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彎彎如鈎。
雪越來越大,白色覆蓋了大地,也掩蓋住了許多原本流淌在地上,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有些紅的發(fā)黑的血。
楚月來找到了詩穎,她和花嵐、鐵十六正在路上急急而去,背離京城的方向。
終于確定了楊無過那幫人沒有追上來,楚月來真正的放下心來,心中的那股氣一松,整個人仿佛脫力般坐在了路邊的樹樁上。
“你們的傷,不能在這種天氣里繼續(xù)走下去了,我們回村去。”楚月來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的眼睛盯著,也正在凝神地望著自己的花嵐道。
鐵十六已經(jīng)暈了過去。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會安全一段時間。
花嵐幽幽的道:“我恢復(fù)記憶了。”語氣當(dāng)中有些莫名的蕭索,全無幾個月前興沖沖地期待與楚月來的見面時的那種激情。
“王道明和花落雨都死了,蘭花娘娘也死了。”楚月來看起來就像說著幾個跟自己毫無相關(guān)之人的名字一樣。
花嵐勉強的笑了下,眉眼中的哀愁遠遠地多過了對仇人死去時的高興。
花嵐只是道:“走吧,回去。”
詩穎立于寒冷的子夜,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楚大哥和這個貌美但是有些冰冷的女孩說著些,自己不是很懂的話,她并沒有不耐煩,心也沒有感覺到此時寒冷,只是看著溫暖著自己內(nèi)心的楚大哥,嘴角帶著彎彎的笑意。
楚月來淡淡的一笑,道:“回去后,我明天要去京城。”
“那么快?”花嵐問。
楚月來沉默,他不太敢去看嵐那清澈而明亮的眼神。
可是不去又不行,時間不等人,自己的女人夏蕓要嫁人了,還有一個紅顏知己如煙,自己當(dāng)初承諾要幫她治病、救命的善如煙竟然已經(jīng)比武招親、選婿,楚月來對善如煙雖然已經(jīng)沒有非分之想,可是他卻很關(guān)心她的病情,算算時間,善如煙能等待治療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所以楚月來無論如何都要在臘八前趕到京城,即使今天殺了神捕楊無過、錦衣衛(wèi)千戶斑大人兩人他也會去京城,更何況他們還沒死。
“如果我等你一天,你會跟我走么?楚月來沉默良久,說出了這句話,他站了起來,無比認真的說著。
感情的東西,就是自私的。
花嵐眼睛透著思索的目光,手在懷中輕輕地磨砂,她撫摸的當(dāng)然是楚月來送給自己的”木雕”,他原來一直都記得那個地方,一直沒忘了自己,這是花嵐的心聲。
“不能。”花嵐轉(zhuǎn)頭過去,輕輕地、說出這兩個字。
楚月來自嘲的笑道:“是因為鐵大哥?”他話中的語氣已經(jīng)帶著些很不適宜的氣味。
生平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楚月來,心里明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簡單,可嘴上卻偏偏這樣說著讓自己也讓花嵐難受的話。
花嵐轉(zhuǎn)過頭來,微紅的眼睛,生氣的凝視著楚月來,良久,然后輕輕嘆氣道:“你說是,就是吧!”
詩穎感覺到了一種比正在飄落著的雪花,更冷的東西正在影響著自己的心里的溫度,她不想看到見此時的楚大哥,現(xiàn)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詩穎在他被九道山莊“限制自由”時,也沒有見楚月來今晚這般如此的落寞,她看著,有些心疼他。
“咿呀……”詩穎對著楚月來輕輕的比劃著:“楚大哥,不要難過,不管如何,我都會在。”
深深地長吸一口氣,楚月來放松自己的壓力后,笑笑道:“嗯,嵐,二年多來,你還好么?”
久別后,花嵐恢復(fù)記憶后,本該早已經(jīng)說出的問候,楚月來此時才說出來,太多比這句話重要的問題壓在他的心頭。
花嵐勉強笑笑:“我很好,只是這九個月恢復(fù)記憶后,我不好,原來師父說的是對的,人,有時知道的太多,真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楚月來在前面帶路,背起了鐵十六,四人飛快的向村子里飛奔。
初五的夜晚,二更時分,楚月來一個人站在屋檐下,看著在空中飛舞的大雪,人,全無睡意。
鐵十六、花嵐的傷勢更多的都是皮外傷,修養(yǎng)十天半個月就會痊愈。
楚月來忽然飛身而出,抽出子劍,折斷了兩截木頭,子劍一番上下、左右的飛舞,木頭很快就清潔溜溜,他神情專注的將一根木頭裝進懷里,另一根拿在手上,用子劍輕輕在上面“描繪、雕刻”疏泄著自己內(nèi)心的思念和遺憾。
人在身前,卻不能相擁在懷,明明可以攜手同行,卻被世事將彼此推開,人生不如意之事莫過于此,楚月來只有全心全意的雕刻著,那么的專注、入神。
詩穎不知道何時走了出來,她旁邊站立的是一起休息的花嵐。
兩女站在屋檐下的東邊,看著西邊的楚月來投入的雕刻著手中的木頭,她們的眼中有些癡迷,有些期待,臉上忽然少了許多剛才的郁悶、和擔(dān)心。
楚月來心里知道她們在那,手中的子劍,由快而慢的開始做最后的“點睛”。
專注的男人總是充滿魅力的,更何況這個男人本身就是她們心中最在意的那個人,更何況他實在是長的一副好樣貌,擁有一身孤高絕傲的武功,楚月來實在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男人。
良久,站著的兩女忽然發(fā)現(xiàn)雪已經(jīng)停了,風(fēng)卻更大了,楚月來也收起了子劍,他完成了自己的新作品。
他抬眼看著陪著自己在幽暗的月光下,看自己雕刻的兩女,嘴角帶起笑意。
花嵐忽然間鼻子一酸,很想走開,回自己休息的房間,詩穎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對著花嵐搖搖頭,小手指了指楚月來站立的西邊,意思是:“那木雕肯定是你,你快過去啊!”
詩穎比劃完,松開花嵐,自己先跑進了房間,留下花嵐和楚月來這對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生死與共、患難八年的最好朋友,四目相對。
楚月來緩緩地走近花嵐,她的頭更低了,臉色微紅,寒風(fēng)吹來,整個人猶如一朵盛開的雪蓮花,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
“送給你。”楚月來把木雕遞給花嵐。
花嵐心跳加快,現(xiàn)在如果楚月來說想帶自己去京城,她肯定會不顧一切的答應(yīng)了。
可惜楚月來沒說。
花嵐接過新木雕,眼角微掃,驚喜瞬間換成了驚訝,喜悅頓時變成了憤怒,幸福的感覺忽然飛走了。
“祝你們幸福。”楚月來說完轉(zhuǎn)身進屋。
花嵐猶如被定在地上的木樁,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手中的木雕,她的心比地面上的雪還冷,血液亦幾乎凝固,她的淚在地上將被凝固。
幽暗的月牙微微地灑落在屋檐,可以依稀的辨認出,楚月來的劍“刻”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只是,這個人不是花嵐,也不是花嵐一度以為的詩穎那個小丫頭。
木頭雕刻的竟然是一個男人的頭像。
是鐵十六……
詩穎的房間里,幽幽的傳出一陣低低的牧笛之聲,曲子旋律優(yōu)美,聲音百轉(zhuǎn)千回,深夜凌晨聽著不覺其噪反而令人回味無窮,音音侵徹心扉。
月牙偏西,兩女情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