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石》第二週的更新,陸時決定放緩節奏。
上次,他連載了整整五個章節,而這次僅是三章,只到《第8章魔藥課老師》,即著名角色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登場。
這個人物算是前期的“反派”,十分惹人討厭。
即使很多成年讀者,在不知道他的苦衷前,也極其反感他,
這貨對學生的PUA,太特麼像公司裡的那些領導了!
當然,最討人厭的還是Lu,
別的作家玩連載,都是越更新越多、越更新越穩定,
他倒好,從五章到三章,
這是人乾的事?
但讀者們對此都沒什麼辦法,在《鏡報》報館大門前堵也堵了、罵也罵了,
總不至於真把陸時綁到小黑屋,按著頭強迫他更新吧?
於是,他們只有等,
等的同時,把注意力集中到已經更新的內容之上,一遍遍地閱讀,
並且在心裡暗罵:
“Lu可真特麼是個混蛋!”
……
道爾震驚。
桌面上擺放著昨天的《鏡報》,小說版的文字被畫了各種標記線,
道爾拉開窗簾,沐浴著陽光打個大大的呵欠,隨後離開臥室。
妻子這話並沒有錯,
道爾啃了一大口麪包,在霍金斯旁邊落座,
“他怎麼寫的?”
他趕緊上前安慰:“難道說,那位既荒唐又英明神武的陛下去世……”
週五,
初夏的溫度逐漸升高,
霍金斯“額……”了一陣,最終還是沒忍住,小聲提醒:“你還沒洗漱呢,怎麼就開吃了?”
道爾多少有些自得,
但奇怪的是,她沒有先吃,而是坐在桌旁,看著《鏡報》,眼睛紅紅的,似是剛剛哭過。
書桌的另一頭,還擺著一臺打字機,
霍金斯繼續道:“Lu將偵探分爲四類,分別是古典派、硬漢派、法醫派,還有最有趣的一類——間諜。”
自己以前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
或者說是不知天高地厚,
因爲,“唯一一個”這種詞,只有在極度自信的情況下才會使用。
道爾坐起身,看向書桌,
她指著《鏡報》給丈夫分析,
接下來就是填補血肉。
霍金斯攤手道:“好吧~好吧~”
妻子霍金斯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道爾選定了它,核心詭計已經構建完成,
這樣,骨架就有了,
說著,遞了報紙過來。
旁邊有稿件,
書名:《艾德金森慘案》,
這個案子在之前的《波希米亞醜聞》中提到過。
那是一篇書評,文章名叫《福爾摩斯,偵探小說標準的制定者、推理小說標準的踐行者》,
而書評的作者竟然是……
但不知道爲什麼,他聽著總感覺怪怪的。
霍金斯點頭,
“阿瑟,你對他的追逐,終於獲得了他的肯定!”
“Lu?”
話音未落,就被妻子狠狠瞪了一眼,
“別瞎說!”
因爲拉著窗簾,屋內有些壓抑,悶悶的,
從縫隙照進屋內的陽光,彷彿將黑暗的空間一分爲二,
光縫上,能隱約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的細小纖維。
因爲這四類,福爾摩斯都有涉獵,
道爾滿頭黑線,
 ̄□ ̄||
“露絲,怎麼了?”
道爾說道:“來不及了。”
道爾笑了,
旁邊還有一本記得滿滿當當的筆記本。
阿瑟·柯南·道爾像往常一樣起牀有些遲。
他精通劍術和格鬥,此爲硬漢作風;
他擅長屍檢和毒理研究,這是法醫的能力;
而他在《海軍協定》這類案件中的表現,有間諜的既視感。
道爾詫異,
道爾一愣,隨即苦笑,
他有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和高超的邏輯推理能力,此即古典派;
“這篇書評的結構很簡單,一共分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Lu認爲,福爾摩斯是‘偵探’這一職業的締造者。就像你在小說裡講的那樣,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諮詢偵探。”
“Lu,果然還是懂的。他誇讚福爾摩斯是‘偵探’這一職業的締造者,並不爲過。”
說他胖他還喘上了。
霍金斯笑呵呵地白了丈夫一眼,
看到丈夫恢復往日的自信,作爲妻子還是很開心的。
道爾又問:“第二部分如何?”
霍金斯說道:“或許是因爲Lu擅長推理小說,他對你最近那部《沃伯頓上校發瘋案》中核心詭計的評價比較專業,我讀著有些吃力。”
道爾說:“沒關係,我自己讀吧。”
他坐下了,幹嚼著麪包看報,
霍金斯將湯碗推過來,
“你別噎著。”
道爾看了眼碗,隨後用湯匙舀湯往嘴邊送,結果幾次都沒送進去。
沒辦法,他的注意力全在報紙上。
霍金斯無奈,
“你說你,怎麼跟個老人似的,湯都喝不了。”
她拿起勺子喂丈夫。
大概過了一刻鐘,
“呼~”
道爾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說道:“不愧是Lu啊!”
霍金斯問:“怎麼了?”
道爾說:“他很欣賞我在小說裡使用的詭計。但他認爲過於簡單了,因爲只要看到上校右手戴錶,就很容易意識到兇手可能利用他左撇子的特點來作案。”
霍金斯撇撇嘴,
“我剛纔讀,還以爲他在誇你呢~沒想到是說風涼話。”
道爾搖頭,
“這可不是風涼話。他在文章中舉了例,說可以在左撇子上動的腦筋很多。比如,屍體的傷口,兇手慣用左手和慣用右手造成的傷口不一樣。”
霍金斯一怔,隨後心中佩服,
確實,比起文章中突兀地加一句“上校看了眼戴在右手的手錶”,傷口微妙的不同確實更不易被讀者發現。
更何況,福爾摩斯系列中,屍檢實驗經常出現,
那也是福爾摩斯的拿手好戲。
道爾繼續道:“Lu還給出了很多建議。就比如,他認爲我在創作福爾摩斯系列的時候,融入了很多現實的犯罪事件,同時,對於英國的社會和生活描寫也非常細緻準確,這一點應該繼續發揚。而且……”
他指了指報紙,
上面寫著一段小說的構造思路,
先構造一個大宅子,每個房間都住著一位客人,
他們各有特色,
左撇子、色盲、侏儒癥、瘸子、結巴……
之後,大宅的主人離奇死亡,
偵探可以根據兇案現場排除幾人,根據不在場證明排除幾人,再結合一下找到真兇。
道爾苦笑,
“還真是學無止境啊。”
霍金斯不解,
“怎麼忽然有此感慨啊?”
道爾說:“我的下一部核心詭計便是利用色盲。沒想到,在這兒被Lu給漏了。”
“噗!”
霍金斯笑噴了,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笑,但就是忍不住。
她問:“既然核心詭計都漏了,那伱要不要改?”
道爾擺擺手,
“改什麼?當然不改!既然要寫推理小說,就要讓讀者和偵探處於公平的地位展開競賽。越是這樣,我越覺得有挑戰!不過,其它技巧還是要運用的。我準備融入敘述性詭計。”
說完,他就回屋了,悶頭研究新小說該怎麼寫。
又過了兩小時,
外面傳來霍金斯的敲門聲,
“阿瑟,這裡還有幾篇書評,我覺得你最好看看。”
她推門而入。道爾研究著該怎麼寫作,頭也沒擡,
“別人的評價,沒什麼所謂。只要Lu認可我努力的方向就可以了。”
霍金斯尷尬,
“不是給你的書評。”
說實話,現在的道爾有些“過氣”了,
書評的人並不多。
道爾愣了半晌,回頭,
“難道是評《哈利·波特》的?他們也配?來!給我看看!”
霍金斯將一份《泰晤士報》遞了過來。
道爾翻到書評版,
文章名叫《關於<哈利·波特>中的那些押韻》。
道爾冷哼一聲,
“這幫人是真能蹭熱度。Lu喜歡用押頭韻,但凡是有點兒文學基礎的,都能看出來。用得著寫一篇文章來單獨說明嗎?”
押頭韻,
它是西方詩歌中常用的一種押韻技巧,通過在一行詩或一首詩中重複使用某些單詞或短語的開頭輔音,形成一種特殊的韻律效果。
最典型的,便是《洛麗塔》的那個開頭,
其精彩程度,整個文學史都罕見。
霍金斯好奇道:“《哈利·波特》中也有嗎?”
道爾點頭,
“當然!就比如那四個學院的創始人,Godric Gryffindor(戈德里克·格蘭芬多),兩個‘G’;Salazar Slytherin(薩拉查·斯萊特林),兩個‘S’……”
霍金斯瞭然,
“啊,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道爾說:“這正是Lu厲害的地方了。按理說,兒童文學沒必要設置這麼多東西,搞得太複雜,反而容易讓孩子們混淆,但Lu就是能做到潤物細無聲。”
這種感覺,就像是父親帶著孩子和朋友見面,
朋友不管小孩,直接問父親:“你家小孩叫什麼?”
或者,朋友蹲下身子,和孩子平視,問:“你叫什麼名字?”
兩種效果截然不同。
Lu是真正在把小讀者和成年讀者平等相待的,認爲他們配享受押頭韻的“待遇”。
孩子們也許現在不懂,但將來終會明白。
道爾又看了那篇《關於<哈利·波特>中的那些押韻》一眼,問道:“還有別的類似的文章嗎?”
霍金斯點頭,
“有!多得很!你要看嗎?”
道爾擺手,
“不了不了。這幫人,可真是能蹭啊……”
……
“這幫人,可真是能蹭啊……”
陸時官邸,
瑪格麗塔看著那些文章,顯得有些氣鼓鼓的模樣。
在公主殿下心中,老師出名是理所應當,
但別人過來蹭,屬實有些討人嫌了。
陸時笑,
“蛇有蛇道、鼠有鼠窩。你得允許別人合理地發揮主觀能動性嘛~”
神特喵的主觀能動性。
瑪格麗塔無奈,
“老師,一年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陸時詫異,
“一年前怎麼了?”
瑪格麗塔說:“諾獎!瑞典文學院想蹭,結果被你懟得差點兒就地解散。”
陸時不由得大笑,
“此一時,彼一時。人是會變的~”
說著,他抽出一份報紙,指著上面的文章說道:“而且,人家也不是言之無物啊。有些文學批評家,確實有真東西。”
那篇文章分析的正是《魔法石》中出場角色的名字。
瑪格麗塔嘆氣,
“確實,那篇文章我也看了。沒想到,還真有人能蒙對奇洛教授不是好人。”
奇洛的名字:
Quirinus Quirrell,
其中,Quirinus是古羅馬神話中雙面神Janus的綽號,
而《魔法石》的最後,奇洛教授摘下一直裹在腦袋上的頭巾,露出了黏在後腦勺上的最終反派伏地魔的臉。
陸時聳聳肩,
“我也沒想到,竟然真有人能深挖出來。”
瑪格麗塔嘀咕道:“我看啊,他們就是閒的。”
陸時大笑,
“你這話也沒說錯。”
現代的《哈利·波特》系列便是如此,
小說七部完結後,無數哈迷覺得不過癮,開始自己進行二次創作,
那些都是“閒”出來的結果。
但也正因如此,這個IP才能長久地保持活力。
“唉……”
瑪格麗塔嘆了口氣,鬱悶道:“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這些書評良莠不齊。咱們剛纔提到的那篇關於角色名字的,分析得基本準確,讓人滿意。可大多數……”
公主殿下停頓了一陣,似是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片刻後,她說:“那幫人,分明是‘哈學家’嘛~”
語氣中帶著諷刺的意味。
陸時不由得大笑。
足夠優秀的長篇作品,不可避免地會誕生一批“X學家”,
其中有蹭子,
自然也有真正的研究者。
就比如《紅樓夢》,
真正的“紅學家”,從本質上講,是在以紅樓夢爲主題,去發表文史學科的論文。
而且,他們的研究往往是具體的、細緻的。
但蹭子就不同了,
他們自稱“紅學家”,實則是趴在《紅樓夢》上趕都趕不走的蒼蠅。
陸時笑,
“其實我還挺喜歡‘哈學家’這個稱呼的。”
“啊這……”
瑪格麗塔詫異,
“老師,你不是哄我吧?”
陸時攤手,
“你看我是會哄女孩子的人嗎?我只是實話實說。不過,你說的也沒錯,確實有蹭子。但哪個領域沒有狗彘食人食的混子?沒必要跟他們生氣,否則容易把身體氣壞。”
瑪格麗塔不由得輕笑,
“我看,老師就挺會哄人開心的。”
她又打趣道:“話說回來,老師的心態真是好。看到這麼多人曲解你的作品,你還能笑出來。”
陸時大度地擺擺手,
“我就是個破寫小說的,懂個錘子的《哈利·波特》?”
瑪格麗塔一愣,隨即忘形地大笑。
她努力抑制笑意,繼續翻報紙,
《<哈利·波特>裡的那些離譜設定》
《<哈利·波特>是否可以被稱爲名著?》
《成年人看<哈利·波特>,和孩子們的視點有何不同?》
……
全都是。
“嘖……”
瑪格麗塔咋舌,又翻了一陣,忽然說道:“這裡有一篇關於《月亮與六便士》的,還有分析《動物莊園》的。我看啊,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哈學家’,而是‘陸學家’。”
陸時沉吟,
“眼不見爲淨。正好,美國那邊的高校想約我討論期刊影響因子的事。”
瑪格麗塔頓時不捨,
“你應該沒必要親自去吧?”
陸時湊過去,低聲說了幾句。
瑪格麗塔恍然,
“原來是跟陛下商量好了?你去,他纔給英法合辦的文學獎撥錢?”
陸時擺手,
“那不至於。畢竟,陛下就喜歡玩《魔戒》桌遊,也算是‘陸學家’出身嘛~”
“噗~”
瑪格麗塔頓時笑噴,
“那你幹嘛還去?”
陸時說:“美國那邊,還有幾件事要好好處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