給力啊!
無限撕逼大戰(zhàn)又徐徐拉開了帷幕,崇禎忽然覺得自己也不生氣了。原來那心智堪憂的戴健只是一道開胃小菜,首輔和次輔今日的明爭暗斗才剛剛開始而已——
朕困了……
‘啟稟陛下,臣寧遠(yuǎn)兵備道張力,有話要說!‘
崇禎皇帝正迷迷糊糊打著瞌睡,忽然被這一嗓子驚醒,立刻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般!
‘張、張愛卿……‘
張力嗖地一聲從太和殿門檻前串了出來,一把將呆如木雞的戴健拉到一邊,自個兒登登登的上前好幾大步,來到御道石的鰲頭之上!
張力。再一次站在了鰲頭上面,眼神堅定地看著崇禎皇帝。
崇禎喃喃地道:‘張愛卿,你——‘
‘臣萬死!臣便來說說一遼東之事!‘
嘩——太和殿內(nèi)一陣驚呼,大臣們個個都瞪大了眼睛。
先前一甲授官之時。大臣們也從側(cè)面知道張力說了些感動皇上的話兒,入了皇上法眼。
原本也不稀奇,國朝向來不缺‘一鳴驚人‘之人。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臣比比皆是,大伙兒對張力的評價也就四個字——妄圖幸進(jìn)。
遼東之事大家都諱莫如深。張力竟然跳出來主動說,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寧遠(yuǎn)兵備道——張力的身上。
崇禎皇帝經(jīng)過短暫的激動之后,也立馬正襟危坐起來。
畢竟那天他痛哭失聲的時候,殿內(nèi)只有寥寥數(shù)人而已——今天卻不一樣,今天是乃是早朝大會,殿內(nèi)有數(shù)百名文武大臣!
‘張愛卿,你有何見解,但說無妨。‘崇禎和顏悅色地看了張力一眼,眼中充滿了期冀。
張力胸有成竹,就等著這一刻的‘亮相‘:‘陛下,戰(zhàn)守機宜專決于外,臣何敢遙度?‘
這話意思是遼東的軍情,還需要現(xiàn)場指揮,張力不敢亂放厥詞。
崇禎眉頭皺了起來:莫非這張力是個沒本事的,只知道喊口號,放空炮?
太和殿內(nèi)一陣竊竊私語,張力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些面露鄙夷之色的大臣,壓根兒也不搭理他們,又開始說話了。
‘自古未有陳師境上十?dāng)?shù)年不進(jìn)者,亦未有去敵既遠(yuǎn)虛設(shè)二十萬眾坐食自困者,有之則甕中之鱉而非進(jìn)取之旅也!‘
崇禎一聽這話,不由得眼前一亮。
呀,張力果真不愧是探花郎,說的話太文言了,朕還沒聽太懂,再仔細(xì)琢磨一下。
這話也不算太晦澀,很快崇禎就明白張力的意思了。
張力這是說守遼東的那幫人,只知困守,不知道進(jìn)取,遲早是甕中之鱉。
崇禎不由得連連點頭,人也精神了起來。
張力微微一笑,暗自忖道:本少爺這是受了后世國足的提示呀,果然未戰(zhàn)先怯的傳統(tǒng)在某些人心里是由來已久的。
‘今遼東以二十萬之眾,歲費八百萬,竟言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百事不辦,戰(zhàn)固未能,守亦稱羞,虛靡自弊而不虞其后。臣所謂中夜彷徨,當(dāng)食廢箸也!‘
這話崇禎聽明白了,是說遼東坐擁二十萬大軍,連一萬人的建奴都不敢言敵。打也打不過,守也守不住。混吃等死而已,張愛卿為這事兒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吶!
崇禎眼睛有些濕潤了,顫聲道:‘此乃遼東頑疾也,張愛卿何以教朕?‘
大臣們也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張力說話。
皇上的意思也都是大伙的意思,你張力光抱怨有個卵用。你有何干貨呀?
張力整了整嗓子,朗聲奏道:‘啟稟陛下。戰(zhàn)則有戰(zhàn)法。秣馬厲兵,簡卒克乘。克期舉事,即有大費,可期永省;守則有守法,遠(yuǎn)斥候,固營壘,高城深池,屯田積谷,以待時機……‘
張力滔滔不絕,崇禎聽得是如癡如醉!
然而大臣們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jìn)去。只是用憐憫的眼光看著張力:上一次在朝堂上滔滔不絕說遼東戰(zhàn)守之策的袁崇煥,現(xiàn)在墳頭草都一丈高了,張力這小子也是年輕呀——
周延儒心中冷冷一笑,這張力,無非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罷了。
現(xiàn)在他要去當(dāng)趙括,正好讓他去,到時候東林黨的戴健如果戰(zhàn)敗失地,正好將所有責(zé)任推給他,呵呵……
溫體仁則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悠閑神態(tài)。他看了眼張力,又瞥了一眼戴健,心中拿定了主意。
這張力不是盞省油的燈呀,就讓他去遼東折騰。到時候捅出簍子來了,正好將東林黨的戴健也拉下水,最好是連戴健的老爹也拉下水。嘿嘿……
張力說完之后。卻發(fā)現(xiàn)大殿上沒有出現(xiàn)想象中的那種熱血的場面,而是氣氛愈發(fā)地詭異起來。
所有人都低著腦袋。不說話,只有兩個人例外——
一個自然是崇禎皇帝。此刻他臉色微微有些潮紅,似乎在琢磨著張力說的每一句話;
而另外一人,乃是站在朝臣中靠后的位置。
張力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見這人三十歲左右模樣,穿的乃是四品文官官服。
他那兩道劍鋒一樣高高揚起的黑眉,和黑眉下那一雙深沉果決的眼睛,只有那種在長期的行武生活中磨練得堅韌不拔、百折不撓之人才能具有。
也只是匆匆一瞥,張力便收回了眼光,轉(zhuǎn)頭看向崇禎皇帝。
張力心里琢磨著那人的身份,看他官服是文官無疑,不過整個人精氣神無一處不顯示出武將的特征,難道也是遼東管軍事的巡撫?
沉吟良久之后,崇禎終于開口了:‘諸位愛卿別都不說話呀,都議一議,張愛卿遼東之策到底如何呀?‘
張力失望地看了崇禎一眼,你上吊的時候來說‘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果然是找借口——為君上者,優(yōu)柔寡斷,不敢承擔(dān)責(zé)任,豈有不敗亡的道理!
遼東之事,誰敢議?
群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多活兩年,再多撈點銀子,最重要的是多娶幾房美妾……
場面一時間有些沉默,崇禎臉色愈發(fā)難看起來,轉(zhuǎn)頭看向了首輔周延儒。
是啊,周大人是內(nèi)閣首輔,乃是群臣之首,別人能躲,周大人又怎么躲得了呢?
周延儒硬著頭皮上前兩步,朗聲道:‘啟稟陛下,臣觀張大人年輕有為,熟知遼東戰(zhàn)事——咳咳,臣建議便由張大人去平定寧遠(yuǎn)兵變,定然可以收到全效!‘
嘩——大殿內(nèi)一陣喧嘩,眾人紛紛諛辭如潮!
‘首輔大人所見甚是,張大人一去寧遠(yuǎn),定然可以平定兵變呀!‘
‘嘖嘖,張大人儀表堂堂,聰慧過人,定然可以對付嘩變兵將……‘
‘陛下,眾臣對遼東都不熟悉,不好貿(mào)然前去,這平定兵變的差事,張大人乃是最佳人選!‘
……
張力的心很冷,這幫龜孫子德性還真是沒得救了。
由這幫人把持朝政,大明朝又豈有不亡的道理?
想叫本少爺去送死?行啊,本少爺便做給你們瞧瞧,看祖大壽先死,還是本少爺先死!
不過——
‘臣張力愿前往寧遠(yuǎn)平亂,為陛下解憂。不過這兵餉,臣惶恐……‘
張力這話就說得很直白了,去是可以,錢皇上得安排呀!
沒錢光帶著一張嘴去的話,誰去?要不皇上自個兒去?
崇禎點點頭,張力肯去平定兵變就不錯了,一毛不拔的話,豈不是讓人家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