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團山堡各項規章制度有序地實施起來,張力漸漸地輕松了一些。@@,
軍民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只能一步步慢慢來。
這天晌午,結束議事吃過午飯以后,張力回到了巡撫府內宅。
現在團山堡議事都是安排在每日的上午,所謂一日之計在于晨嘛,下午和晚上張力一般比較清閑。
內宅中張力的房間西邊院子里新修了一處花廳,沒事兒的時候張力就可以在花廳里休憩。
張力剛來到花廳坐下,立刻就有一名教導隊員拿著一封密信走了過來。
張力不由得有些詫異,因為這名教導隊員是日月閣中的老人,負責和徐靜萍之間的聯系。
張力心揪了起來,難道京師出事了?
那人來到花廳送完信之后張力就打發他下去了,拆開密信一看,張力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日月閣的幕后靠山,劉太妃,薨了!
思索片刻之后,張力緊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日月閣的宗旨是調查紅丸案,然則那些陳年舊事,就算調查清楚了,又有多少意義呢?
多半還是劉太妃為了解開她自己心中的懷疑吧?
如今劉太妃突然病逝,日月閣頓時失去了方向。
靜萍妹子來信問我怎么辦,她自己有了急流勇退,解散日月閣的想法。
解散日月閣?
張力搖了搖頭。眼睛瞇了起來。
日月閣在全國各個行省都有分舵,甚至有些分舵開到了國外。這是多么好的資源??!
改造!
改造成情報部門!
本少爺要爭霸天下,情報必不可少。
孑然那邊只是斥候。主要是軍事情報,而日月閣可以全方位地獲取政治、經濟、民生等等各種情報,這對自己將來的決策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參考作用。
一想到此,張力心中立刻作出了決斷。
張力起身,從花廳離開,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來到書桌跟前,張力研磨好了墨汁之后,開始提筆給靜萍寫信。
日月閣是一定不能解散,不過需要精簡。
孑然一身之人不要了。必須有家有室之人——家人全部遷到團山堡。
家人本少爺幫他們養了。
一直到這封信寫完,張力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
一晃十數日過去,這天團山堡議事大廳中一眾文武濟濟一堂,不過整個大廳卻針落可聞,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祖大壽,昨日進入了寧遠衛城。
還有一個人也來了,薊遼總督傅宗龍。
傅大人完整的官銜是兵部右侍郎兼僉都御史,總督薊門、遼東、保定軍務。
傅總督一紙命令,要寧遠巡撫張力去寧遠衛城議事。
此刻眾將一言不發。張力也神情肅穆,緊張地思索著對策。
這些天通過完整的情報收集,自己漸漸對遼西將門有了一些清晰的認識,先前一些膚淺的想法得到了糾正。
遼西將門這幫人與唐末藩鎮并不一樣。
唐末的藩鎮等同于割據。這是不爭的事實。例如后梁的朱溫,后唐的李克用這些人可以與‘土皇帝‘直接劃等號。
但明末的遼西將門不是。
你要割據就必須治下有稅賦,支持‘國家機器‘的運作才行。
在明末割據遼東?只能‘呵呵‘了。
遼東了——養不起兵吶!
遼東真實的戰兵在十萬左右,紙面兵力有二十余萬。
遼西將門的老大祖大壽并不反對朝廷。也沒什么‘貳心‘,他只管要錢。
朝廷給兵餉。遼西將門繼續守遼東,僅此而已。
張力喝了一口茶水,掃視眾人一眼,大伙兒依然愁眉緊鎖。
張力摸了摸鼻子,開始盤算起來。
那崇禎說祖大壽跋扈,這事兒就也不好說。
頗有點‘委員長‘直接給淮海戰役下軍令那么點意思,祖大壽是不聽呢,還是不聽呢?
恐怕對于隔空指揮,就算自己那也是不會聽的!
然則祖大壽第一大罪,所謂的‘不聽宣‘,這事兒也是事出有因,根子還在圓嘟嘟被殺那里。
崇禎二年祖大壽跟隨圓嘟嘟勤王,親眼見到圓嘟嘟被抓了凌遲處死。
這事對祖大壽打擊極大,圓嘟嘟一被抓,他就立刻帶兵閃人——哪個二愣子愛勤王自個兒勤去,大爺我不伺候。
對于祖大壽為首的遼西將門,與其說是他們跋扈,不如說是崇禎無能。
崇禎可以撤他們的職,但是恐怕一動職位,他們立刻就要投降后金。
除了遼西將門,大明朝也沒有什么人可以去守遼東了。
想明白這一層,張力微微松了口氣——祖大壽看似可怕,實則可憐!
有什么好怕?
‘大人,您說要打的話,咱們眾將絕無二心。只是現在有一樁事,有些不好辦……‘
就在張力準備發言的時候,高元良首先說話了。
張力眼睛瞇了起來,笑著看向高元良,朗聲道:‘高游擊,你說說看?!?
高元良臉色有些潮紅,咬咬牙,橫下心道:‘咱們團山軍在野外與祖大壽決戰也沒什么好怕的,只是若是勝了祖大壽,恐怕也是慘勝……‘
潘霸天有些不高興了,他是個直腸子,小聲道:‘高游擊,咱們就算慘勝,回來將團山堡堡門一關,重新擴軍就是了。怕什么?‘
高元良看了潘霸天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道:‘老潘,我不是說這個。有句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說得好!‘
張力猛地一拍桌子,欣喜地看著高元良。
老高真真是大將之才。不,帥才!
現在的形勢與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何等相像?
最大的敵人不是遼西將門,而是建奴!
內戰有個卵用?必須一致對外才是。
至少祖總兵在目前與委員長差不多,不會投降日寇——啊,不,投降建奴。
你不投降建奴,這就足夠了。
高元良有些激動,甚至眼睛都濕潤了起來,自己剛才說那番話。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團山軍目前士氣很高,剛才大伙兒也一致喊打,自己卻潑了這盆冷水——
哪知道張大人竟然是抱著與自己一樣的看法!
眾將立刻竊竊私語起來,都在之言。
張力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眾人立刻噤若寒蟬。
張力掃視了眾人一眼,朗聲道:‘本官先前打祖澤溥,那是立威!不秀秀肌肉,那二世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而且也為咱們團山堡打下了生存空間!但是正所謂至剛易折。一味蠻干胡干也不可取。‘
頓了一頓,張力堅定地道:‘寧遠衛城本官必須去!‘
高元良點點頭道:‘大人,咱們團山軍六千人,這次傾巢出動!大人你帶一千人入城。末將領兵三千北上拉練。只留炮兵隊一千人在團山堡防守!‘
張力哈哈大笑,眼中露出激賞之色:‘軍演?不錯不錯,以老高之才。當個總兵都委屈了!哈哈,對的。拉練,去廣寧周邊拉練去!‘
張力忽然想起重慶談判時。太祖對延安的人說,你們打得越狠,他在重慶就越安全……
一想到此,張力立刻補充道:‘找幾個廣寧的軍堡,制造點摩擦出來!若有敢冒頭的,弄他幾下!‘
高元良大喜,高聲應道:‘末將領命!‘
眾人散去以后,張力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冷笑幾聲之后,將信投到議事廳中的炭爐之中!
……
寧遠衛城總兵府內宅。
祖大壽端坐于太師椅上,捧著一杯茶水慢慢地喝著,而祖澤溥則是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祖大壽才將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案幾之上,嘴里輕飄飄地蹦出一句話:‘孽子,知道哪里做錯了嗎?‘
祖澤溥死死咬著嘴唇,恨恨地道:‘父親,孩兒應該一開始就將八門千斤弗朗機炮帶到團山堡堡墻之下……‘
‘呯——‘地一聲,祖大壽抓起剛剛放下的茶杯,猛地砸到地上!
‘蠢材!‘祖大壽怒不可遏,惡狠狠地罵道。
祖澤溥猛地一驚,身子嚇得發起抖來,嘴里喃喃地道:‘父……父親……‘
祖大壽氣得胡子都顫抖起來,足足過了好半晌,才冷冷地道:‘你被人當槍使了,還渾然不知!‘
祖澤溥一聽這話,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嘶——,父親這話的意思,自己被人利用了?
祖澤溥眼中精光一閃,猛地反應了過來!
臥槽!
趙公公那王八蛋!
戴健那蠢貨!
呃,恐怕戴健心里一直罵自己才是蠢貨吧?
原來戴健和趙公公不與自己一同出軍,竟然是……
‘啪!——‘地一聲,祖澤溥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恨恨地道:‘父親,孩兒上當了!‘
眼見兒子最終還是醒悟了過來,祖大壽不由得嘆了口氣:‘唉!為父精明一世,怎么生你這樣一個蠢材出來!起來吧——‘
祖澤溥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悻悻然從地上爬了起來,躬身立著,頭也不敢抬。
祖大壽下意識地去抓案幾上的茶杯,卻抓了一個空……
干咳了一嗓子之后,祖大壽忽然問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出來:‘孽子,我問你,朝廷能不能反?金國能不能投?‘(……)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