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纓向空中招了招手,黑色的猛禽便衝了過來,在堪堪要撞在她頭頂的時候猛地一折,又挑了起來,盤旋了一圈。
“暗刃,把這給他送去。”山纓將一個小巧的錦囊系在暗刃的腿上。
暗刃歡快的長唳一聲,似乎很喜歡這工作,騰地飛走了,不一時便成了天際的一個小點。
蒼離從屋裡出來,看著山纓,知道她教暗刃送去的是配給阿僕的藥:“你既然還惦著他,我們……”
山纓不肯再聽,扭頭就走。
“山纓,你又倔強什麼?”蒼離無奈。這些日子,只要他提起阿僕,山纓就不理不睬,全不肯聽他講。阿僕和山纓,一個固執將人推遠,一個倔強不肯俯就,真真教他頭疼。他到了現在,仍是沒有機會告訴山纓阿僕來助她渡劫的事情。
那日之後,山纓與蒼離便在山下的一個村落裡住了下來,修養傷勢。
傍晚的時候,山纓做了往日蒼離最喜歡的肉粥,算是對於這一天都不理他的一個安慰。
蒼離喝了一口,卻覺得那粥有些苦,放下了:“山纓,這粥卻不好。”
山纓清冷淡然:“太久不曾做了,卻退步了。”取了那粥,就要去倒掉。
蒼離忙奪回來,全倒在自己嘴裡,卻燙著了,嘴裡吱唔了半天,苦不堪言。
山纓輕嘆:“還是沒個穩重的樣子。”
“你說許久不曾做了,難道從未給阿僕做過?”蒼離捂著嘴,仍是執拗的要提。
山纓轉頭就走,被蒼離拉住胳膊,動彈不得。
“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蒼離咄咄bi人,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迫著山纓聽他講。暗刃這次回來的迅速,帶來的消息,教他也驚心。
“什麼逃避?”山纓冷冷的,“我不懂。”
蒼離惱恨,按著山纓坐下:“你這次渡劫,卻傷最輕,你沒想過是爲什麼?”
山纓垂了頭,不言不語,也不敢看蒼離。
“是阿僕!他替你承受了天雷地火,保住的你!”蒼離幾乎是吼出來的,“他與淳于昊鳴一戰,拼著性命差點打散淳于昊鳴的神力,迫退了他!若不是阿僕,別說是你就是我也沒命了!”
山纓只默然不語,靜靜聽著。
“這麼些天,我要提他,你就不聽。難道你真能忍心再不管他?”蒼離厲聲的問著,逼著山纓。
“他怎樣,與我何干?”山纓良久,才說,仍是冷冷淡淡,似無動於衷,“他既已走了,便是與我再無瓜葛。”
蒼離質問:“那你又爲何要配了藥給他?”
“我原給他配的,被我不慎弄丟了。這一份,不過是補償之前罷了。”山纓的眼中,似什麼也不見,只冷然如冰。
蒼離聽了,狠狠笑了幾聲,退後一步,重重點頭:“好!好!這般說,他是生是都與你無關了!”
山纓漠然。
“那麼,你何必浪費了那藥?”蒼離自懷裡掏出個東西,丟給山纓,“反正他也用不上了!”
山纓驚詫,捧著她早上才教暗刃送去的錦囊。裡頭的藥一顆也不少,都還在:“怎麼?暗刃沒送去?”
“暗刃送不去。”蒼離冷笑,“以後我不會再提他,也沒有必要再提他了。”
“你究竟什麼意思?”山纓這才察覺不妥,慌抓住蒼離問,“他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
“你不是不管他的?”蒼離扳開山纓的手,“憑他生死又如何?”
“蒼離,告訴我,他怎麼了?”山纓淒寒,眼淚流了下來,心裡慌得不行,一刻也忍不得。
蒼離緩和了臉色,扶著山纓坐下,嘆息:“你這又何必?明明在意他,卻偏要倔著不理。若不是暗刃去了,怕你這一世也再沒機會見他了。到時你後悔也來不及。”
山纓聽著這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沒了,呼吸不能:“蒼離,你說,他怎麼了?”
“前朝鎮軍大將軍唐更闌被捕,投入天牢,十日後問斬。”
山纓的心,就這麼被劈了一刀,斬成兩半。
蒼離倒了茶水,塞在山纓的手中:“今晚休息一晚,明日我們就出發。有飛雲做你腳力,我和暗刃都飛著,應該趕得及救他。”
山纓點著頭,神情木然。那茶水端到嘴邊要喝,卻全倒在了外面,一滴也沒進口中。
蒼離忙奪了杯子,氣惱:“你這樣要怎麼救
他?你自己都不成樣子,還教他怎麼辦?山纓,我只給你一夜。若是明日你還是不成,那我就自己去。你就留在這邊吧。”
山纓慌抓住了蒼離的胳膊,定了半晌,仰起臉來看他,目光堅毅:“我行。”
兩個人既然要走,速度也自然快了。飛雲明白是要救主人,四蹄踢踏,一路上趕得緊。蒼離暗刃原就飛得快,其實他們原可一日來回,不過是要顧慮山纓,才飛得慢了。山纓是最著緊的,即使自己騎馬還是不大行,卻死死抓著飛雲的馬鞍,由著飛雲猛跑。
如此不過五日,也就到了京城,滿城裡的告示晃得山纓痛徹,都是說四日後問斬唐更闌的。連街頭巷尾的百姓閒言,都離不開“唐更闌”三個字。甚而有人說著,到時候要好好看看,這前朝的鎮軍大將軍究竟什麼樣的,竟教本朝急著抓捕,比對前朝的太子還重視。也有原就認得唐更闌的,不禁搖頭可惜,然而卻不敢多說什麼,終究那是禁忌。
“山纓,你先別急,聽說他在天牢裡,我先去探看情況。”蒼離換了一套夜行衣。既然想去天牢,就是他也不得不在夜間行動,“阿僕狡猾,去見了他,說不準有什麼對策,我們只要配合他就好。”
山纓頷首。這幾日她定了心,反而平靜了:“你小心些。自己安全重要,就是見不到他也沒事。到了問斬的時候,便可以見他了。”
“你……”蒼離詫異,山纓的態度,卻冷靜得過分了。
“他不會希望你爲他出事的。”山纓輕輕笑了,“所以,你要保重自己。”
“你既然這般瞭解他,這些日子又是何苦?”蒼離喟嘆。
山纓卻淡淡笑了:“我早就知道是他助我渡劫。他早上雖走得早,卻不知我其實已經醒了。我原指望他留下,或者對我說些什麼。可他走得堅決,我又能如何?我知道,這一次,其實他傷得最重,卻不肯給我見著,我也只能,由他去了。”
蒼離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山纓一直不聽,只是因爲她已經知曉了。
“蒼離,謝謝你。”山纓輕輕的笑著,“若是見了他,便告訴他,他說過,他的命是我的,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他的命,都要給我留著!”
(本章完)