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東方發(fā)白，安易才攙扶著唐更闌回房休息，不住口的埋怨：“二叔，你也喝得太多了！他們?cè)谀前l(fā)酸，與你什么相干？你倒陪他們！”安易心里不滿，唐更闌本來就不善飲，跟著枯坐喝了一夜，倒把自己喝倒了。

唐更闌笑了笑，腳步虛浮踉蹌。他能如何？聽著曹倚墨極力夸贊他，說他怎樣對(duì)山纓好，抱著山纓趕路，守在山纓身邊寸步不離。見著肖衍泉越來越差的臉色，他除了給自己灌酒，還能如何？重重魔障，將他縛緊鎖牢，掙扎不得：“阿易，姑娘如何了？”這話，只能在無人處問安易，人前，他連關(guān)心山纓的資格都沒有。

“姑娘昨兒睡得早?！卑惨追鲋颂稍诖采?，“我在外頭聽著，竟是這陣子姑娘難得睡好了。必是因?yàn)槎迥慊貋淼木壒剩媚锊欧帕诵??！?

“替我打些冷水擦臉，一會(huì)還得趕路?！碧聘@捏緊了拳頭，克制著自己。若是自己在，真的能讓山纓安心，算不算是他留下來的一個(gè)理由？

安易不解：“怎么這就急著走？你們這酒才散了呢！”

“說了要與肖公子他們一起走的，同到京城。他們著急趕路，不能耽擱了?！庇芍惨自谒樕夏ㄖ?，冰冷的手巾教他清醒不少，只有太陽穴跳著疼，一時(shí)半會(huì)也沒什么辦法了。

“做什么要與他們一起？”安易不滿，“他們自走他們的，我們自走我們的！曹倚墨要是不舍得那兩個(gè)新朋友，就教他自己跟著走！我們和姑娘在后面慢行就是！”

“阿易，這里頭干系頗多，不是那般簡(jiǎn)單的。”唐更闌掙扎著坐了起來，“我與肖公子他們一起走，雖然危險(xiǎn)，卻也未必不是更大的安全。那兩人身份特殊。阿易，你真當(dāng)曹公子是那般簡(jiǎn)單的人呢？他有意結(jié)交了這兩位，心思深遠(yuǎn)的。”將一盆冷水直接澆在自己頭上，才算是覺得好了些，“去請(qǐng)姑娘起來吧。給姑娘要些早飯，你跟著姑娘在屋里吃了，便即上路了?！?

“知道了?！卑惨灼仓欤蛑簧頋皲蹁醯奶聘@，磨磨蹭蹭的出門。

肖家的車隊(duì)可是不小，十幾個(gè)打手樣的人圍著兩輛華麗的車子，還有三個(gè)騎著高頭大馬的，一個(gè)個(gè)瞅著就彪悍。

安易跟著山纓上了其中一輛車，見著肖衍泉也在車?yán)铩２芤心珓t是跟肖衍林上的另外一輛車。只唐更闌騎著他往日的戰(zhàn)馬飛云，走在車旁。

安易更是不滿得很，同樣是吃了一夜酒的，這三個(gè)就能在車?yán)镄?，?dú)有唐更闌在外頭還得強(qiáng)自撐著，實(shí)在不公平得緊。

肖衍泉睡得頗香，直待晌午了才醒來，一睜眼看見山纓和安易在對(duì)面，不禁打量起山纓來。那女子清致淡雅，若疏花扶影，氣質(zhì)天然。再低頭看看自己，竟有點(diǎn)自慚形穢。然而再細(xì)想想，各自風(fēng)韻不同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又綻放了笑臉出來，有意攀談：“你是曹大哥的妻子？那我該稱呼一聲嫂子了！”

“什么嫂子！別那般叫我家姑娘！”安易先不滿了。

“阿易?！鄙嚼t喚住安易，不教他多說，“我叫山纓?！睂?duì)著肖衍泉簡(jiǎn)簡(jiǎn)單單的介紹自己。

“山纓。哼！”肖衍泉聽了安易的話冷笑，“誰家姑娘？難道還是唐夜竹的？我勸嫂子安分些，那唐夜竹有什么好的？能教嫂子不顧曹大哥，倒與那姓唐的過從甚密！曹大哥天真淳樸，不知道那姓唐的壞心，難道，嫂子也不知道？就由著姓唐的輕薄？”聲音同著眉一起挑起來，斜睨著山纓。

山纓只不語，由著肖衍泉說。自己卻細(xì)味著唐夜竹的名字——夜山竹林，那是唐更闌變成阿仆的地方。

安易卻惱了：“你敢說我二叔！二叔對(duì)姑娘一向尊重，才不是你說的那般呢！”

“阿易！”車外一聲沉喝，定住了安易。唐更闌的馬就在車旁。安易的聲音太大，連他都聽見了，“你太放肆了！”

“哼，惺惺作態(tài)！”肖衍泉自伸了個(gè)懶腰，聽見外頭停了車。一時(shí)肖衍林的聲音傳來，說是教休息一下，吃些東西，過了晌午的毒日頭再走。

安易也就攙著山纓下了車，扶著她在一片樹蔭里同曹倚墨肖衍林肖衍泉一起坐下。轉(zhuǎn)頭卻見唐更闌自己在一段距離之外倚著樹坐著閉目養(yǎng)神。他忙揀了些吃的走過去：“二叔，來吃飯吧?！?

唐更闌并沒睜眼，也不接?xùn)|西：“阿易，我歇歇。一會(huì)上路了記得叫我?！?

“是，二叔?！卑惨?

知道唐更闌其實(shí)酒醉得有些厲害，也就不再擾他，自回去陪著山纓。

“唐爺怎么不過來一起吃？”曹倚墨還關(guān)切的問。

“二叔說他不餓?！卑惨讻]好氣的答，倒了杯水遞給山纓。

一行人歇著，曹倚墨和肖衍林肖衍泉又開始討論文章詩詞，竟是不知疲倦的。安易聽得無聊，坐在山纓旁邊打瞌睡。

忽然就吵吵嚷嚷的，似乎肖家的仆從與人爭(zhēng)執(zhí)了。

安易一激靈醒過來，直接攥緊了刀，半跪著起身，隨時(shí)都能殺人一樣。

肖衍林看了安易一眼，倒有些詫異安易的反應(yīng)，不覺更加推重唐更闌幾分。連十五歲的侄兒都有這般的警覺，那姓唐的相信更加厲害了。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肖衍林低聲喝問，雖然是儒生，卻也掩不住氣勢(shì)。

“大公子?！惫芗夷拥娜诉^來稟報(bào)，“是個(gè)賣梨子的。我們看他梨子不錯(cuò)，要了他一擔(dān)梨子。然而他開價(jià)也太過了，故而吵了起來。打擾了公子們，實(shí)在不該?！?

“他要多少，你給他就是！”肖衍泉蹙著眉斥責(zé)，“難道我們還差那幾個(gè)錢？”

“是?！惫芗颐?yīng)了。

“那梨子若好，也給我們拿些來。”肖衍林又叫住管家，“別忘了給唐先生也送去?！?

“是?！惫芗椅ㄎ?，好言勸走了賣梨子的，緊緊的送了過來。

安易一聲不吭的替山纓削了一顆，細(xì)細(xì)的切了小塊，再將一只小如指頭的匕首遞給山纓，教山纓一塊塊刺著慢吃。

肖衍泉都看著好奇起來，安易這些做得熟練細(xì)心，照顧極周到。

“小兄弟，這是誰教你的？也太心細(xì)體貼了！”肖衍林不禁問。

安易自顧答著：“二叔往日總說，照顧女子就要貼心。女子不是男人這般的俗物，要小心呵護(hù)的。”

“果然是個(gè)輕薄浪子！”肖衍泉惱怒。

肖衍林卻是贊賞：“只憑著唐先生這話，便不是尋常人了！實(shí)在大妙！”正說著，卻開始覺得太陽炫目，頭上昏沉起來。隱隱約約，能聽見唐更闌沉沉的聲音蕩開。

“哪條道上的朋友，有何貴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