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晌午。
勇武戰功候府上。
狄青云正在品嘗從廣東快馬送過來的時令水果。
他享用的正是南海快馬送過來的“妃子笑”……荔枝。
旁邊的幾個精致的小蝶上還擺著一些奇異的水果,龍眼、黃皮、芒果等。
趁這些水果要熟未熟之際摘下,然后千里快馬,晝夜不停的運往京都,中途還有冰塊相伴水果,裝于特制的箱子之內。
水果來到京都白玉京時,恰恰九成熟。
而北方此時偏干,氣溫不高,常溫下還是可以放上幾天的,這是一般的王公大臣都不得每天品嘗的起的人間美味。
嘉靖皇帝一般都只是嘗個新鮮,而不會日日品嘗。
但是狄青云的府上的這些北方少見的水果卻從未斷過,一直持續到他回到自己的兵馬駐地為止……這亦是他的一個特別的愛好。
狄青云很喜歡吃各種新鮮的水果,就如同他喜歡不同的女人一樣。
他雖然沒有娶妻,可身邊暖床的女人卻從未缺少過。
他的心情今天很不錯,妃子笑平時并不會令他笑,他吃的都麻木了。
狄青云笑是因為楚月來已經被壓在了一個秘密的地方,這個消息他也是剛剛得知。
楊無過做事果然令人放心、省心。
狄青云在等,他已經讓人去請夏蕓了,他要看看夏蕓知道這件事后的反應。
像狄青云這種高傲而又有很大本事的人通常都有很強的占有欲。
夏蕓和狄雅芝一起登門拜訪。
一個看未婚夫、一個看弟弟。
狄青云幾人寒暄過后,他神情微妙的道:“皇宮的盜竊案已經破了。”
狄雅芝微微緊張的道:“是誰?”她心里當然知道誰是真的盜賊。
夏蕓臉色很平靜,眼睛有些發亮,她沒有說話,小手指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狄青云看了眼夏蕓微笑道:“他不是別人,你應該認識,就是那天在你花房前的那個男人。”
“楚月來”狄雅芝一聲驚呼,她手捂緊了自己的嘴巴,雙眼露出驚異之色。
狄青云奇怪的眼神看著姐姐道:“你認識他?”
“是我告訴雅芝姐的。”夏蕓開口很淡定的聲音傳過來。
她的小手指已經停止了顫抖,只是有些僵直。
夏蕓向注意力已經在自己身上的狄青云道:“他是不是盜賊于我無關,你叫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你……”狄青云被她生硬的語氣、冷漠的神情氣的有些無語,想發火又很不合適,對方的身份并不比他差。
實力這時是不適合發威的。
“呦,這么多南方的時令水果啊!還是弟弟知道姐姐愛吃,夏蕓我們不理他,來吃些荔枝,還有這個龍眼,我最愛吃了,比荔枝水少,但是入口更甜,石硤龍眼果然名不虛傳。”狄雅芝很有經驗的適當的解圍了有些尷尬的場面。
只吃了一個龍眼的夏蕓,起身對著一直不說話也不吃東西的狄青云道:“你放心,我既然跟你定親,你不反悔,不做不應該做的事,我自然不會三心二意,你是個不錯的男人,我相信你不至于會因為嫉妒的心去誣陷一個無辜的人。”
夏蕓說完不顧狄雅芝的出言相勸,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仿佛有急事要辦的樣子,火燒火燎。
此時還不到晌午,狄青云本來想與她一起吃飯,只好有些陰沉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狄雅芝一臉無奈。
她心里亦替救過自己性命的那個楚月來有些擔心,她總是在心里想起他看自己時的那雙火熱、很燒人心的眼睛。
楚月來真不是一個讓女人省心的人。
老女人、丑女人亦不例外。
在狄青云口里已經被抓住的楚月來果然被人放倒了。
清晨時,當楚月來跟著楊無過等一行人出了青衣樓后,他就一直在找機會利用自己絕世的輕功溜走。
可楊無過與張山、李思三個人與他左右而行,周圍是無數手持各種暗弩或暗器的捕快、衙役。
實在沒有太好的機會,他想反正路上還有段路程,到了集市想必機會更多些。
于是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前行,遠遠看去仿佛是凱勝歸來的軍隊般……士氣如虹。
前方路邊一個賣豆漿、豆腐花、炸油條的女人。
臉長得實在是人見人惡,鬼見鬼愁,仙見無語,神見回避,如花見了都會覺得自己真的是如花。
她的生意按理說會很不好……可恰恰相反,她很大、足足可容納百人的攤位,也已經爆滿,都在喝著豆漿或者吃著豆腐花、炸油條。
他們的座位已經占了官道,有些阻礙行人的行走了。
見到這對浩蕩的衙役、捕快,客人都紛紛起身離去。
老板娘忙著炸油條忙的不可開交,看她的臉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多少歲數,也很少人去看她的臉,只是看她臃腫如水桶的身材,已經使人不想去看她那經常被亂發擋住的臉了。
“容蘭花,生意好也要注意下,把這些路間的桌椅板凳叫他們收拾下。”
這是走在前邊的一個小班頭開口,他顯然很熟悉這個叫“容蘭花”的老板娘,語氣間并不嚴厲苛刻。
賽如花的“容蘭花”聞聲抬頭看了一眼,當看到楚月來時,她被長發擋住的左眼閃出一抹精光,然后大聲道:“王老五,你不過來吃點,今天的油條我可是新換了一鍋秘制的油。”
喜歡說話人很和善的王老五笑著搖頭,指指后面的楊無過幾人,準備一笑而過,雖然大家都沒吃過早,可是辦差要緊。
“我想吃她的油條,正好我也沒吃早茶。”楚月來心里一動,他認為這是一個絕好的逃跑機會。
楊無過與李思對視一眼,李思明白了楊無過的意思后,他開口道:“楚公子真是瀟灑,一般人如要去刑部都食欲全無,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吃些東西,也好有力氣做好后邊的事。”
他背著楚月來給張山打了個眼色。
張山暗暗地指揮王老五將近百人安排好位置,緊緊地盯著楚月來的一舉一動。
容蘭花嘴角一挑,拿出了一條新揉好的面,手上輪轉的猶如風車,面如同下到鍋里的餃子,手中拿著一雙超長的木質筷子。
在鍋里攪動不休。
要說容蘭花的身上還有什么可取之處,那只能是她的這雙手了。
這應該是一雙長在善如煙手上的手,卻偏偏長在了容蘭花的手上……造物主真的是公平的。
她粉嫩玉蔥般的芊芊玉指,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在這已經擺了四年的油條檔,她那兩根手指夾住的筷子在她手中猶如劍手的快劍般在油鍋里出入,每天應付著近千人的早餐。
可她的手卻偏偏如玉。
炸油條的時候另外的那只手還翹著美麗、妖嬈的蘭花指。
不是沒有人試探過她的真實身份,而是試探過的人很快都偃旗息鼓或者銷聲匿跡了,不知道是人間蒸發了還是什么。
反正從兩年前就沒有人再去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了,除了楊無過,作為神捕他不會坐視一個如此神秘的人而不去了解下的。
不過,很快楊無過也不理會容蘭花了。
他時不時的還會過來吃她炸的油條,實在是白玉京中的獨一份了。
不過今天他沒吃新油炸的油條,他只是坐在楚月來的隔壁看著四周。
楚月來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碗豆腐花、喝了兩碗豆漿,在豆漿里還加了三個雞蛋,這還不夠,他一個人還吃了四根油條。
坐在他對面,飯量也不小的張山看著他并不太魁梧的小身板有些吃驚。
不過張山自己吃了五根油條。
楚月來是看著周圍的很多捕快、衙役都吃過油條,喝完豆漿才開始吃喝的。
不僅張山吃了,李思也吃了油條。
楊無過說自己吃過了,他也就沒多想,自己也是突然決定想吃油條,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所以楚月來很放心的大吃大喝一頓,味道確實地道。
比起自己在鐵獅子胡同吃的好多了。
楊無過看著楚月來的吃相如此的生猛,他不僅有些啞然失笑,他祖上是個小縣的不快,他現在卻已是京城的總捕頭。
所以他想超越祖上,也想培養自己的一些高貴習慣。
這其實在刑部尚書眼里有些不倫不類。
楊無過的笑容越來越盛,慢慢地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容蘭花的身前。
“還要多久?”楊無過忽然問了容蘭花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容蘭花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你數三聲。”
“一、二、三……”楊無過的心里默數。
“稀里嘩啦”的碗碟打碎之聲四處響起。
在此同時“撲騰”之聲亦不斷響起,這是人忽然摔倒在地的聲音。
楊無過一眼望去。
所有吃過了剛剛的炸油條和豆漿的手下都倒在了地上或者趴在了桌子上。
包括張山和李思。
楚月來站起來,晃了下,然后坐在凳子上。
最后他也“撲騰”一聲的趴在了桌子上,打爛了桌子上的七八個碗、碟。
楊無過嘴角的笑意依然還在:“謝謝,蘭花指娘娘的下毒本事果然出神入化。”他的聲音低到只有容蘭花才能聽清。
容蘭花嘴皮微動:“別那么多廢話,這是解藥,你拿去給手下聞聞,趕緊把那小子的穴道制住,這迷情毒藥剛剛研制出來,時間上我不太確定。”
她用的竟然是江湖上已經幾乎失傳的“釋迦傳音”之功。
楊無過的臉色一正,立刻接過解藥,開始行動。
然后他立刻派沒吃油條的王老五去狄青云府上報信說大盜已落網。
王老五得令走后。
容蘭花賽過如花的恐怖無下限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這笑容,背對著她,并且離她不遠的楊無過當然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