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泉終于見識了世外仙山是什么樣子。
盡管經過了一場席卷整個夜山的大火,然而經過九個來月,也終于恢復得差不多了。山纓的茅屋都燒毀了,只有一片廢墟。山纓在里面找了找,竟尋出個小小的藥盒來。這櫻木做成的小盒子,竟成了整個房屋中唯一殘存的物品。
山纓拍去了盒子上的灰,取了兩顆藥塞進阿仆的嘴里,又取了兩顆遞給蒼離。
蒼離拿著那藥倒笑了:“想不到我也能有這榮幸,吃你這仙藥!”
“貧嘴!”山纓斥責,“快招呼來蓋房子的!”
蒼離老實丟了藥在口中,仰頭長嘯。不一時來了一群猴子,嘰嘰喳喳的,便動手蓋起了房子。雖然簡陋粗糙,然而動作迅速,倒也有模有樣的。不過半天,也就出來了兩間與之前一樣的茅屋,還特特搭了個柴房。
阿仆瞅了半天,卻覺得有趣:“蒼離公子不是白隼么?指揮禽類也罷了,怎么還能叫得動這些猴子?”山纓也曾請鳥類幫忙,然而不過是取草藥果子這類簡單的事情罷了。蒼離命令這些猴子蓋房,卻實在不能想象。
“這是別人送的,也不算我的本事。”蒼離滿不在乎,“你們休息,我走了。”
“記得每天過來換藥。”山纓只叮囑了一句,并不留他。
“我還得每天過來吃飯呢!”蒼離嬉笑著,瀟灑離開。
“衍泉,你住右邊的這間吧。”山纓安排了一下,撐著阿仆要進屋里。
阿仆卻沒動,促狹笑著:“姑娘錯了,那柴房才是我的地方。姑娘不是說,不準我進屋的么?”
山纓羞惱,拖著人走:“當初就該丟下你不管,也省得到現在浪費我六顆仙藥!”
“姑娘現在后悔,卻是來不及了。”阿仆也不再與山纓逗趣,進了山纓的房間。
清淺的櫻花香氣,便在這房間里彌漫著,醉人。
夜山生活簡單而美好。再沒了俗事紛擾,只四個人安適生活,時光緩慢而舒暢。
蒼離吃了山纓的寸心草仙藥,傷勢恢復迅速,不過半月,已是活蹦亂跳,又成了那活潑傲氣的隼。每日三餐,倒是準時,必來吃的。
阿仆身子也好得快多了,漸漸手上也有了些力氣,走路不必人攙扶,可以簡單的自理了。只不過山纓只關著他不教出屋,飯食都是給他拿到房間里單獨吃。這一次阿仆連偶爾偷溜的機會都沒了,被看管得嚴嚴的。
雖然一月將近,然而山里雪厚,河面并未開化,仍是凍人。蒼離卻興沖沖跑去鑿開了冰,弄了兩尾魚來教山纓做。
“山纓,總不能因為阿仆不能吃魚,我們也就沒得吃吧?”蒼離提著魚在山纓的眼前晃,“好歹該教我解解饞了!”
山纓被纏得無奈,只能給他
做了。
肖衍泉安靜吃著,看著蒼離對著山纓說笑。山纓不大理會的時候多些,然而有時也會跟著蒼離笑一笑,半真半假的斥責兩句。肖衍泉已經許久沒見到唐更闌了,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怎樣了。只是見著山纓舒緩的表情,就可以想到是一天天見好的。
“唔。”肖衍泉突然捂住了嘴,奔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嘔吐。
“怎么了?”蒼離奇怪,“難道這魚有問題?”他與山纓都是妖,倒是不大會因為食物而吃壞了。
山纓也詫異,緊跟了出去:“衍泉,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肖衍泉才說著,又是嘔得厲害。
山纓忙執起肖衍泉的手,搭著她脈看,大吃一驚:“衍泉,你,你這是有身子了?”
肖衍泉聽了也是驚恐,仿佛被嚇著了,甩脫山纓的手,飛跑了出去。
山纓擔憂,去找肖衍泉,怕她在山中出了什么事。幸好肖衍泉并沒跑太遠,不過是在竹林外的山谷里罷了:“衍泉。”山纓向著那坐在地上抱著腿哭泣的女孩子走了過去。
“山纓姐姐!”肖衍泉撲倒在山纓的懷里,痛哭流涕。
山纓輕輕撫摸著肖衍泉的頭發:“衍泉,這孩子是……”
肖衍泉抽噎了半天,才小聲的說:“是*賊的……”
山纓停了一下動作,屏住了呼吸。許久,才又開始安撫著肖衍泉:“別哭了。”
“對不起,山纓姐姐。”肖衍泉哭訴著,“我,我什么也不要。*賊是山纓姐姐的,他心里只有姐姐你。那一日,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把我當做了姐姐。我,我也沒有想到,只那一次,就會有了孩子。”
山纓一言不發,只聽著肖衍泉說話。
“這孩子,這孩子,是無辜的。”肖衍泉咬了嘴唇,囁嚅,“請山纓姐姐看在他是*賊的骨血的份上,暫時收留我們兩個。我不敢,要別的。我也知道,*賊要是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心里必然會過意不去。我不想他為難,更不想姐姐傷心。”仰起頭來,淚眼望著山纓,“姐姐只告訴他,說這孩子是鄭觀塘的。說我是被,是被鄭觀塘*辱,才有了這孩子。如此,才不會破壞姐姐和*賊的感情!”
山纓只扶著肖衍泉起來:“我們回去吧。”再沒多說。
蒼離很快知道了肖衍泉的孩子是鄭觀塘的,對那混賬恨得咬牙切齒。他雖然對肖衍泉沒什么好感,然而對于那等欺負人的更是憎惡。何況鄭觀塘也教他吃足了苦頭,更是恨上加恨。
山纓頗注意調理肖衍泉的飲食,簡直比對阿仆的飲食更注意了。平日也不教肖衍泉干活,能做的,山纓全都替肖衍泉做了,對她頗好。
轉眼三月花開,肖衍泉肚子還不明顯。山纓見她身子不是特別的好,便
總想著弄些補藥給她,出門采藥的時間也更多了。
這日山纓又采藥去了,只留下肖衍泉。
肖衍泉看了一圈,不知道做些什么。瞅著山纓給她的孩子做的小衣服,也取了針線,坐在院子里縫制起來。
門響了,有人走了出來。
肖衍泉抬頭,見著的卻是個對于她來說十分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有著一張極干凈白皙的臉,乍看過去,似乎比女人還秀氣了幾分。然而仔細一瞧,卻自有著迫人的威勢,沒人敢將這樣一個峻拔硬挺的人輕忽,真當做女人看待。他嘴唇略有些薄,嘴角似翹非翹,吐出來的聲音,卻是肖衍泉熟悉的:“肖小姐,許久不見了。”
肖衍泉快三個月沒聽見這個聲音,沒見過這個人了。她以前自然是見過的,還是熟悉的。只是以前她見著的時候這男人總有一把大胡子,將半截臉都遮住了,瞅著粗野。這樣一副俊秀公子的模樣,倒教肖衍泉愣怔:“*賊?”
阿仆清淡一笑,略略頷首。
“你,你現在都好了么?”肖衍泉不自在的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已經都好了。”阿仆笑著,“若不是姑娘拘著我,我早該出來了。”
山纓這一次是下定了決心,不等他徹底好全了,再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就不肯給他出門半步。其實卻不能怪山纓。在外頭的時候,每次見些好,阿仆必要把自己又折騰得不好了。反反復復的,教山纓心疼。
肖衍泉一下子跪倒了,抱住了唐更闌的腿:“你既然好了,能不能去替我報仇?我誰也指望不得,只有你,只有你能做到!”她的眼中沒有淚,只有仇恨。蓄積了許久的仇恨,隨著夜山的安逸生活,每日累加,越來越熾烈。
“肖小姐起來。”阿仆攙扶了人,“別糟蹋自己。其實,夜山是個好地方,肖小姐何不就在此徹底安心了呢?”
“你安得了心,我卻不能!”肖衍泉盯著唐更闌,“被殺的不是你的父親,被害得人散家亡的不是你!你能再不理會那些事情,我又要怎么平靜?”聲音凄厲。
阿仆輕笑:“肖小姐,我連國都沒了,宅院被奪,家破人亡。我連這些都能放下,你又如何放不下?”
“你放得下?”肖衍泉冷笑,“你放不下的是榮華富貴,放不下的是一條命!不然,你為何要替父親做事?你若是真放下了,你不是就該在夜山中生活么?為何又離開了出去外面奔波?”
阿仆望著肖衍泉有些冷,有些漠然:“我只是,還有些事情要做。”邁步離開,不想再與肖衍泉繼續糾纏。
“你想要什么?我給你!我不在乎,只要你能為我報仇!”肖衍泉仍然聲嘶力竭,在唐更闌的身后喊著。
阿仆的背影,消失在了竹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