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來心中當然有一個太陽,那太陽是溫暖。
十歲前的溫暖來自于父母,那時的父母就是他心中的太陽。
之后八年的苦難生活中的溫暖來自于嵐……他一直認為他最好的兄弟就是他生活中的太陽。
后來他遇到了師傅逍遙子——胡一凡。
師傅成了他心中的太陽。
他那兩年里內心充滿了因為失去嵐的痛苦、想給家人復仇的焦慮等各種負面情緒,是師傅帶領他從其中走了出來。
楚月來在那兩年里,一開始他感覺自己比當奴隸時更痛苦。
因為有時沒有希望的生存,比看到希望卻忽然明白成功的機會很渺茫更殘忍、也更痛苦。
造成這樣的原因也許是因為麻木的、行尸走肉般的生存比辛苦的、自我激勵的生活更單純,因為清醒有時也是一種不幸。
逍遙子話雖然不多,可是他對著太陽練劍、不斷的刺。
直到有一次他忽然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慢慢地竟然物我兩忘。
在那一刻,他的劍就像——曾經的劍神——西門吹雪的劍一樣光芒萬丈、無可匹敵。
楚月來內心在那一刻忽然獲得了一種強大的精神,他在那一刻放下了許多……仇恨、復仇、和怨恨。
他忽然明白了師傅提過的曾經名傳天下,即使現在依然令人肅然起敬的 小李的飛刀。
小李飛刀的偉大不僅是因為它的快、準、穩;而是因為刀中的精神,那種蘊含于其中的那種拯救他人的精神。
楚月來那一刻忽然覺得內心充滿了溫暖,這溫暖來自于師傅——逍遙子就是他那時心中的太陽。
可是后來楚月來后來再也沒進入過那種境界,他的師傅知道后說這很正常。
“只有當你可以真真正正的隨時都能進入那種狀態時,才能明白李大俠的那種精神,只有明白了那種偉大的精神,才能發出那樣偉大的飛刀,你也才能刺出那超越一切的一劍。”
可是師傅如今又意外的走了,這讓內心剛剛有些的溫暖和放下一點的仇恨的楚月來,再次回到了從前的心境。
命運是奇妙的……雖然它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它往往在拿走你一個東西的同時,又會送給你另一個東西, 卻從來不問也不需要問你是不是想不想要這個東西。
也許不如此被動、無可奈何也就不能稱之為命運了。
夏蕓是通過師傅與楚月來認識的,那時他正好剛剛藝成出山和師傅共同執行他的第一個任務,也是他們共同做的最后一個任務。
不是江湖兒女珍惜緣分的一見鐘情,也不是金風玉露相逢后的心心相印。
而是由最俗套的英雄救美開始真正相識,跟著是殺手與委托人之間偶爾的交流;
師傅都好心提醒他不要自以為救了美人一命之后,她就會以身相許;
那時的楚月來 根本也不了解自己的心,他當時只是微微一笑,置之不理。
埋葬師傅的雨夜。
楚月來 后來 知道了夏蕓一直在遠處站著、看著 自己。
是她用陽光般的笑容,春天般的溫暖問候,打動了自己那險些死去的心,墜入無間地獄的魂。
如果不是那夜有夏蕓在。
這世上也許會多了一個冷血無情對生活失去信心的殺人工具,而少了一個有血有肉對未來心存希望的絕世劍客。
想到兩人一直到后來的殺狗任務——情報誤會——意外被擒——冰釋前嫌——兩情相悅——再次救美——到現在夏蕓衣不解帶的照顧受傷的自己。
楚月來的喉嚨一熱,心底里有氣流奔涌而出,他的血液瞬間 沸騰了。
他完全被夏蕓那俏麗而顯疲憊的無雙容顏所傾倒。
被她的嬌聲質問——“你現在心中的太陽是什么”所感動。
楚月來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人近在咫尺、心也無限靠近的夏蕓,爽朗的笑了起來。
“ 傻瓜,那太陽當然就是你。”
等待了許久的夏蕓。
她甚至在等待中都感覺自己已經老了,時間仿佛過去了很多年。
她已經有些后悔自己剛剛的問話了,這么直接的暗示,會不會讓他感到太為難呢?
然后,在她彷徨之中。
她忽然感覺手上一暖,是他 握住了自己的手。
夏蕓忽然間 很想哭。
她眼眶微紅。
然后她聽到了楚月來說的那句話。
“傻瓜、那太陽當然就是你。”
沒有說 現在的太陽是她,前面還加了一句很親昵的 傻瓜二字。
夏蕓方才眼眶微紅,將將忍住的淚水。
此刻再也無法停留在眼眶內,順著白嫩的眼角輕輕地滑落。
這當然是喜悅至極的淚水……這是夙愿得償后激動、開心道極致的一種表達。
這就是太陽。
她們彼此照耀著、溫暖著。
他們心中的太陽此時亦還沒有灼傷對方那么親密無間。
而江湖上每個人、每個門派、幫會、甚至朝廷中的每個負責人都會有自己心中的太陽。
這么多太陽當然會有矛盾,會讓這個世界無法承受。
這種矛盾和危害甚至可以比上古時期的十日當空傳說更加讓人難以承受。
因為就算后羿在世也很難一箭一個的射掉這么多人心中那么多不同的太陽。
也很難有人能把那么多不同的太陽變成一個或者幾個大的太陽……而這些恰恰就是江湖的另一個部分。
楚月來不是探花。
他并不需要也不能夠考慮到這么多問題。
他只想著守護好自己心目中的太陽。
讓夏蕓一直圍著自己,照耀著、溫暖著自己。
這就夠了。
楚月來也不相信命運一說。
他只相信自己追求的那種精神寄托一定會通過劍——手中的劍……不斷提高的劍去境界去實現。
所以他必須身體上要努力刻苦、精神上也要溫養仁義。
可是楚月來知道他永遠做不到劍神的境界西門吹雪的境界。
因為他知道為了眼前可愛的女孩夏蕓,他可以放棄手中的劍,也許放棄劍后他反而會失去她,被她輕視和誤解。
可是他知道只要為了她,他可以做到放下劍,心甘情愿的放下劍。
因為他意識到了這女孩為她做的犧牲和付出。
如夏蕓一直在耐心的陪伴受傷的自己、給予善意的任務緩解焦慮、被楚月來誤會后焦急的解釋、衣不解帶的細心的照顧……直到現在不怕至親好友的誤會,犧牲名節而在此與自己共處一室,這必將會面臨夏蕓那不平凡家中家長的責難。
這些楚月來都一一記在心里,無需刻意已經很清晰的記住了。
楚月來和夏蕓兩人雙手越握越緊,兩個人的心也越來越近。
默默無語卻有暗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